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摘李
卫蘅三姐弟准备出发时, 天还很黑，一眼望不到光的黑色，家家户户都闭门户, 只偶尔有几声鸡鸣狗吠传来，三人推开房门，卫菡从堂屋里把三轮车给推出来，这辆三轮车是租借的柳行云家的, 必须要还给他家了，因此，卫蘅三姐弟打算进县城前，就把车还过去。
所以，他们必须要很早就出发。
车子刚从堂屋推出来，发出了一点响动, 惊醒了睡在里屋的黄翠香, 她起先是吓了一大跳, 以为家里来了贼，第一时间披了衣裳, 往身上随便一套, 就急忙下床, 走出来一看, 发现卫蘅姐弟三个模糊的声音, 黄翠香皱起眉头，道：“这乌漆麻黑的, 你三个是想干嘛去？”
因为三人决定去州市，这个决定只他们姐弟三个都同意了，并没有跟别人说过，包括黄翠香在内, 此时黄翠香是不知道的。
卫菡有点紧张，略无措的看向卫蘅与卫锦。
卫蘅想了想，便道：“奶奶，我们今天去州市，早上10点的火车，家里的东西，我们都已经整理好了，不用你担心，菜园子里还有很多蔬菜，你想吃的话，就自己去摘吧。”
黄翠香一听，顿时皱起眉头，“什么？你们要去哪里？”
卫蘅道：“州市。”
黄翠香眉毛竖起来：“谁同意的？”
卫蘅道：“我妈妈同意的，我们坐车直达州市，她会在车站接我们。”妈妈周凤当然不知道，他们三个是临时决定的，并没有跟家长说过，而且如果跟妈妈说，妈妈肯定不会同意，所以，卫蘅只能说谎。
黄翠香急急走过来，道：“这么大的事，周凤怎么没跟我提过？你们仨去这么远的地方，胆子很肥呀，不知道外面很多蛮子、拐子专门偷小孩吗？”
蛮子、拐子，是金安县这边的土话，指的是一些专门干坏事，比如偷孩子，打孩子，拐骗孩子……这类的人，一般小孩子听到有拐子、蛮子来了，都会害怕，但现在这种恐吓，如果换做卫蘅五六
岁的时候，她一定很害怕，可现在她毕竟不一样了，见识也多了，因此一点也不怂。
卫蘅道：“我们全程坐在车上，哪里都不去，而且外面的城市到处都有警察叔叔，警察叔叔会负责抓坏人的。”
黄翠香道：“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赶紧回去睡觉，别折腾。”
卫蘅握门把手，看一脸不高兴，但眼底隐藏一丝担忧的黄翠香，心中不由叹口气，奶奶的脾气真不算好，是那种标准的刀子嘴豆腐心，她虽然偏心四儿子一家，但也没有真正做过损害其他几个儿子家庭的事情，相反，因为卫家三房一直住在祖宅这边，跟黄翠香抬头不见低头见，她也时不时给予一点帮助……
卫蘅讨厌奶奶黄翠香吗？
并不讨厌。
卫蘅喜欢奶奶黄翠香吗？
也并不是很喜欢。
但，她对奶奶还是有基本的尊敬的，于是，卫蘅仔细解释了一番，道：“奶奶，你就放心吧，我们这次去一定不会有事情的，我妈妈已经跟司机说好了，我们中途都不用下车，到了车站，就在车站等我妈妈就就好了。”
接，卫蘅又仔细解释了几句，黄翠香一个老婆子，一辈子都没走出过金安县，她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金安县的县城，还是十年前走路去的，对于外面的时间，黄翠香是真的不知道，也完全不理解，更觉得非常不安稳。
州市？
州市在哪里？那可是在隔壁省的隔壁省，离松阳村十万八千里的地方啊，黄翠香完全想不到会有多远，这么远的地方，万一三个孩子出了什么事情，那咋办？
所以，黄翠香第一个想法就是一定要阻止卫蘅姐弟三个。
黄翠香哼道：“你们翅膀硬了，这么远的地方都敢去了，我是管不住你们了。反正，你们今天要是走出这道门，就别想再回来。”
卫蘅：“……”
这叫什么话？
这不是成心找茬吗？
也就卫蘅不想跟她计较，才不往心里去，因此，卫蘅哼哼道：“
奶奶，你别忘记了，咱们家已经分家了，这扇门，到这块地方，还有这里，都可是属于我们家啊，我们想回来就回来，不想回来就不回来，你难道还能管住我们？”
黄翠香一噎。
卫锦这会儿心心念念要去州市找妈妈，这会儿将奶奶不让去，立马就气呼呼道：“我们就要去，你管不住我们。”
黄翠香一听，更是气得差点晕倒。
这一个个的，全都是不省心的。
黄翠香当即骂道：“你们爱去就去，反正我管不住。”
说完，气呼呼地转过身。
卫菡是姐弟三个中脾气最温和的，她见场面十分尴尬，便赶紧上前一步，走到黄翠香面前，温声说：“奶奶，我们就去几天，很快就回来的，您就不用担心了，等我们回来，给您带那边的花布回来，您之前不是夸那边的布样式新奇吗？我们回头看见了，就给您带回来。”
黄翠香背对卫菡，梗脖子，气呼呼道：“谁稀罕你们的花布，以为你们自己兜里有多少钱似的。哼~”
卫蘅笑道：“我们没钱，那就不买了。”
黄翠香：“……”
黄翠香哼道：“谁稀罕。”
卫蘅道：“奶奶，我们车票花了一百多块呢，如果赶不上车，车费是不退的，我们得急赶路了，要走了啊。”
黄翠香肩膀抖了抖，梗脖子道：“到了记得给家里打电话。”
卫锦是个急性子，一听到这话，就知道奶奶奈何不得了，于是，也顾不得什么，急忙就拉自己大姐、二姐的手，催促道：“大姐，二姐，我们走，赶紧走。”
他就怕晚了一步，奶奶就不让走了。
卫菡脚步顿了顿，回头，对黄翠香道：“奶奶，您就放心吧，我们到了州市就给您打电话。”
黄翠香犹豫再三，忽然道：“你们等等。”
卫锦不想等，硬拉扯两个姐姐走。
黄翠香瞪了一眼卫锦，便急匆匆走进自己房间，只听一阵悉悉索索，很快，她就走了出来，手里握一个东西，是用旧报纸包
裹的，一时半刻的，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黄翠香往卫菡手里一塞，道：“拿吧。”
卫菡一愣：“奶奶？”
卫菡不敢要，塞回去，黄翠香是个霸道脾气，眼睛一瞪，就把卫菡瞪住了：“给我拿好。”
卫菡捏旧报纸包裹的钱，一时间手足无措。
黄翠香哼道：“路上买点东西吃，还有，去菜园子里摘几个奈李子带，路上解渴。”
一听这话，卫蘅震惊了！
这还是那个抠门奶奶吗？
要知道奶奶菜园子里的那棵奈李树，她护得跟什么似的，每年结出来的果子，只肯给一点点给卫蘅姐弟三个吃，因奈李个头很大，基本有小孩拳头粗一个，而且特别甜，汁水饱满，很受人喜欢，因此，黄翠香每年都只留几斤自家吃，其他都是挑去集市卖掉的。
奈李的成熟季节，恰好就是盛夏。此时，果树上挂满了果子，勾得人馋虫都起来了。昨天卫蘅窥那颗奈李树，还打过注意呢。
不想，奶奶竟然让他们去摘？
卫蘅直接调侃道：“奶奶，你还是我奶奶吗？别不是换了个人吧？”
黄翠香听到这话，当即沉下脸：“你一个屁孩子，还消遣你奶奶呢？赶紧的去摘，我告诉你只准摘10个，多了不给，我还要留卖钱呢。”
“嘿~”卫蘅听了，提起裤子就跑，一溜烟就往菜园里去。
黄翠香在后面催促：“就只准摘10个，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
听到才怪呢。
卫蘅打开菜园门，就往奈李树上爬，一会儿的功夫，就摘了好几个，还专门挑大个头的摘。
卫锦跟在后面，也要上树。
卫蘅道：“你别上，你爬不上来，我扔给你，你就在下面接住。”
卫菡稍稍矜持一点，看到妹妹与弟弟就跟抢劫一样，忙道：“好了，就摘几个，够我们吃的了。”
一会儿的功夫，卫蘅就摘了三十几个，她想了想，也觉得够了，奶奶那抠门性子，摘多了搞不好她真的会气，于是
，卫蘅见好就收，一溜烟地从果树上跳下来。
才12岁的她，常干农活，身子骨健康，这会儿身姿灵敏，从三米多高的树上跳下，屁事没有。
待姐弟三个从菜园子里走出来，黄翠香到底不放心，凑过去看了一下，见他们没太过分，终于放心了些，只是嘴上还是哼哼唧唧，说了一句讨嫌的话：“不是让你们只摘10个吗？”
“咋摘这么多？”黄翠香哼哼道。
卫蘅咧嘴一笑：“这不是天黑吗？看不清楚，一摘就摘多了。”
黄翠香翻个白眼，道：“赶紧的骑车子，对了，把你妈妈那边的工厂地址写下来给我，还有电话号码。”
这是不放心，要留个地址、电话呢。
卫蘅掏出笔纸，唰唰写下，说：“给。”
黄翠香瞥一眼，道：“你别糊弄我不识字，写的都对吧？”
卫蘅无语道：“奶奶，这个我还能骗你呢？”
“关键是，我骗你干啥呢？有啥用呢？又不会多几个奈李子吃。”
黄翠香脸一黑，把纸条一手，便装进了兜里。
接，她转身就进了屋里，似乎不打算再理会卫蘅姐弟三个，隐约间，卫蘅听见黄翠香嘀嘀咕咕几句，说什么翅膀硬了，什么都敢做了，真是一点都不听话了。
卫蘅与卫菡对视一眼，卫蘅道：“姐，我们赶紧走吧，不然时间不够用了。”
卫锦催促：“走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