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冬雪
天气越来越冷了,母亲院子不再热闹,里面的花无一幸免,早早睡去,只能来年再赏了。
不过我不觉可惜,因为腊梅会盛开,梅花会和花神节一起到来。
冬天还有一种特别的花,那就是飘来飘去的雪花。
“下雪了!”
毛笔被抛下,牵起裙子,我就往外面跑出去,为了好好玩雪,我前几日已经忍了好久了,等积雪覆盖,等天地都白茫茫一片。
什么劳什子功课,此时不玩更待何时?
“羽青,还在里面坐着干嘛?快出来玩!”在门口对他招手,我高兴得眉飞色舞。
雪一片一片落下,融化在我身上,我的鬓发和睫毛已经湿了,整个世界都变成银白色的,怎么不算美景呢?
但头顶的雪却不下了,好像只有我这一处是不下的,抬头见不到天空,是木伞遮住了漫天飞扬的雪,羽青在我身后撑伞。
“淋久了会染风寒的。”他又满脸无奈,伞越撑越近,我看到他后背都有些湿了。
可是我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那就一会儿,不会有事的。”我眨巴眼,满脸祈求,我想我向他伸出的一根食指应当是很形象的。
他扶额,轻叹,终是收了伞,转身回去放伞。
哈哈哈,还是我略胜一筹嘛~
我脑袋突然一热,弯腰快速从地上抓了一把雪,团一团,然后瞄准,抛出,正中了他的后背。
“哈哈哈哈哈哈。”
他转过身,满脸笑意却实在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意思,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妙。
“既然小姐这么有兴致,那我就陪你好好玩玩,怎么样?”然后他也弯腰抓雪,动作却是比我慢的。
“不怎么样!”我提着裙子就在院子里乱窜,他这么大块头,怎么好意思和我一介小女子计较。
然后就是你追我赶,满场哀嚎就是我,他挺开心,倒是笑得开怀。
结果当然是毫无悬念,被他逮到,他百发百中,倒霉的是我的发髻,已经乱的不能见人了,幸好今日嬷嬷不在。
“你要不要脸皮?和我一个小孩计较?你放开我!”真是无语,手长了不起?揪着我后面的衣领做什么?
我回头怒瞪他,他另一只手里还攥着雪,朝我挥来挥去,脸上的笑多少是有点欠揍了。
“羽青大哥~你放了我呗?我知道错了~”我双手合十,瘪瘪嘴,这招应该是管用的。
至于脸皮······好女子能屈能伸。
果然有用,他松开了我的衣领,也散了手里的雪,我刚准备松口气,理理凌乱的头发,他又来劲了。
“小姐头发乱了。”他还装好心提醒我。
“那还不是你弄的!”我狠狠剜他一眼,气鼓鼓地回了书房烤火,懒得理他。
幸好书房的小榻旁备了毛巾,不然和他闹那么久,估计明日也醒不过来了,肯定得大病一场。
擦头发的时候,羽青拿了碗姜汤进来了,递给我的时候还冒着热气。
我接过来,喝了一口才觉得活过来了,然后一口又一口,只是这温度有些影响我的速度。
“梅树开花了吗?”我这几天总问他这个问题。
“还没,不过听夫人说快了。”他一边拿着火钳整理火炉里的炭,一边回答我。
他的头发是湿的,我双手握着残留余温的空碗取暖。
“你喝姜汤了没?”
“没有。”他起身,把碗收走,然后将台子上的手炉塞到我怀里。
“头发湿了也不擦?”
“那还不是你弄的?”他故意看着我说,我承认这话是有点,有点耳熟。
“咱们彼此彼此好吧?”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我会是那种黑心肝的人吗?当然不是。
放下手里的暖炉,我站起身就去拿毛巾了,我记得还有一条的。
“呐,快擦头吧。”我学着他的动作将毛巾塞到他手里,然后回到火炉旁,惬意地盘坐在榻上,抱回了我的暖炉。
他将所有的头发拨到胸前,用我给他的毛巾仔细擦拭着,动作优雅矜贵,我怀疑他是故意的,我看到了他的脖颈,还有轻轻起伏着的喉结,明明是个男子,皮肤却是白皙光滑得让人艳羡。
一声轻笑从他喉间发出,我听到后僵了一瞬,额······
下意识上移视线,他一脸玩味,眉目含笑,我眼神飘忽,好像失去了表情控制权,只知道脸有些烫。
我又在脸红什么?
“我,我可没看你啊,别想多了······我写字去了。”我避开眼神,闭闭眼,定定神,飞速下榻,往前堂的书案快步走去。
挠挠头,可恶,我这不是欲盖弥彰嘛······
等到我回到书案,拿起笔,想下笔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还是披头散发,忘记盘发就出来了。
我的发簪还在榻子上呢,暗骂一声,我怀疑我是连脑子也一并落了。
做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我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回去拿发簪。
刚起来转身就差点和他撞上,我急刹住,抬头看他,“你走路能不能有点声音?”
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他吓到我了。
却见我要找的发簪就躺在他展开的手掌里,他好像一切都料到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发簪?”心中难免好奇,他有时比我娘亲还要懂我。
“不知道,猜的,戴上吧,该做功课了。”
我却不想接过来,转身,背对着他,说:“那你给我戴吧!”
可是后面好一会儿都没动静,回眸,他面露难色,发簪已经递在我面前了。
“不行。”他拒绝我,我看到他垂眸,他没有看我的眼睛。
“为什么?你之前不是还给我弄珠钗了吗?为什么不能戴发簪,这又有什么区别?”一步步逼近他,我得问个明白。
“总之不一样,你不懂。”他越过我,紧接着我听到了发簪落在书案的声音,他已经走到自己的书案处坐下了。
“你说了我不就懂了嘛!”我转身跟上,却在自己的书案前停下了。
我望着他,他磨墨,专注写字,已经不搭理我了。
不就戴个簪子,他哪里来的讲究?还不和我说,扭扭捏捏的。
抄起书案上的发簪,我像泄气似的粗暴一挽,也不管发型乱不乱。
然后,整个下午,头发都好几次松掉,我一次一次重新挽,我承认我是故意的,但他都像没看见一样,端坐如初。
有点伤心,从前没见他可以这么狠心的。
我只知道,这个下午我是不想习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