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 104 章
第一百零四章
半个时辰后,淑言宛
“哎, 太子妃娘娘就是贤良心善, 怕回了那偏远的丝柳浣延误了李淑女的伤势,又是招了太医, 又是将人挪入寝殿的。”
“是啊是啊, 相比之下, 那个姜才人可真是蛇蝎心肠、歹毒至极,从前总见她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样, 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李淑女本就难产,又才刚出月子, 就被她叫人给这么一折腾, 八成日后在子嗣上都艰难了。”
“嘘,你且小声些, 可别叫那姜才人听到了, 这李淑女从前不过是多嘴噎了她几句, 就被她嫉恨在心,这般报复,你一个小宫女要是被她捉住了把柄,日后怕是要竖着进了东宫, 横着出去了。”
康嬷嬷在远处, 将这些话都尽收耳底, 依旧半垂着眼皮在太子妃娘娘身后几步站着, 仿若不曾听闻一般, 心底却是在寻思着,晚些时候该赏给那几个带头的宫女几两银子。
北风也似乎被眼前凝重的气氛影响了,寒气渐盛。
吹得白氏正红凤穿牡丹白狐大鬃猎猎作响,而拢在斗篷帽间的脸上,则赫然写着震惊、不解,还有几分不齿。
场面有些胶着之时,雪茭忽的挣脱了两个太子妃娘娘身侧宫女的束缚,一下子扑跪在雪地里。
当着众人的面,转头看了姜玫一会儿,眼里满是尊敬和痛苦,仿若在做一场巨大的心里挣扎,而最后化为释然和坚定,随即雪茭转头,跪行几步。
“娘娘,太子妃娘娘,不是主子,是奴婢,是奴婢看不惯李氏羞辱主子又生了儿子,这才鬼迷心窍,主子完全不知情,都是奴婢,娘娘您罚奴婢吧,娘娘、、、、、、”
飞雪漫天里,雪茭的身躯瑟瑟发抖,看着单薄凄凉无比,但满含热泪,仍是忠心护主的这番模样,让在场的宫女嬷嬷们更是分明了,纷纷在心里卒了一口唾沫。
呸,这个姜才人,可真是冷血无情,事情败露了就要舍兵保帅,叫个二等奴婢承担所有,她到撇的一干二净。
只是她当旁人都是蠢笨的木头疙瘩的不成,还会被这种低级伎俩蒙骗过去?倒难为雪茭
这么忠心,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帮姜才人分担些罪责,可真是个傻的。
白氏微颦着眉似乎很是矛盾的听着雪茭的哭诉,不易察觉的用右手牵动大鬃袍角在雪地上滑动了一番。
跟在白氏一行人最末的一个小宫女立即默默退出人群,转了几个弯,往寝殿内部走去。
姜玫看着在雪地上声泪俱下的雪茭,再环视周围人面上的了然和畏惧鄙夷,眼底的震惊和犹豫终于彻底消散了。
她不傻,亦不是真的木讷,现在即使她不愿意也必须认清一个事实,雪茭被人收买,背叛她了。
而且这是一个从一开始就专门为她设好的局,从选路到赏梅到过廊,她避无可避,如果她想的不错,应该还有后招在等着她,如今她解释与否其实都不重要,这件定然不会善了。
“你闭嘴!”一声尖锐的嗓音从众人后方传来。
寻声看去,便见披散着头发,身着单薄中衣,外面披着见牙黄柳叶交领斗篷的李氏,正声色俱厉的从殿内冲了出来,李氏身后的宫女亦是一脸焦急和害怕,追着跟了出来。
李氏穿过人群,上去就对着雪茭就是一脚,径直踹心窝。
“你这个贱婢,满嘴谎话。”
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李氏又一把将姜玫推到在地,还狠狠给了姜玫一巴掌,打的姜玫的脸立即就偏过去了。
一直在旁边看着李氏冲上去踹倒了雪茭,又扇了姜玫的白氏顿了一下,随即似是被李氏的举动吓到才回神一般,微皱着眉,愈发端庄威仪,声音里透着几分责意:“李氏。”
团扇忙上前,扶起姜玫:“主儿,主儿您还好吗,奴婢扶您起来,小心点。”
李氏闻此,虽是不甘,终于还是止住还想要再动手的渔网,一个转身,也跪到地上。
“娘娘,娘娘您可要为婢妾做主啊,这贱婢满嘴谎言,一个奴婢能和我一个淑女有什么仇怨,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都是那个姜氏做的伎俩,要想害了婢妾,还妄想叫一个奴婢担了罪名。”
“姜氏平日也鲜少出门,怎么婢妾才刚出月子,就刚巧碰到姜氏在那儿了,还刚好迎面和婢妾打
起照面,定然是蓄谋已久。”
“太子妃娘娘,您可千万不能被这个巧舌如簧的贱婢给蒙蔽了双眼啊,娘娘,您看婢妾额头的伤,若是撞到了别处或是日后子嗣有害,婢妾还怎么活啊。”
姜玫扶着团扇的手,站起身来,白皙的脸上红色的巴掌印特别明显,只是不见狼狈,反而娇怜,衬着微红的眼尾,深灰色的大鬃,愈现唇红齿白。
此刻姜玫眼睑颤了颤,如琉璃般通透的眼眸抬起,但没有想象中的无措和惶恐,仿若对方才雪茭和李氏的一番言论闻所未闻一般。
而那双眼睛就这么轻轻的,从瘫在地上,狼狈哭泣的雪茭滑过,到面容可怖的声嘶力竭的李氏,再到看似端庄,实则眼底写着冷漠的太子妃娘娘,还有睨着眼瞅着她的康嬷嬷,真是众人百态。
最后,在白氏带着隐隐威压审视的目光中,姜玫缓缓开口,说了到现在为止的第一句话:“婢妾并不知情。”
白氏对上姜玫的眼底蓦然闪过一丝凌厉,倒是聪明,不做过多狡辩和澄清,只一句不知情,又有那贱婢承担,至少她便没法对她过分惩罚了。
不过也无妨,她的目的是只要能罚姜氏禁足三月即刻,三个月无人关注的时间里,足够姜氏悄然毒发身亡。
她会让这个姜氏在太子殿下的心里以一个嫉妒成性的毒妇形象,孤独冤屈的死在这东宫里,连殿下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这张即使被打了一巴掌,却还是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到了那个时候一定会布满绝望和忏悔,呵,该是多么有趣呢。
“太子妃娘娘、、、、、、”
“好了,李氏,既然姜才人都说了她不知情,你又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能证明姜才人一直对你怀恨在心,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这是雪茭这个奴婢做下的祸事,本该杖毙,只是这万寿节才刚过去,东宫礼实在不易过多见血,本宫便罚她在地牢内关两个月,出来后仗责二十赶出宫去,李氏,你看如何?”
李氏满是哀怨和不服的眼睛对上白氏微敛着的凤眸,分明没有什么情绪,却叫李氏一个激灵,寒气直从心底冒起。
她知道太子妃娘娘希望就是这么个结果了,挺直的背脊就像被抽取了精丝一般,颓然一弯:“是,太子妃娘娘。”
“不过。”
白氏抬眼,从紫貂水裘袖筒里伸出一只玉手,泛着朦胧的白汽儿,拢了拢斗篷的织锦狐裘盘扣边,眼神阻止了想要上前帮忙的如馨,又徐徐的放回袖筒中。
“这雪茭到底是姜才人的宫女,是主子失了职,管教无方,才纵容刁奴如此行凶,累的李淑女才出了月子,便遭此横祸,这你可认下?”
姜玫垂首敛眉:“是,太子妃娘娘公允酌情,婢妾甘愿领罚。”
“好,姜才人禁足三月,静心思过。”
李氏在一旁还是忍不住开口:“太子妃娘娘,这姜才人既然承认管教无力,那么她身边的宫女是否也应该要惩治警戒一番,以免再犯同样的错事。”
白氏瞥了李氏一眼,朱唇轻启:“也好,便将姜才人身边的那个大宫女送去管教司,仗责十下,再将人送到玉鹭居吧。”
李氏立即面露喜色,瞪了姜玫一眼,能多给姜氏添些堵,她的心里就舒服几分。
姜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康嬷嬷指令了两个嬷嬷上前,抬走了即使努力镇定不想让姜玫担忧,但仍眼露惶恐的团扇。
姜玫通袖下的指尖紧紧握住,努力收回了眼神,缓缓抚礼,声音压抑着颤抖:“是,婢妾谢过太子妃娘娘教诲,婢妾告退。”
白氏看着姜玫似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指尖敲了敲袖筒内的紫檀雕芙蓉汤婆子,低眉掩去眼底的不屑,螳螂挡车,最后只能是身消魂归,这个已经注定结局的姜氏,不值得她再多费心神了。
“康嬷嬷,叫人将李氏扶进去吧,天寒地冻的,可别冻坏了身子。”
、、、、、、
玉鹭居
“这是怎么了,主儿,您可别吓奴婢,团扇雪茭呢,怎么没跟着您一道回来,她们,她们这是做什么?”
看着那些极为眼熟,分明是太子妃娘娘身边的宫人,随着主儿一道回了玉鹭居,却转身将玉鹭居的大门封锁了,这分明就是禁足啊,主儿可是犯了什么错事
不过是出门赏
雪,这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就成了这幅光景,不知主儿可有受伤受罚?一向镇定的团雪也是心乱如麻了。
“团雪,我想一个人静静的待着,你和雪蓓在外面候着吧,我若不开口,便不必进来。”
团雪和雪蓓对视了一眼,只能带着几分不情愿的抚礼,关门:“是,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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