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强买强卖
打完电话, 小卖部老板娘问卫蘅要了1块钱，卫蘅有些肉疼，不过还是爽快给了。
只希望蒋春红的爸爸妈妈赶紧去把她拦下来, 那么自己这1块钱，也算花的值。
12岁的小孩子，跑出去打工？还是背着父母偷偷去的……卫蘅想办法阻止了，她一点也不后悔。
接着, 姐弟三个在车站附近买了点水果，才往外婆家走。
沿着车站的左手边的一条泥土路，穿过一口池塘，几块水稻田，就到了外婆家的村庄。
如今，这里还是个非常宁静, 优美的小村子, 门前有树, 有田，有溪流, 有群鸭……
姐弟三个到时, 外婆颜秋香女士正在门前喂鸡, 一看见三个人, 脸色就有点变, 说不清楚是高兴，还是什么……
前世这个时候的卫蘅不知道, 但她现在清楚了。因为爸爸卫建国做了几件很跌破下限的事情。
几年前，卫蘅家穷的连饭都吃不起了，卫建国背着周凤，将卫蘅姐弟三个带到了颜秋香女士这里, 说养不起了，总不能让孩子们饿肚子，于是让丈母娘帮下忙，他将几个孩子一扔，就跑了。
整整2个月没来接人。
颜秋香简直要气死了，但她又真的做不出饿死卫蘅姐弟仨的事儿，只能咬牙养着……
那段时间，卫蘅觉得很快乐。外婆虽然脾气不好，时不时骂他们几句，却会在去县城卖完菜后买点水果、零食、与猪肉回来给他们吃，这些普通孩子会享受到的来自长辈的关爱，颜秋香女士都尽量给予了他们。
日常，卫蘅与姐姐会帮着外婆种菜、挖地、挑水、割稻子……干完农活，外婆会带他们去水田里摸鱼抓虾捡田螺……
弄回来的野味，颜秋香的一双巧手，会制作出一道道美味。
那个滋味……卫蘅想想，到现在还很是怀念。
后来，周凤知道丈夫做出来的荒唐事后，从州市赶回来，把姐弟三个接回去，卫蘅还嚎啕大哭，不愿意离开外婆家呢。
当时，周凤说了什么？周凤说:“听话，你外婆养不起你们几个。”
卫蘅听了
，只得委委屈屈，回了自己家。
再后来？
周凤一去打工，卫建国就不想管孩子，他尝到甜头后，每年的寒暑假，都会把卫蘅姐弟三个扔到颜秋香女士这里，自己一个人潇洒快活……
他扔就扔了，可他既不拿钱，也不拿米给颜秋香……完全是一副白吃白喝的架势。
他还骗周凤，说给丈母娘拿了几百块钱……
……
种种的种种，不提也罢。
总之，导致颜秋香女士一看见卫蘅姐弟三个，就头疼。
这会儿，看见外婆，卫锦一个箭步，就跑上去抱住颜秋香女士的大腿:“外婆，外婆……我们来看你啦。”
颜秋香女士强挤出个笑，摸了下他的脑袋，说:“嗯。”
卫锦开开心心拉着颜秋香女士的手，说:“外婆，你看我们还给你买了香蕉、苹果……”
颜秋香偏头瞧一眼，还真是……心里升起一抹惊讶。
这孩子仨什么家庭，她还是知道的，手里不可能有多少钱……
不过卫老三去了州市，这三个外孙自己生活后，他们也能自己掌着钱了，拿出点钱买水果，也不意外。
颜秋香倒是并不怎么在意这点水果，关键是几个孩子有心了，她还是很高兴的。
但——
想到什么，颜秋香又笑不出来……
暑假了，三个孩子，明显又是要赖上她的意思……
唉～
颜秋香道:“进屋吧，吃过没有？”
卫蘅看见外婆年轻了好几岁，依旧矫健的身体，心里很感动——
她看着颜秋香女士，轻轻喊:“外婆。”
颜秋香不冷不热，说:“嗯。”
卫蘅不在意，她知道外婆就是这样的刀子嘴豆腐心。
卫蘅结婚那年，外婆就去世了，再见这位吃了一辈子苦，没想过几天福的老人，卫蘅觉得泪腺突然有点不受控制。
她背过身，偷偷抹了一把眼眶。
颜秋香见卫蘅没跟过来，回头皱眉道:“怎么还不进屋？”
卫蘅赶紧跟上去。
卫菡小声问:“你怎么啦？”
卫蘅小声回:“能看见外婆，太
开心了。”
卫菡小声说:“等我们赚了钱，要多孝顺外婆。”
颜秋香女士是真的很不容易，她年轻守寡，育有5个女儿，2个儿子，舍不得几个年幼的孩子，一个个养大，以为能过几天顺心的日子……
然而——
意外总是降临在这个悲苦的老人身上。
二儿子15岁时被人推下河溺亡，大儿子是个败家浪荡子，几个女儿出嫁后，原以为日子能轻松了，大儿子与大儿媳离婚，留下一个孙子与孙女给她养……
然后，几个女婿这边，又有不靠谱的卫老三经常把外孙子女扔过来。
她靠着瘦弱的身体，养大了儿女，接着养孙子女、外孙子女……
等孙子孙女分别成家了，她就因病去世了。
真正的没享过一天福。
把三个孩子领进屋，颜秋香便道:“你们在家玩，我出去菜地上干活。”
卫菡马上道:“外婆，我去帮你。”
卫锦也说:“外婆，我现在也会种菜啦，我帮你。”
颜秋香有点头疼:她不用问，就知道几个孩子是来干什么的。一定是打算在这里过暑假了。
唉～
自己根本养不起？
可能有什么办法呢？
打他们？骂他们？赶他们走？
可——几个孩子太乖了。
一直很乖巧，很听话，就是想骂，也骂不起来。
颜秋香板着脸，说:“想来，就跟过来吧。”
卫蘅轻声问:“外婆，表姐呢？”
她问的是大舅舅的女儿，周芊，年纪比卫菡大一岁。
颜秋香道:“去打工了。跟你表哥进了一个厂。”
卫蘅:“不读书了？”
颜秋香道:“哪有钱读书。”
周芊表姐16岁，周彬表哥18岁，两人都只念到初中就辍学了。
舅舅舅妈不给钱，颜秋香有心无力，只能让孙子孙女辍学。
卫蘅没再吭声。
卫蘅提着一个水桶，卫菡背着锄头，卫锦拿着水瓢，几人跟着颜秋香，去了菜地。
由于这里靠近县城，附近村庄的村民都把蔬菜挑到县城去卖，赚点生活费。
途径一户人家时，卫蘅脚步一顿，她伸长脖子，往里面看:
没人。
屋门禁闭。
卫蘅很遗憾，问:“外婆，柳爷爷家，没有人在吗？”
颜秋香道:“出去了吧。”
卫蘅:“去哪儿了？”
颜秋香说:“我咋知道呢？可能去县城了。”
卫蘅没再问。
几人到了菜地，马上开始干活。
茄子、辣椒、豆角、空心菜、扁豆、韭菜……种类很多很多，而且长势都非常好。
……
干完活回来，颜秋香就去生火做饭，正在这时，隔壁一户人家，一男一女，年纪看着都有四十以上，男的喊了一声“婶子，在家吗？”
卫蘅听到声音，从堂屋跑出来看，一见这个人，卫蘅脸色就一沉。
这个男的叫周达发，女的是他媳妇王春花。
这两夫妻，前世应该是从哪儿得到了消息，知道村子要搞开发，就用花言巧语哄骗颜秋香卖地给他。
卫蘅他们下午干活的那一片菜地，整整一亩四分地，周达发这个黑心的，只给了500块钱！
500块呀！
打发要饭的都不够，这心黑的，真是没边了。
后来，周达发尝到甜头，又威逼利诱着，让颜秋香把老房子的宅基地也卖给了他……
不仅是颜秋香，村里所有的孤寡老人、五保户、子孙不旺的人家，全给他威胁、哄骗了一遍……
总之，等到真正拆迁后，周达发是真正的成了拆迁暴发户，但颜秋香女士这边，是一个子儿好也没得到。
这是真正的黑了心肝的玩意儿！
周达发与卫蘅外婆家的关系隔了几房，但也没出五服……
他一看见卫蘅几个，就调侃道:“哟～你爸又把你们几个拖油瓶送过来了啊？”
卫蘅道:“与你有关吗？”
周达发眉心皱起来，“没教养的东西，怎么说话呢！”
卫蘅实在生气，直接怼他:“我有没有教养，就不劳烦您操心了，反正也没吃你家大米，你说风凉话，不怕闪舌头吗？”
周达发抬手，就想甩卫蘅一巴掌，旁边
他媳妇王春花拦住他，说:“好了，别跟毛孩子计较，我们找婶子把事情说一说，早点把正事办好才是正经。”
周达发重重一哼:“哼！”
卫蘅:“呸！”
她还知道这个周达发不仅是个阴险小人，还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他靠拆迁暴富后，就开始搞外遇，一次包几个女人……为这事儿，王春花没少闹腾……
这2个都不是好东西，周达发之所以知道拆迁的消息，还是王春花娘家一个在县城给某个领导做秘书的妹妹告诉的，她一听，就知道这是个大机会！
这不，开始唆使着周达发到处买田买地了。
后来，周达发之所以跟王春花绑在一起不离婚，为的就是怕财产被分走而已。
屋内。
周达发将来意一说，笑着道:“婶子，你看就因为没钱，周芊辍学打工去了吧？您现在把菜地卖给我，我直接给您500块现金，这周芊的学费不就有了吗？”
颜秋香一直没吭声。
一亩四分的地，周达发开口就只给500块，就算颜秋香是个大字不识的老太婆，但她也知道这是黑了心才开的价。
不说别的，这块地她每个月种菜卖，每个月至少也能卖50-100块钱。
500块？
也就是卖半年菜就有了。当然，实际情况没那么多钱，因为蔬菜有生长周期……可这地，绝对不止500块是一定的。
把地卖了？以后这地可就不属于自己家了。想种菜，也没地种了。
王春花看颜秋香脸色，就知道她不乐意，忙说:“婶子，您就答应吧！你拿了现钱，让芊芊读书，多好啊……我跟达发买您这块地，其实是想弄大棚，听说现在弄大棚菜赚钱，我跟达发也是下了血本的，为了把这事儿办成，我们可是把镇上的房子都忍痛卖了。而且也不只是买你这块地，旁边的柳老三、何四、周六……这些地都要买，他们也答应买给我们了！”
“就等您这松口了……”王春花的意思，不言而喻。
颜秋香板着脸，好一会儿，才说:“达发，我也不想挡你财路，可这卖地不是小
事！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颜秋香显然是想推脱掉的意思，但周达发夫妻，却觉得有戏，王春花捅捅丈夫，悄声说:“快。”
周达发立马从兜里掏钱，往桌上一放，拉着王春花就走:“婶子，钱我先搁在这里，你拿去用，啥时候考虑清楚了，来跟我说一声就是。”
卫蘅看到这里，简直气得不行！
这无赖！完全就是想强买强卖啊！她还在想当年外婆脑子是怎么想的，怎么就500块把这么好的地卖了呢？
原来——
实情竟然是这样。
卫蘅抓起钱，塞进外婆手里，赶紧道:“外婆，你赶紧追过去，把钱还给他们，还得一路大吼大叫，让村里人都知道你没收钱，你不想卖地……”
“否则迟了，这地就是不想卖，也得卖了！他要是说你同意了，还拿了钱……你长几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颜秋香深吸一口气，赶紧追了出去！
卫蘅不放心，跟在后面。
周达发、王春花两口子身强力壮跑的飞快，颜秋香追在后面，有些吃力，但还是喊:“哎！你们俩等等……”
到底是嘴拙，颜秋香实在说不出口卫蘅教导的那些话。
旁边，已经有人看到了，没闹懂是怎么回事。
卫蘅一边跑，一边追上了颜秋香，还抽空说:“外婆，你别急！咱没同意把地卖给他，这500块钱是他们强行丢下的，咱们还回去，也就没事了。”
颜秋香气喘吁吁:“我……我……这叫什么事儿呀！”
旁边，有个老人突然问:“秋香，咋回事？”
颜秋香使劲地喘气，卫蘅一看这人，忙帮着答道:“大外公，是刚才那2个人说要买外婆的地，外婆不卖，他们扔下钱就走！说不卖也得卖！世界上哪有这么霸道不讲理的人啊？这不，我外婆赶紧追上去，要把钱还回去。”
老人问:“多少钱？”
卫蘅赶紧说:“500块！要买我外婆一亩四分地呢！”
呵～
荒唐！
老人冷笑道:“他周达发是不认识钱还是？500块？要不要脸？”
颜秋香刚缓过气，赶紧说:“我是不想卖的！无论是500块还是5000块，这地可是根啊？我怎么能卖掉呢？不卖的……不卖的。”
老人跟了上去，说:“我去找老队长来说说理。”
这老人，与卫蘅的外公是堂兄弟，年纪要比外公大，所以卫蘅他们也称呼其外公，大外公当然不能坐视这样荒唐的事儿发生。于是，等颜秋香追到周达发家事，大外公已经喊了一堆人，到了周达发家。
周达发原本以为这事儿成了，却不想这颜秋香这老太婆竟然追了过来，还把这么多死老头老太一起叫了过来。
周达发无法，只好解释说:“大伯，婶子、叔……这钱我是看颜婶子家里困难，周芊还辍学去打工了，借给她的。”
颜秋香赶紧把钱塞过去，说:“你有心了，我家不缺钱呢，不借你的钱。”
王春花说:“哎！我们也是好心……”
大外公冷冷一哼:“好心？我看你们是黑了心肝！你们的好心，狗都不吃！”
“500块就想买这么多地？你咋不去抢呢？”
“是啊！也太黑心了吧……”
“秋香那地，每个月种菜也能卖出钱啊，运气好，一个月卖100块也不是问题。”
“咋就这么黑心呢？”
“这还是人能做出来的吗？”
“别人不卖，还非得搞这些小动作恶心人。”
“周达发一家子不是在镇上买房了吗？平时都不回村里了，说是城里人了看不起我们这些乡下的泥腿子，咋还跑回来跟泥腿子抢饭碗呢？”
“要不要脸？”
大外公请回来的人，都是与卫蘅外婆家交好的，自然是向着颜秋香说话。
这边，周达发、王春花两口子极力解释，但没人听。周达发母亲是个泼辣的，拿着拐杖就开始赶人:“不卖就不卖！你家那破地求着我家买，我家还不买呢！”
“围在我家吵什么？赶紧给我滚！”
周达发也被吵恼火了，不过他还想着买地呢，自然不能让老母亲把人得罪光，于是赶紧赔罪，说自己是诚心买的，价格还可以商量……
卫蘅扯扯颜秋香的衣袖，小声说:“外婆，你说不卖，钱给再高也不卖……他家都在城里突然做生意，却突然跑回来说要买地种菜，肯定是骗人的，背地里在打鬼主意呢。”
颜秋香是真不想卖地，就直接道:“达发，婶子话给搁在这儿，地是我不卖的，这是根，给再多钱，我也是不卖的。”
周达发、王春花两口子那个急呀！他们看中的地，就数颜秋香这死老太婆的最好！且处在正中央，要是颜秋香不卖，相邻的几户肯定也不会卖……
但为今之计，也不能强硬的买了。只能以后慢慢打算。
于是，王春花陪着笑，说:“既然婶子这样说，我们也干不来逼迫你们的事儿，可我们买地搞大棚，也是为了村里的发展，要是收益不错，我一次买它几十上百亩地搞大棚种植，我们自己家肯定忙活不过来，到时候还请大家来帮忙呢！开工资的！”
“每月开的工资，绝对不会比你们卖菜赚的少。”
“咦？”
“真的？”
旁边，过来凑热闹的一些人以为是真的，都开始有了一丝兴趣。
王春花推推周达发，周达发顺着她编织的谎言往下说:“是！我买这地，就是想干一番事业！我自己搞好了，还能忘记大家？”
“有我一口肉，必然让你们喝上汤的。”
“我把价格压这么低，也是资金实在周转不开，谁要是信我，把地卖给我，我支付一部分钱款，也愿意当场给大家打借条！”
卫蘅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买几十上百亩地？他咋不上天呢？
他要干事业，就必须得让大家低价卖给他？他谁啊？
况且，别人搞大棚种植，都是租地，哪有买的？
卫蘅故意嘀咕了句，说:“既然钱少，就租啊？别的城市大棚种植，都是跟农村签租借合同的，哪有直接买地的，况且用这么点钱买断别人家的地，我看他不是想买地，他是重新想当地主！”
旁边，几个耳聪目明，为人精明的，立马就觉得卫蘅这话有道理。
“周达发，你钱这么少？为啥不租地呢？”
“对啊！为啥要买地？”
“卖地，我们是不可能卖的，租的话，还好说……”
周达发嘴里闪过一抹苦笑，说:“我这买卖也要担风险的啊，这不是想着把地买来，自己做主种植，不用受限制嘛……”
卫蘅拉拉颜秋香女士的手，说:“外婆我们先回去。把大外公也叫回去。我有事儿要说。”
颜秋香还想听听周达发说请大家干活，到底开多少工资呢，不过觉得这好事儿轮不上自己，也就歇了心思。
颜秋香明白:周达发一家子，与自家虽然没出五服，可是自来就以欺凌自家为乐，丈夫走的早，他家还干过逼迫自己外嫁，好争夺自家田地的事情……
总之，这家人，有好事儿，绝对不会想着自家的。
没准说买田，就是埋着什么坑呢。
于是，颜秋香决定回去，临回去前，也顺手将丈夫的堂大哥喊了回去。
回到家，卫蘅看着颜秋香、大外公，直接道:“外婆，大外公，你们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强行买地吗？”
两个老人当然不知道。
卫蘅皱起眉头，说:“我听说是咱们金安县的县城要扩张了！你们这个村子就在扩张的范围内，而且这里即将建一座学校，其他地方都要盖高楼大厦呢！”
两个老人都是一惊，大外公直接问:“你这孩子，从哪儿听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