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好
从御仙王那儿又得知一个关于万俟仙王的‘噩耗’后, 伏天临越发觉得时间紧迫。
但他没继续‘骚然’御仙王，和师兄暂且在幻灵族住了下来, 由于身在异乡不好交流, 两个人大部分时间都处于闭关修炼的状态。
伏天临之前在昙的指点下融合压制了体内力量，如今正是修为提升的时候，江听玄则应该在炼化旋神镜, 两人一刻都没闲着。
而仙族附庸归册和联络之事全交给了幻灵族，至于他们会不会在其中捣鬼、是不是真心, 其实首席根本不在乎，他和江听玄来这么一遭主要是为了弄清地下世界的异族势力，如果能顺便捞点好处就更好了。
两人撒手不管，安安静静、堂而皇之地在异族的地盘闭关了七八日，第八日，幻灵族族长又登门拜访。
伏天临单独出关接见了他。
本来还有些诧异他这么快就将地下世界的仙族附庸都联络好了，可幻灵族族长却不是来说这件事。
两人落座之后，他开门见山。
“伏天公子, 打扰公子修炼实属无奈之举，不过在下有件重要之事想询问公子的意见。”
“你说。”
在这幻灵族待了这么多天, 伏天临期间也见过这位族长几次，算比初见时熟悉些，因此他不多客套。
幻灵族长微微沉吟，才道：“公子应该知道，这地下世界族群颇多，而这些族群大约分为三个系别, 如我们这般的仙族附庸之族, 魔族附庸之族, 还有不依附仙魔的无关之族, 这万年来，我们和魔族附庸互相敌对，另一系则居于中立，彼此之间时常有交锋。”
将地下世界基本的势力结构说给伏天临听之后，他才往下继续。
“再过几日便到了各族较量之日，许多族群都会汇聚一堂，争夺地下世界各种修炼资源，如今公子来到，便想问问公子觉得该如何？是否还像往常一般？”
这话倒是让伏天临有了不少兴趣。
他细致地询问：“这里虽说与外界不同，可到底绵延上万年，想来当初那些前辈们缔造的时候也花了不少功夫吧？你们争夺的有哪些修炼资源？”
幻灵族族长也没瞒着他，本来他同伏天临说起这事便有此意，因此很快告诉他：“旁的倒也没什么，想来公子见过许多，不稀奇，不过这地下世界有一处秘中之秘，可以锤炼己身修为，明悟本心，增益灵力，令人修为大进。”
伏天临眸光微动，但他没有喜形于色，只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用一种十分明了的目光看向幻灵族族长。
“你既然特地来同我说这件事，想来是心中有些计量，直说吧，我和师兄都不喜欢拐弯抹角。”
“公子是豁达之人。”
幻灵族族长先恭维了一句，才说起正事。
“我们仙族附庸这万年来一直同魔族附庸势均力敌，本是谁也讨不了谁的好处，可就在几百年前，玄月族出了一名绝世天骄，率领玄月族强势崛起，一跃成为魔族附庸中的佼佼者，处处压我们仙族附庸一头，这几百年来倘若不是还有中立一族，只怕这地下世界已经要失衡了。”
他说起这话时语气有些唏嘘，也许是想到了曾经的辉煌。
不过这话可以很清楚地看出一个绝世天骄对自家势力有多大的好处。
这些消息都是人族不曾得知、也无人告诉他们的，伏天临听得认真，等他说完之后才开口：“你想让我们为你压制那名天骄？那只怕得等今后再说，我和我师兄虽然为仙王嫡系，但修道不长，否则这么一个修者，不足挂齿。”
这话他说得非常自信，言语间有种强烈的笃定和孤傲，首席对面他时也没有半点心虚之意，哪怕说出自己不敌的话。
幻灵族族长自然没有指望他和江听玄去对付那玄月族天骄，他摇了摇头：“公子说笑了，这等事本也不该劳烦公子出手，在下知道如今仙王还未出世，只是这地下世界魔族附庸猖狂已久，还望公子能指点明路，以解燃眉之急。”
意思就是让他上报，如若有仙族之人愿来此，自然是皆大欢喜，至于离开地下世界这等牵扯甚大的事，幻灵族族长暂且也不会提，毕竟这两位仙族‘公子’都是人类，这无数年来就是人类将他们封在了地下世界。
幻灵族虽然不以人族血肉为食，但也知道上古时期有不少族群圈养过人族，对过往心知肚明。
这种较为敏感的话题，伏天临和他心里都清楚，因此双方交谈之间也多有避开。
可首席虽然和御仙王关系不错，好到能开两句玩笑、御哥一直想揍他的地步，但装的就是装的，他指挥不动仙族之人，若是被阿御知道他和江听玄以仙族名义来地下世界招摇撞骗，只怕还得多一顿打。
即便和御仙王说明情况，仗着自己皮厚不怕揍，这事也难说。
伏天临很怀疑御仙王他们是不是真会在乎这些附庸种族，以他们之前那种姿态，也许在仙王眼中，附庸根本不值一提。
况且御哥还说万俟琰一直跟着他，琰哥要是想找机会入地下世界，便是不从天极宗的传送阵走也轻松地很。
局势远远不止面前看见的这么简单。
伏天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反而沉默了不少时间，才在幻灵族族长微敛的眸光中开口：“不要轻举妄动。”
这话说得认真又奇怪，不像只是简单的推辞，幻灵族长面上显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和不解来。
首席目光清浅看了他一眼，才道：“万俟琰你认识吧？”
“万俟琰？”
幻灵族长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名字愣了一下，但他没有第一时间想起来。
万年过去，并非所有种族都有仙魔那样的天赋和寿元，若不是当年经历过仙魔争锋的时代，其实也难以第一时间把名字和身份对上。
但他知道魔国之主那一脉姓氏为万俟，所以伏天临说的这个人定然是一个魔族嫡系。
见他面露茫然，伏天临简短提醒了他一句：“魔国之主麾下大将，性子有些沉默寡言。”
只这么一句，似乎就让幻灵族族长于记忆长河中想起了什么，他语气微讶异道：“公子是说那位‘嗜血神将’万俟琰？”
“……”
这外号有种莫名的中二和难听。
伏天临微顿了一瞬，忍着想立刻传讯给琰哥吐槽嘲笑他的想法，道：“就是他。”
“在下没见过那位，不过听说过他的名字，公子为何突然提起这位？”
“我们此番前来之所以没有带任何仙族之人，只我和师兄，还借人族之力，就是因为他可能也来到了地下世界，你既然听说过他的名字，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伏天临语气波澜不惊，那幻灵族族长却有些大惊失色：“那位当初竟然没有陨落？”
仙魔两族的强者在上古时期大部分都死得差不多了，许多异族都以为这些曾经传说中的大人物都已经陨落。
“魔国之主不出，如今魔族便是他主事。”
首席尽量不让自己的语气透露出和琰哥熟悉的感觉，他目光微深，背脊微挺，面色也稍稍肃穆了些。
“所以我师兄不好轻举妄动，你说的这事暂且按兵不动，那争夺之战我们不会插手，只会旁观，也顺带看看魔族附庸的实力，弄清楚万俟琰的行踪再说。”
这次幻灵族族长很快点头，没有什么异议。
比起万俟琰，那玄月族新崛起的天骄强者都没那么重要了。
见他领会了自己的意思，伏天临语气更缓了些，继续往下说：“此次我们不仅是为了地下世界的附庸之族而来，也受了仙王旨意，万俟琰来此很可能为了某种血祭之法，以此让魔国之主提前出关，这是涉及仙魔相争的大事，你需得明白，在这件事之前，旁的都是小事。”
“在下明白。”
幻灵族族长低垂着头，目光深沉，面色隐约流露出一丝担忧之色。
他原本还对伏天临和江听玄有些许怀疑，想着这段日子旁敲侧击查探，可今日伏天临一顿消息砸下来，他已经全信了，且有了不小的危机感。
上古时期族群尚且能保留一丝血脉，苟活在此，可如今仙魔之争再起，若仙族败，将地下世界也牵扯进去，就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了，幻灵族也许会真正地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如那些在上古时期灭绝的其他族群一样。
这是他决不允许的。
幻灵族长目光中的深沉逐渐坚韧起来，不等伏天临再多说什么，他已起身拱手道：“多谢公子指点，既如此，我便不打扰公子休息了，您放心，我会尽快去联络其他族群。”
“嗯。”
伏天临镇定点头，又道：“多注意些，若是发现了万俟琰的消息，立刻告诉我。”
“好。”
幻灵族族长怀着忧思离去，只留下一片寂静。
伏天临想了想，有些犹豫地拿出了一枚传讯符。
和万俟仙王联络的那枚传讯符他之前还给万俟玉了，但他手上还有一枚与魔族相关的传讯符，便是万俟琰的。
琰哥当初帮他抓鲲鹏的时候给了他一枚，后来一直没收回去。
伏天临其实不太想和他有什么联系，或者准确来说，他不想和魔族有什么联系，感情这种东西最麻烦不过，牵扯魔族就容易牵扯到万俟仙王，而伏天临是真心不想和玉哥再纠缠了。
不过先前御仙王的话还浮在他耳边。
如果御哥说的是真的，无论是什么血祭之法也好，旁的办法也好，万俟仙王提前出关对他造成的影响绝对是最大的。
就玉哥那性子，出关还不得第一时间来找他算账？
这牵扯的可就不止他一个人了，甚至包括江听玄、天极宗、和他身边无数亲近的人。
一个受到束缚的魔国之主与一个毫无拘束的魔国之主完全不能相比。
万俟玉，上古至强者，以一己之力结束了上古时代、覆灭仙族、真正独一无二惊才绝艳之辈。
哪怕伏天临从来不宣之于口，甚至这些王者中和玉哥最为亲近，但他内心深处最忌惮的人毫无疑问就是万俟玉。
因此思索半响，他还是凝聚灵气注入了传讯符。
依然是伏天临式的询问方式。
“琰哥，听说你最近在找魔族附庸，为万俟仙王提前出关做准备，是真的吗？”
开口便是图穷匕见，伏天临当真一点儿委婉都没有。
万俟琰没有立刻回答他，半个时辰之后，伏天临才看到传讯符有一丝异动。
以灵力倾注查看，同样是非常符合万俟琰性格的回答。
万俟琰：“？”
首席便继续说：“虽然我和玉哥闹掰了，但咱两论咱两的，我们还是好兄弟，怎么才这么些天不见，你就看不起弟弟了？”
“……”
见他依然没回答什么有用的东西，伏天临又道：“其实你没必要偷偷跟着我，你要是想跟着我直接说便是了，以咱两的关系我还不是一下子就答应你？你放心，我这个人最不喜欢牵连了，绝对不会把你和魔主混为一谈。”
“……”
万俟琰着实沉默了许久，好一会儿，他询问：“你现在在哪儿？”
“你不是跟着我？”
“你没在天极宗。”
“你竟然不知道？”
“昙在。”
简短的两个字却说明了很多。
他虽然遵照魔主之令跟着伏天临，但昙一直都在伏天临身边，他根本无法靠近，自然也就不知道伏天临通过天极宗禁地的传送阵去了地下世界。
首席顿感惊讶。
但惊讶过后他露出了无声的、愉快的笑容。
“原来你不知道啊，那没事了，琰哥你好，琰哥再见。”
可谓将翻脸无情体现得淋漓尽致。
“等等。”
万俟琰却主动又给他传讯：“妖心思诡谲，未必是真心为你好，也许有其他目的，御仙王也是如此，吾王虽然时常对你恼怒，却不会害你。”
他算是十分罕见地为万俟仙王辩驳了一句。
听得伏天临有些稀奇。
“这是魔主让你告诉我的？”
“只是我的提醒。”
“那谢谢你的提醒了。”首席笑容没有丝毫波澜：“其实我也不愿与魔主决裂，若是他愿意，我愿拜他为父，或是为兄为妹都行，我不是一定要和你们魔族反目成仇的，毕竟大家相识一场，我在魔族也有不少熟人。”
这是他的真心话。
万俟琰却沉默了，他无法代替魔主做出任何决定。
伏天临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回答，便发过去最后一条传讯：“多谢你照拂。”
他心里依然毫无波澜。
万俟仙王也好、御仙王、昙也罢，他从来不会将全部的信任放在一个能轻易掌控他性命的存在身上。
这是伏天临在修仙界这么多年爬摸打滚的生存铁律。
不过得知万俟琰还没到地下世界来，首席好歹松了口气。
看这样子琰哥找到这里恐怕还要不少时间，他也能多喘息一会儿。
仔细冥思片刻，伏天临离开房间去找师兄。
江听玄还在闭关，不过不是死关，伏天临于他房门外的防御阵法上扣了几下，他便打开了房门，伏天临缓步走进。
关上门，见师兄还坐在房内蒲团上，伏天临也寻了个蒲团坐着，就在他对面。
神子眸光温柔，只道：“要不要先回去一趟？此地之事不急。”
地下世界族群实在不少，就算同为仙族附庸也不是和气一团，幻灵族族长想完成他们的任务只怕还要不少时间。
神子倒是无妨，他一直在炼化旋神镜，这期间修为精进地比正常修炼更多，但伏天临没有他这种闭关需求，在这里又难免有些东西不好显露出来，所以他才有此一问。
伏天临摇了摇头。
“没事。”然后他道：“师兄，我能问旋神镜几个问题吗？”
神子点头：“当然可以，但我无法让它显现出来，只能我转述。”
“没问题，我想问问，如果万俟玉想加快闭关的速度、提前出关，有什么法子？如果是血祭之法，具体又有哪些？”
这问题涉及到了万俟仙王，神子眸光微动，没有第一时间在识海里询问，只道：“师弟可是发觉了什么新的变故？”
伏天临从来不问没有缘由的问题。
可首席却摆了摆手，“没什么，师兄你不用担心，我只是随口问问。”
江听玄目光沉静，见他不想再说，也没追问，而是在识海中将他的问题叙述了一遍。
被无数道透明锁链锁在识海中的旋神镜镜面上终于松动了些，几根遮住镜面的锁链松开消失，江听玄毫无波动的声音响起。
“你可以说话了。”
“……”
旋神镜犹如一块残破的镜子般毫无动静，即使他已经松开了一些神魂锁链。
江听玄也不恼，神识化身依然仰头看它，神色平静道：“我并不想折磨你。”
旋神镜镜面上气息微动，似乎有破碎的‘咔嚓’声响起，许久，才有一道奄奄一息、有气无力的声音响在识海中。
“你不想折磨我……”
这话分明是重复他的，可听起来竟然有种无比悲惨之感。
旋神镜瘫在他识海中央，几乎是哽咽道：“我多想就这么去了，可我又不甘心……”
镜子甚至有些痛恨自己。
它执掌人心，以至于自己也有强烈的情绪浮现，让它如一个真正的人般，它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堂堂上古邪兵，就这么栽在了一个小辈手里。
于是它始终在痛苦中沉沦。
遇见江听玄之前，他都不知道原来一个修者能可怕到这种程度。
简直丧心病狂。
只是神子的神识化身依然没什么表情，等它悲叹完之后，江听玄语气平静继续道：“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知道！你别问我，我说了我不是无所不能的！”
旋神镜骤然尖叫了一声，声音有种濒临崩溃的绝望感。
江听玄丝毫不受影响，等它平静之后继续道：“一一说清楚，之后你可以继续沉睡。”
“……”
一番痛苦的折腾之后，神子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旋神镜不愧是上古神兵，它确实知道一星半点，只是不全。
伏天临也不在乎，等听完了江听玄的转述之后才道：“原来是这种血祭之法，只怕除了这种办法还有其他的办方法。”
他看向江听玄。
不等他开口，旋神镜已经在神子识海中尖叫道：“我真的不知道了！别问我，再问我就自爆！”
好在首席并没有准备继续询问其他方法的意思，他只是看着江听玄，神色认真：“师兄，风雨欲来。”
神子倒是眸光越发温和起来。
他伸手摸了摸伏天临的鬓发，一字一句说得温柔而动人：“无论发生什么，我会一直陪着你。”
“嗯。”
伏天临对他露出笑容，那丝郑重之色一闪而过，旋即他面上恢复了往日里的轻松随意。
将蒲团往前挪了挪，伏天临凑近师兄，带着好奇道：“师兄，旋神镜真的无所不知吗？什么都能知道？”
“大体上可以这么说。”
不顾识海中旋神镜惊恐否定的声音，神子直接给了他肯定答复。
伏天临听了之后更好奇了。
他想了想，随口问道：“你帮我问问那镜子，昙会生孩子吗？”
这问题实在奇怪，如果换个人来，指不定会以为伏天临有什么奇怪癖好，可神子只是目光微顿，轻声问了句：“为什么对这个感兴趣？”
“因为御仙王说他非男非女，而且花卉不是大多都雌雄同体？我有些好奇。”
他真的只是纯粹的好奇，除此之外没有半点异心。
神子听他说完之后竟也没有怀疑，他依然点了点头，然后在识海中询问旋神镜。
旋神镜一边惊恐一边大叫：“我真的不知道，这种极为隐秘之事我不敢窥探，昙会发现的。”
于是神子看它的眸光逐渐变冷。
好在它好一会儿没有回答，外界伏天临见师兄一直凝神，大约猜出这个问题难以解答，便又道：“不知道也没关系，对了，这面镜子要是掰成两半，师兄你一半我一半的话，还能有用吗？”
这话听着似乎是两个人之间的温情，可听在旋神镜耳中，有种剥肉剔骨的惊悚，它内心的恐慌更重了。
镜子尖叫着大喊：“我的灵智会消散，我会死的，到时候就没用了！”
可神子却在听到伏天临说‘你一半我一半’时眸光微怔，他眼眸温暖，忍不住弯起唇角，轻轻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