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安识没有等电梯，后背的家庭就像一只手，无形中抓得她喘不过气，这一刻她逃跑了，但很害怕母亲大骂着，又把她拉回去。

    一口气楼梯跑到底，才放松了神经，抬起手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应该留印子了，至少心里已经留下了印记。

    硬撑着眼角，冷静的拿手机跟发小说了再约，然后一步一步挪向车子，发动车子。握着方向盘的手还有些发抖，直到开出这个小区大门，安识才松了松右脚。她一直暗暗用着力，怕自己油门踩太慢而被拦截，又怕踩太猛而出事故。只好跟自己较劲。

    暖色调的路灯，照满了委屈，安识知道自己需要找个地方大哭，不然眼眶被情绪挤压的难受的要命。

    车灯闪烁，使得夜路不仅仅只有黑色，但怎么好像就照不亮自己的路。

    安识拐到了养老院的停车场，停车场上只有零落的几辆车和几只流浪猫。流浪猫正在分享食物，往常安识看到她们便很幸福，这一刻她想先悲伤一会。咬着手背，无声呜咽着，手背咬痛了，只好死死扣着座椅。

    哭累了便望着外婆的房间，灯已经灭了，她希望外婆能睡个好觉，做个好梦。尽管那个外婆不是亲外婆，但她很喜欢她。

    或者说，有些羡慕吧。可以在心里筑一扇门，把不开心的关在门外，只记住那些美好，简单活着。安识蜷缩在座椅上，摇了摇头，因为她没办法筑这么一扇铜墙，父母的养育之恩、血缘牵连，怎么可能被隔断。

    但她还是不明白，不明白父母的心，不明白为什么要以他们满不满意为原则，更不明白结婚这件事怎么好像成了一场交易。交易失败，吃了一巴掌。交易成功，就会说你很棒。

    安识从初中就发现自己喜欢女孩子了，但她没有表白过，也没有在父母面前提过。她到了大学才知道，自己这种叫深柜。柜门已经被水泥筑了，水泥工是懦弱的自己。

    读书的时候，对一个人的好感很容易被控制在欣赏阶段。因为不定量因素太多了，多一件爱好或者竞赛，往往这份好感就会被成就感替代，转而忘记。

    但工作后，单枪匹马在社会上奋斗后，往往喜欢一个人，就是想要得到想要占有想要唯一的陪伴。

    安识知道自己在剥那一层水泥墙了，用双手努力抠着，但她不敢抠出洞口，害怕被父母窥见，她无法想象自己出柜，父母会做出什么反应。应该会不要她了吧，再没有家。

    哭久了，开始打哭嗝了，安识擦了擦眼泪，启动车子回了月庄。晚饭基本没吃，只好叫个外卖。

    秦怡家的大金毛很受宠物店欢迎，洗澡美容都很乖。回到爸妈家，大金毛就开始找隔壁小狗玩耍了，活脱脱一个野孩子。秦怡跟父亲坐在客厅，下了会棋，期间父亲问了她近况。

    “有个姑娘，挺喜欢的。”执棋下子的秦怡叹了口气，又想起安识的欲言又止。

    “看来有点问题啊，我的闺女怎么叹气呢。”父亲一把堵住了她的路，笑着说道。

    秦怡没再往下说，只好撒娇求父亲放过自己。

    说起自己出柜的经历也算顺利，父母还算开明。大学毕业，父母问她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那时候秦怡摇头说自己不知道，但会是个女生。她看着自己的父母，有些紧张，但她的爸妈没有说什么，只让她认真对待感情。

    母亲后来也私下跟她聊过，一个是将来孩子怎么办，不是非要要，但如果想要孩子的话还是要提前考虑；二是父母以前在一起就很不容易，所以现在对自己的感情不会多加管束，只要认认真真的就好。

    秦怡抱了抱自己的母亲，郑重说好，也表示孩子的话就看另一方吧，自己不是很想要。

    上了饭桌，秦怡父亲偷偷跟母亲说了，她爸妈一副这傻孩子的样子。秦怡有些不好意思。但她有些冲动，想要给安识发个信息。想着就这么做了。

    “晚饭吃了吗？”正在冰敷眼睛的安识只听到了一声提示音，所以秦怡吃完饭都没收到回复。带了一些母亲做的小糕点，跟金毛说了再见，就回了月庄。

    停好车，拎着糕点进了电梯，又出了这边小区的门，踱步到安识楼下。灯好像也没有开，这个人今天出去了吗？秦怡掏出手机拨了电话。

    “喂，您好，是外卖吗，麻烦帮我放保安亭外面吧。谢谢。”安识闭着眼睛接起电话。

    “是我。”秦怡出了声。“还没吃晚饭吗？我给你带了点糕点，下来拿下吧。”

    “啊。秦总监。不好意思。可我叫了外卖了，改天再问你拿吧，我现在不太方便。”安识扔掉冰块，坐了起来。但她现在不敢见秦怡，见了面肯定又是哭。

    秦怡抬头看着她的窗户，叹了口气，“那好，那你好好休息。再见。”她听出了安识的声音，是哭过之后的鼻音，既然不想见到自己，就算了。

    带回来的糕点被秦怡放进了冰箱。洗好的那个保温桶也被秦怡搁进了柜子。其实她有些些不高兴。

    安识拿了外卖，囫囵吃了几口，就反胃了。眯着眼睛躺在沙发上，看窗外，看那一片黑夜。她想要被拥抱，哪怕是黑夜拥抱了自己。

    安识给秦怡发了晚安，熬不住，没等到回复，只好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