第6章 人影
人只有专注起来，才没有闲工夫去胡思乱想，我发现在这一点上，大多数人都是这个尿性。
就好比陷入深思和好奇的我，一直寻思这些奖杯摆放角度有哪些讲究，根本无暇理会八借那副求助目光。
一直折腾直播设备的八借也忙得没那闲心去忧忡半夜会不会女鬼还魂，有模有样地组装直播设备，调试手机角度，见我老盯着一堆奖杯出神，嘴里又开始抱怨起来。
“早知道办完事再买华子，这次是我大意了！”
终究还是没弄明白这些奖杯摆放角度有什么含义，我只得战略性放弃损伤脑细胞的瞎琢磨，转而将目光投向正在作妖的八借。
在直播光圈的作用下，八借整个大饼脸显得无比亮白，只见他面前摆放着三部手机，今晚的直播真被他煞有其事的支棱起来。
见我满脸震惊表情，八借得意地冲我笑道：“怎么样，像那么回事吧？”
我连连点头，专门捡八借爱听地讲：“我仿佛看到了一个房产大v正在冉冉升起！”
说着，还举起双手，用手背遮挡在眼前，故作浮夸地挣扎着：“好刺眼！好刺眼！”
八借特反感我用一本正经的表情说着冷嘲热讽的话，用一副恨不得电死我的小眼神斜瞥着我，道：“一天不数落我，你就浑身难受是不是？”
“哪能啊，得了您老两包华子，可不得嘴上抹点蜜，捡甜的说嘛。”
我呵呵一笑，掏出烟准备抽一根，一想到这里是业主的家，赶忙又把掏烟的手缩了回去。
可能是“您老”二字听着着实刺耳，八借的白眼翻得更大了，额头纹皱得跟一款名为“八哥”犬的抬头纹简直是神似到了极点。
“今晚是我在抖音、快手、贝壳三个平台同时直播的处子秀，不要成为我房产网红之路的绊脚石！”八借郑重其事地指着我，那警告的眼神还很严肃。
见八借的语气中带着毫无掩饰的不耐烦，我乖乖找个角落坐下，打开手机的贝壳系统，搜寻八借的直播账号，准备充个人气。
八借的直播标题很醒目，名为：盛和公馆1804凶宅直播，只为应证世上没有鬼！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在光圈和神奇的美颜作用下，八借那张与大饼不遑多让的双下巴脸在瘦脸效果的作用下，已经扭曲得我不细看根本认不出的地步。
我见贝壳系统上观看人数不多，顺便充当了一个水军，敲起了键盘。
“敢问这位道友，何时起坛作法呀？”
见直播间弹出一条弹幕，八借激动地瞅了瞅，一见是我的账号，手机屏幕前探出一双冷眼，眼神里满是“闪一边，别捣乱”的警告。
我本想再发一条活跃八借直播间气氛的弹幕，突然手机屏幕上弹出一个一条冗长的评论：“该房屋发生的是跳楼事件，尚未定义为凶杀，所以以凶宅的标题进行直播，有些欠妥”
人们一般把发生命案的房子称之为凶宅，诸如跳楼、喝药等自杀则定义为非正常死亡，因此八借的直播标题确实不妥。
直播屏幕前的八借再次探出半个脑袋，与我对视了一眼，那眼神充满困惑，似在问我：“这个人有没有可能是房东？”
我耸了耸肩，表示不清楚，紧接着手机屏幕又弹出一个弹幕评论，依然还是那个不知名账号：“我忙完差不多凌晨，希望你们等我一会儿 ，我想亲自看看这套房子”
我对脑袋还没有缩回直播间的八借摇了摇头，表示这个人不是房东，八借这才松了口气，脑袋刚缩下去，又凝眉探了出来，歪着脑袋用表情发问：“那这人是谁？”
我继续耸肩表示不清楚，使劲戳手机屏幕给八借的直播间点赞，也算他贿赂我的两包华子没糟践。
令我没想到的是，这个账号又出人意料地在八借直播间刷起了弹幕，这一次是两个问题。
“魏什么，是不是在屏幕后面？”
“他和你是一个门店吧？”
看到这条弹幕，换成我一脸懵逼的表情望向八借，我甚至感到莫名其妙。
八借则用怀疑的小眼神质疑我是不是用两个手机搁着屏幕唱双簧，我举起那个价格不菲的私人手机表示手机已经没电，正处于关机状态，八借打消疑虑，又呲嘴小声问：“那直播间这货是谁？”
我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继续表示不知道。
是真不知道！
虚拟世界，随便编辑一个马甲上线就能使人混淆迷惑，我也不清楚是不是圈内的同行在跟我俩开玩笑，因此也没当真，也没闲心去猜测和深究到底是谁，毕竟凌晨谁会来这鬼地方，我和八借权当是某个故作神秘的熟人在调侃直播间气氛。
接下来我没在八借的直播间捣乱，没我在一旁刺激他血压狂飙，他可以乐此不疲地穿梭于三个直播平台回复网友们的各类奇葩问题，诸如“直播间有没有干尸卖”、“买这套房子能不能放骨灰”、“今晚有没有带黑狗血辟邪”等等等等
我很诧异这届网友出奇的脑洞，可能是这个直播标题太过晃眼，以至于网友们直接忽略了镜头前的八借主播近乎扭曲的夸张瘦脸效果。
那个神秘账号退出直播间后，我就一直默默坐着戳手机，为的就是让八借在贝壳直播的氛围热度不能降，相较于抖音、快手这类娱乐软件直播，贝壳的卖房直播是咱们宣传房子的专业平台，用现在互联网的行话来说就是精准流量。
我戳了半个多小时手机屏幕，手已经麻木了，停歇之际顺便将八借的直播链接转发到自己的微信和微博圈，也算今晚尽职尽责，站起身望着一脸专注的八借，心想着“你丫的两包华子唤我卖命，这性价比绝对值”。
看着直播间人气渐渐上来，我甩了甩酸麻的手臂，伸了伸懒腰，然后朝着阳台走去。
我一直烟品不错，控制力也算可以，几次想抽烟都忍住了，因为这是在别人的房子内，因此我再想抽烟也只能忍着，我知道一旦我点燃了烟，八借肯定也烟瘾泛起，这会影响他直播。
我掏出到手后就拆开的那包软中，取出一根烟在鼻子前嗅了又嗅，心情舒畅地深吸着夜晚寒冷的空气。
感觉吸得差不多了，我透过18楼的阳台凝视着夜幕下的盛和公馆，凉意顺着阳台窗户的缝隙袭来，一股莫名的寒冷穿透衣服刺激着我的皮肤。
我挽起胳膊肘，开始在阳台舒展腰肢，上半身有协调且规律地缓慢扭动着。
本来这是一件惬意的事情，可当我眼角余光发现一个模糊的人脸正透着幽暗的玻璃窗俯瞰向我的时候，我浑身一瞬间惊出冷汗。
我心脏猛地突跳起来，不敢直视那个居高临下盯着我的人影，为假装自己没看到，我故作镇定地继续甩了几下僵硬的胳膊，绷住脸上惬意的表情屏息回到客厅。
人影我没看清，但那个幽暗的人脸位置来自1903的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