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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除夕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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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延庆阁中的舞榭歌台依旧灯烛辉煌,人来客去,娘子们轻歌曼舞,把酒言欢。人们似乎早已忘却几天前发生在此阁中的凶险之事,都已随着寒风烟消云散。

    周妈妈本想将丹荷赶出去,幸得雪娘为其求情,周妈妈便把她打发去了庖厨做工。

    雪娘的眼睛红肿,声音有些沙哑,想来已是大哭过一场。

    “阿宁,我当初真的是瞎了眼。那刘二郎,只给我留了一封诀别信,还有、还有三十文钱。他、他当我是什么”

    果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雪娘,这样的无耻之人不提也罢,如今更重要的,是你如何打算的,你腹中的孩子又该如何?”

    “阿宁,我打算离开延庆阁,离开南曲。我前日已跟周妈妈陈明此事,周妈妈很是恼火,要一千钱才肯把籍契还给我。”

    “你可是在钱财上有困难,我定会帮你的。”

    “阿宁,我在延庆阁呆了五年,多多少少攒了些家当的。再把那些贵客赠的名贵首饰变卖一下,加起来大概能有三百钱。”雪娘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你还记得我从前与你提过的嘉化坊丝绸铺子的田当家吗?本以为商贾之人最是冷酷无情,却不曾想”

    雪娘叹了口气:“昨日他又来寻我了。我无可奈何,只好与他道明实情,他竟然说愿意赎我回去。不过我已经回绝了,这样的好郎君值得更好的娘子。他愿意借我三匹绢帛,这三匹绢帛能值六百多钱。如今还差一百钱。阿宁”

    沈翊宁哑然一笑:“雪娘,你莫要担心,这一百钱我出定了。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日后一定会遇到真心实意的好郎君的。三年前我在覃校尉府上为其四姨娘治病,出门时偶遇几个醉酒的郎君调戏,如若不是你及时出现帮我解围,我都不知道要受哪些委屈呢。”

    “阿宁,这钱是我借你的,日后等我手头松一些,我一定连本带利还你。”

    顾淮雪紧紧握着沈翊宁的双手,目光有神,明光烁亮。

    凑齐一千钱,周妈妈终于肯放人。

    顾淮雪脱离了妓籍,离开了南曲,在昌和坊安顿下来。平日里教小娘子和小郎君们练字习画营生,虽然富贵不如从前,也能填饱肚子,安稳过日子。

    再过几日便是除岁,家家户户都开始忙碌起来,同时帝都长安也传来了让凉州百姓振奋的好消息。

    听闻沉寂多年的齐王李钰向圣人进奏,奏本罗列滕弘卖官卖爵、贪赃纳贿、侵占田产、掳掠奸淫等十大罪名,人证物证俱在,滕弘亲自画押认罪。

    武昌帝震惊万分,当即下旨将滕弘收押,秋后问斩。随后圣人又命户部员外郎崔达代理凉州刺史一职,崔达为人正直勤俭,刚正不阿,素有贤名。凉州百姓自是欢欣雀跃,期待着终于能过个好年了。

    除岁之夜,家家户户骨肉团聚,久别重逢,烛火通明,欢声笑语。

    师父常年云游四海,周游列国,寻遍天下奇药神术。大师兄前两日已携大嫂嫂回了洛阳娘家。因此今年的年夜饭只有沈翊宁和沈源两人了。

    入夜,两人在院子中间点起了火堆,材火燃烧,溅起点点星火,熠熠生辉,照亮了整个院子。沈翊宁坐在火堆前,轻酌了几口椒柏酒,觉得十分畅快。沈源在旁边放鞭炮,嬉嬉笑笑,怡然自乐。

    忽然药铺门外有人敲门,两人皆是一惊。

    木门微开,门外站着一个陌生郎君。

    郎君连忙用胳膊顶住木门,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件,拱手行礼:“小郎君,在下有急事相求。在下是凉州军营陈靖大将军麾下的一名校尉,姓贺名昀。陈将军说只要将此信交给沈大郎或者沈三娘手中,你们自会明白。”

    沈翊宁伸手取过信件,信封上写着陈公亲启的字样,字迹看着有些眼熟。

    信中说道,如若大师兄和自己收到此信,无论如何都要答应送信人的请求。沈翊宁反复查看了两遍,的确是师父的笔迹、署名和印章。

    沈翊宁稍微放心下来,拉开木门,迎着贺校尉进门。

    今日沈翊宁穿着蓝灰烟色的印花衬衣和烟粉色的绣云纹齐胸襦裙,还披了一件浅绿褐色的蜀锦披帛,头发绾了个交心髻,一只鎏金白鹤珍珠粉玉钗点缀着精致的云鬓,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清秀雅致。

    贺昀借着微弱的烛光看清楚沈三娘的面容,眉眼闪过一丝诧异,没想到沈娘子如此年轻,而且好看。

    沈翊宁此时也看清楚了贺昀的样貌,五官俊秀,棱角分明,甚是俊俏,而且眉眼温和,让人有如浴春风之感。他穿着深青色的绢丝衣袍,简洁素净,似乎是营中将士常见的衣着打扮。

    “沈娘子,凉州军营有疫病发生。陈将军特命属下前来求助。还请沈娘子相助。”

    沈翊宁匆匆问过几个关于疫病的问题。

    “前几日首先有八九个将士高热下痢、腹痛难忍,今日清晨已有六七十个将士有相似的症状。军医无计可施,军营之事秘而不宣,陈将军特来求助。”

    沈翊宁凝思片刻,收拾好药箱,取来帷帽和披风,吩咐沈源守好药铺,便跟着贺校尉匆匆出门。

    凉州大营。

    出现病症的将士皆已被单独安置在西南角的一处军帐内,甚至有十几个将士的病症极为严重,昏睡过去,只剩一口气。

    许翊宁牢牢绑好特制的高密度绢丝面罩,这也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新发明。

    这三十几个将士的脉象都颇为相似,如绵裹砂,如实投水,寻之似有,定息全无,是为沉伏之阴脉,颇为古怪。病状皆为数热迟寒滑有痰,寸沉痰郁水停胸,欲吐不吐常兀兀,腹痛难止多下痢。

    这的确是伤寒的症状,可是又有些不同寻常,还多了欲吐腹痛之症。

    沈翊宁沉思片刻,将自己的想法细致地写下来,交给守在军帐外的军士。

    片刻后,便听到军帐外响起一道沉厚的男声:“沈娘子,军营郎中早已束手无策。沈公常与某道家中三娘医术精湛,常有奇思妙想。还请沈娘子尽力一试。”

    沈翊宁明白,陈靖大将军是让自己放下顾虑,放手一搏。

    “请陈将军放心,小女定当竭尽全力。”

    “沈娘子,不好了,快来看看”帐中郎中急急唤她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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