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两个大哥
和江听玄一起出去历练有一点是伏天临最喜欢的。
江师兄有能力, 但从不无故彰显，只到关键时刻才拿出，寻常时更多是耐心聆听。
这一路去往十万大山，路途算不得特别遥远, 但因着十万大山是大妖的领地, 无法直接乘飞梭越过, 所以几人必须在十万大山边缘处下飞梭, 一边防备，一边步行往前。
飞梭上这几日倒是没什么波动，左不过都是贺师弟在和陈师弟聊天，不过到了十万大山边缘, 六人下飞梭之后，气氛便肃穆了许多。
修者历练之地颇多，也分为不同等级，十万大山比不上仙墓, 论危险程度对伏天临他们却更甚。
仙墓的危险主要来自于仙魔两族, 可这两族的‘顶头大哥’伏天临如今都熟悉了，十万大山是大妖的领地, 据说这里盘踞了无数大妖，其中不乏有与仙门掌教同级别的妖修。
当然，这都是传说，十万大山往深处走几近无边无际，到底有没有伏天临也不清楚, 对他们来说, 真有那样的大妖反倒没那么危险, 高等级的大妖智慧必然极高, 只要不是极其痛恨人族, 或是和天极宗有仇，通常不会无端为自己立下这么大一个仇敌，反而实力没那么高的，以本能行事，不考虑后果。
这个时代人族为尊，遍布五湖四海，大妖们只是在这茫茫世界中独占一方之地罢了。
六人下了飞梭，为了照顾师弟师妹，伏天临让修为弱一些的莫师弟走在最中间，陈师弟和贺师弟次之，冷师妹再次之，而他和江听玄则走在最外围。
从十万大山边缘入内，不过片刻已不见来时的路，周围都是茂密丛林，无数奇怪植株张牙舞爪、肆意生长，林间寂静，除了一些虫鸣鸟叫，就只能听见他们一行人走动的声音。
走了一会儿，一向喜欢说话的贺师弟忍不住叹道：“伏天师兄，你说十万大山到底有多大呢？”
“我哪知道？”伏天临笑着回他：“望山海在最东方，无边无际，据说有高等级的修者曾经花了数十年也未能寻到边境，这十万大山在最北边，同样一望无际，至于有多大，等师弟你有了你们掌教的修为，自然可以亲自来一探究竟。”
贺宴痕听他这么说，不由有些失笑：“师兄说笑了，我若能达到我们掌教的修为，只怕做梦都要笑醒。”
悟道庭的掌教可是十大仙门中的佼佼者，就连天极掌教也没有把握能胜他，说是当世至强者之一也不为过。
“生如草芥、心向明月，能不能达到先不说，可你若是连这等心气都没有，那定然是没可能达到的。”
虽然贺宴痕是悟道庭之人，但伏天临还是悉心教导他：“师弟，若你把自己当成蝼蚁，便永远也无法成为大象了。”
贺宴痕带着笑容的面孔怔住，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之中，他旁边的冷清灵、陈庭宇同样如此。
许久，这位贺师弟才深吸了口气，对伏天临长身一揖，真诚道：“师兄教诲，宴痕必永记于心。”
他是真心感谢伏天师兄点醒他，天骄之间便如文人相轻，悟道庭和天极宗关系又一般，他本可以不这么做的。
伏天临见他这样，十分爽朗地哈哈大笑道：“自家兄弟，不用这么客气。”
这句话刚说完，他突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注视，伏天临下意识看去，便看到了不发一言、但目光幽深、视线有些强烈的神子。
江听玄静静看他，面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依然有着温和与柔意，可就是那种平静，让伏天临无端有些心下发憷。
他及时反省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发现自己随口说了一句‘自家兄弟’。
好嘛，他现在能称为自家兄弟的只有江听玄一个，毕竟他都喊过掌教义父了，虽然掌教没有答应。
既然只有神子一个，又哪里来另外的‘自家兄弟’？
伏天临：“……”
江师兄现在连这种醋都吃了？他明显随便说的啊，他怎么可能待贺宴痕和自己兄弟一样？
微微抿了抿唇，伏天临挪开视线，也不好解释，便只能迅速掠过这个话题。
他另外提起：“你们发现的那个秘境具体是在十万大山哪个位置？”
贺宴痕想了想，才道：“我们并未去过那个秘境，是在另外一个秘境探险中得到了一张强者遗留的藏宝图，图上显示大约在十万大山往西北方向两千里左右，一个峡谷内，有一道隐秘之门，门上雕刻双龙图案，名为龙皇秘境，不过那张图的材质并非什么厉害的天才地宝，许是时间太久，我和冷师姐看完之后就化成飞灰了。”
伏天临有些诧异瞥了他和面容冷漠的冷清灵一眼，心中略显奇异。
以冷师妹这性子竟然会和幻天门之外的修者一起出去历练？简直稀奇啊。
许是看出他目光中的奇异，贺宴痕又解释道：“是我和师姐无意中在那秘境中相遇，索性先前一起探险过，好歹了解几分，当时还有其他修者，我们便暂时结盟。”
这么说倒是可以理解了。
冷清灵性子冷漠，但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大小姐，这种时候当然要找一个信得过的同伴，她未必对贺宴痕有那么信任，可好歹两人曾一起探索过秘境，又都是伏天师兄熟悉的人。
点点头，伏天临收回目光，继续询问：“西北方向两千里左右，那应该不远，还没到十万大山深处。”
可他们之前说的是十万大山深处。
见他提起这茬，贺宴痕突然苦笑一声：“这便是关键所在，师兄有所不知，那藏宝图是有些年头的物件了，应该是一位先辈发现了此处秘境，又没有什么把握，就先记了下来，可后来却死在了另一个秘境，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被我们发现，可十万大山的地形是经过了一些变化的，我查过典籍，千年之前，我们现在行走的这片区域还没被丛林覆盖。”
伏天临彻底明白了。
藏宝图记载是记载了，可它记载的是千年之前甚至更久之前的十万大山位置，如今沧海桑田、世事变迁，谁也不知道还是不是西北方向两千里，有可能变成了三千里，也有可能方向出现了一些偏差，这却是需要他们自己来寻找了。
“若是这样，这趟行程只怕是有些不易。”
伏天临微微沉吟，道：“我这里有一部分十万大山的危险区域图纸，大约有一千两百里范围，是我在宗门库中找到的，这图纸上标注的极端危险区域我们可以避开，但再往里面走，就得靠我们自己防备探查了，还有这图纸是多年以前绘制，也许这里的大妖们有些挪动了位置也未可知，待过了五百里范围，我们便只白日行走，夜里轮流休息。”
“好。”
众人对他的话都没什么意见。
见他们并无异色，伏天临放下心来，几个人继续往前，他则状似无意般将指尖搭在了自己的芥子戒上。
灵气渗透其中，轻轻拨动了其中两块玉符。
一块呈白玉色，仙气飘飘，一块为晶红色，魔气森森。
伏天临小手一动，给这两块传讯符都发去了相同的消息。
“仙王大人，十万火急，求问！十万大山大约往西北方向两千里到三千里左右范围中，有没有大妖构建的秘境，应该与龙族血脉有关，叫‘龙皇’，若悉知，可否告诉我具体的情况，感谢感谢！”
大约过了半刻钟，御仙王那枚传讯符首先回了他的讯息。
“本座又不是你的万事通，等着随时为你解答，没事不要打扰本座。”
而万俟仙王那块玉符还没动静，不知道是不是仙王大人还在生他的气。
伏天临见此便先回了御仙王的讯息。
“十万火急！求求了！御哥，不，御爷！万一我因为这事死在了十万大山，您之前对我的帮助和友善可都白费了，您岂不是亏大了！”
“本座说了，不得这么称呼我。”
“没问题，您想我怎么称呼都行，先救命啊哥！”
“……”
御仙王那边沉默了一阵子，才再次传讯。
“你现在在十万大山？”
“是！我正在探索‘龙皇秘境’。”
“你怎么没一天是安生的？”便是御仙王这等性子，也忍不住抱怨：“不是跑来仙墓就是去十万大山，你才多少修为？活到现在还没陨落真是上天庇佑。”
他顿了顿，才声音平缓了些道：“本座若没记错，十万大山里应该有不少强大族群，有一位名号称为‘昙花’的大妖就在十万大山深处，万年过去，也不知道他还活着没有，不过大妖寿元悠长，应该没死。”
“‘昙花’？”
伏天临于心中默念了一句，想了想，又询问他。
“这位大妖比起我们掌教如何？”
御仙王似乎有些不屑，甚至有些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过了一会儿才继续传来讯息。
“你问本座上古时期的大妖比你们掌教如何？你们掌教才多大？上古时期仙魔称霸，但并不代表世间只有仙魔两族，就如你们此刻人族为尊，天下皆是人族，可同样还有诸多种族，只是繁衍之力不比你们人族罢了。”
御仙王字里行间显得有些平淡，先是教育了他一会儿，才继续说：“‘昙花’在上古时期是大妖之中的无冕之王，驱龙驭凤不在话下，他本体是一株绝世灵植‘幽夜昙花’，有昼夜更替之能，世间只此一棵，因为没有同族，他不太理会世事，当年也没有参与仙魔之争，并未受到波及，你觉得比之你们掌教如何？”
伏天临唇角微张，心里总算明白他的意思了。
这十万大山深处竟然还有一个绝世强者？
还好他机灵，先问了两位仙王，这要是不知不觉中闯到了那位强者的领地，就他们这些人，可以直接等着吃席了。
压下心中惊诧，伏天临趁着御仙王此刻有谈性，忙又问：“这么说，龙皇秘境有可能是这位强者留下来的？”
“那倒是不太可能，‘昙花’喜静，况且你不是说那秘境在西北两千至三千里处？昙花在最十万大山最深处，离那里还远的很，只要你不是格外倒霉碰见他出来觅食，应该碰不上。”
御仙王这话显然就是不满他的态度和称呼，吓唬他一下。
听他这么说，伏天临才微微松了口气，要是随便能碰上那位强者，他保管现在掉头就走，绝不迟疑。
稍稍定了定心，他格外起了几分好奇，“仙王大人，那位强者本体是‘幽夜昙花’，可他的名字就叫昙花吗？听着像是女子的名字。”
“真是见识浅短，世上独一无二的灵植没有性别，不过他惯来以男子模样化人罢了，上古时期，熟悉的人都称呼他为‘昙’，他与我们仙族勉强算是有几分熟悉，你若见着眉心有一昙花印记的人，便是他了。”
御仙王的语气十分冷淡，但伏天临毫不介意，御哥也就是表面有点蔑视和仙王矜持罢了，实际上待他还是很好的，凡事细节都和他说清楚了，这事他若不说，阿玉未必清楚，毕竟他刚刚提起了，这位‘昙花’与仙族亲近。
“多谢仙王，请问仙王大人，若是我不慎遇见了那位大妖强者，可以报您的名字吗？”
“？”
御仙王似乎诧异了一下，才道：“你说什么？”
“您不是说他与仙族亲近吗？您可是仙族之王，怎么也得给您两分脸面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御仙王总觉得让他报自己的名字有种说不出的嫌弃感。
只是到底仙王的气度在，稍许沉默之后，御仙王还是冷淡回他：“随你。”
伏天临当即大喜：“谢谢仙王，您就是我亲祖宗！”
御仙王：“……”
在有些不太愉快的气氛中，伏天临结束了这次询问。
虽然没问到‘龙皇秘境’的消息，但有关于绝世大妖的消息也很重要，丝毫不亚于龙皇秘境。
想了想，伏天临到底觉得不太保险，又悄悄以灵气戳了戳那枚红晶色玉符。
“玉哥！十万火急，我真的要死了！求回答！”
许是他的语气用得非常夸张，万俟仙王终于回复了他。
“你若真是十万火急，还有心情给我传讯？”
可见万俟仙王是了解他的。
伏天临也不觉尴尬，反而立刻便继续戳字：“您真是英明神武！明察秋毫！令我无比钦佩！”
“你心里只怕在骂我吧？”
“怎么会？”伏天临指尖灵气如飞，注入传讯符中：“你可是我最亲的玉哥，我骂谁也不会骂你啊，说实话，我这两天一直很难过，一直在反思该如何向你道歉，之前都是我不好，我混蛋，以后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我一定好好孝顺你。”
本来前面一段尚且可看，万俟仙王看着也稍稍顺心了些，偏偏他要加最后一句话。
仙王大人的火气一下子就起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我说……”伏天临实在不知道他怎么又恼了，冥思苦想了半会儿，才小心翼翼回答：“我说，我一定好好待你，以后都听你的。”
这话总挑不出什么差错了吧？
万俟仙王轻哼了一声，才继续传讯：“什么事？”
“我先前同你说过的。”伏天临一提到正事，态度殷勤了许多：“十万大山往西北方向大概两千里到三千里范围，你知道有什么秘境吗？或者是什么大妖的盘踞范围？还有‘龙皇’秘境你知不知道？”
“上古时期的十万大山与如今相差甚大，我便是告诉你，与你现在所看到的位置只怕也差了很多，无法当做参考。”
“那龙皇秘境吗？”
“没听说过，应该是本座陨落后构建的，不过‘龙皇’这两个字可以探寻出许多东西。”
伏天临洗耳恭听，却听得万俟仙王悠然嗤笑道：“小家伙，看你这孤陋寡闻的样子，也只会平日里和本座耍耍嘴皮子罢了。”
“是是是，我见识浅薄，所以才要问你嘛，谁不知道玉哥你博古通今？”
伏天临实在无语。
万俟仙王这种时候还要打击他一下，何必呢？大哥不说二哥的，他还想说他是个老处男呢。
许是见他认错态度不错，万俟仙王这才缓缓传讯：“以龙为开头的秘境，在古时只会是有龙族血脉的大妖所创造，而且龙族血脉还不能低，通常是指应龙、煞龙、离龙等等纯血龙族，还有一种情况，是即将化龙的蛟，蛟历天劫而生，虽然在血脉等级上比不上纯血的龙族，但通常能修炼到‘蛟’这个等级的大妖，修为会比许多龙族大妖更强。”
“‘皇’、‘王’这种字也不是谁都能用的，以皇为名的秘境，其创造者必然是同血脉中的佼佼者，甚至是其中之冠，而且这两个字在龙族用得比较多，这秘境为‘龙皇’，说明等级极高，应该是从上古时期传来下的，而‘龙’和‘皇’在含义上有重复之意，所以创造者应该是两个人，或是道侣，或是兄弟，为一龙一蛟。”
万俟仙王回复的速度很缓慢，话却说得很清楚。
伏天临虽然对他阴晴不定的脾气有些小意见，但此刻还是心悦诚服。
“玉哥，你真厉害！”
果然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万俟仙王不愧是活了一万多年的老妖怪，他在仙族读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本书也赶不上他的见识。
伏天临心中由衷赞叹：有两个大哥的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