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顾宁在他人追捧,甜言蜜语说不尽的时候,却感觉困了。就好像身体里有个小人,打了个滚,翻身把被子盖上,说晚安。
就任性的睡着了。
明明是之前从没有经历过的,他人的讨好,阿谀奉承。虚荣心明明该得到些许满足,顾宁想起的却是鱼缸里的那群小鱼,横寒云在喂食时,小鱼吐出的泡泡,转瞬即逝就消失水中,像从没出现过一样。
于是顾宁就笑了,他笑起来。倒把待在他身边的大男孩弄得慌慌的,有些不知所措,惴惴不安的看着顾宁。
顾宁把果盘里的薄荷糖抓了一把,一粒一粒的撕开包装,丢进酒里,看着慢慢融化的薄荷糖,却一粒跟着一粒积压起来,像落了雪的山顶。
他递给对方:“要不要喝?”
那大男孩看顾宁的眼神,明显是觉得顾宁疯了。
顾宁朝他笑笑,走到横寒云身边,对横寒云身边的两位美女开口:“麻烦让让,谢谢?”
美女们都知道顾宁是跟着唐钰他们一起来的,忙都让开,顾宁坐在横寒云身边,将杯子递给他:“尝尝看?”
横寒云看了一眼,却直直望着顾宁的眼睛,接过酒杯将酒一饮而尽。而这饮尽的酒里被顾宁放了三十多颗薄荷糖。
一口饮下去,只怕五脏六腑都如坠冰窖。
横寒云却神色平常,将酒杯放回桌上。
顾宁握上横寒云的手,朝他微笑:“怎么样?是不是很特别?有没有喜欢上的感觉,要不要再来一杯?”
横寒云从烟包里抽了根烟,得心应手的点上,他吸了一口,才问:“喜欢什么?你吗?”
顾宁愣住了。
横寒云不再说话,他手指间的香烟很快堆攒成灰。顾宁又点上一根香烟,将横寒云手里那支成灰的烟捻灭,他把新的香烟递给横寒云。
横寒云去拿。
顾宁却躲开手,微微一笑:“如果你敢,未尝不可。”
横寒云看着他,半响嗤笑一声,抽走顾宁手里的烟,却在靠近顾宁时,又更靠近了些,耳鬓厮磨的距离,他试探着,微笑着,如蜻蜓点水,只在片刻把唇印在顾宁唇上。
顾宁听见了横寒云的笑声,似嘲讽,似淡漠,又似玩味。
“那就再努点力。”横寒云的声音在他耳边,纵有千言万语也不如这一句缠绵,他低声,令人琢磨不透:“让我对你欲罢不能。”
顾宁又傻在那了,他有时在横寒云面前就像个坏掉的电子产品,动不动就自动关了机。
停止运行,思考来思考去,反而大脑一片空白。
包厢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顾宁下意识往过去看,只见一个穿着皮裙的女孩子,两条腿又细又长。脸上化妆略微有些浓,美瞳显得眼睛更大更可爱了。
她看了一圈后,找准目标:“横先生救我!”
顾宁脑仁一痛,这台词为何都如此耳熟?
等那女孩几乎扑进横寒云怀里,顾宁才从那张妆粉偏浓的脸上认出这张脸淡妆时的模样,李素雅。小蛋挞的家庭老师。
横寒云挑了下眉,掩饰住了诧异和不耐烦。和顾宁相同,他眯了下眼睛,才问:“李老师?”
李素雅忙点点头,慌张又有点害怕:“我和朋友出来玩,碰上了一个姓张的小领导,您应该也对他有印象。他非拽着我去他房间,看起来像是喝多了,他身边跟着好几个男人,我……我害怕,您帮帮我吧。”
横寒云不知道在想什么,还没开口。几个人就满身酒气的闯进来,为首的男人身材发福的厉害,啤酒肚还有点秃头:“死娘们,往哪躲,老子看上你,还敢躲?!”
李素雅看起来很害怕,直往横寒云身上贴。
横寒云穿着一件纯黑色衬衫,头发浓密,衬衫下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他看着对方,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讲话。
反倒是唐钰,抽了口烟,抬头道:“张表是吧?你也不看看这是哪,以后你还想混吗?”
张表明显喝得已经上头,连老娘怕也认不得了。又何况他在横氏耀武扬威惯了,谁也不敢跟他说个不字,只因为他妹妹是张银香。
他阴阳怪气的呦呵了一声:“这不是唐大少爷吗?”他对这群公子哥一直是又妒又羡:“我都没认出来。要我说,您也该多少对我客气点,你不是小横的朋友吗?怎么也该叫我声叔叔吧,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好歹也是谢梵希的亲舅舅,小横肯定是要跟他做夫妻的是不是?就是不这么看,那张银香,我亲姐姐,那是横寒云亲妈的爱人,两人都过了一辈子了,你也得对我放尊敬点?”
唐钰听着笑了,目光变得阴鸷:“滚你王八蛋爹的舅舅,我舅舅是外交部长。你是什么东西?跟跟老子论亲戚。”说着就站起来……
林惊鸿忙把他拉住,林惊鸿跟唐钰少年夫妻,早就知此知彼,就算有一万个不好,仍打断骨头连着筋,痛是痛的,痛着扭曲的长好了骨头。
林惊鸿太了解唐钰了,那就是个霸王,从小千娇万宠的长大,又是小儿子,上面有两个姐姐疼爱着。父母老来得子更是当命根子。
现在要是不拉着唐钰,只怕张表想出去,就只能剩半个脑袋了。
翻盖打火机的声音打破了争论,横寒云又点上根烟,一屋子突然鸦雀无声,安静下来。横寒云面色无常,仍旧淡淡,他吸了口烟,只说:“小高,把李老师送出去,安全送回家。”
小高就是这的经理,闹出了动静,小高也早就跟过来了,听了横寒云的话,忙点点头:“是,是,我知道了,您放心。”
说着在一旁拉起李素雅,李素雅不想离开横寒云,却还是被小高礼貌的请开了。房间里其余人也都很有眼力见的跟着离开。
张表打了个酒嗝。见到横寒云他就已经害怕了,可仍不舍面子,强撑着说:“是小横啊,你妈前两天见我还抱怨你不常来,你张婶更是想你想得常常哭。但我总劝着,你是男人,还是得顾事业对不对?”
横寒云听了仍如没事人一般,他甚至听的一字不漏,安安静静没说话。
张表已心下打鼓,腿有点发软,酒也跟着吓醒了一半。
过了得有五六分钟,没人再敢说一个字,横寒云像才想起来似的,看张表:“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张表还没明白,人已经吓得拔腿就跑。等跑出去,冷汗出了一身,周边跟着的狐朋狗友却只吹赞他厉害:“还得是你啊,张哥牛逼,看吓得那横小子屁话不敢说,还是什么董事长呢,就是有个好妈呗。”
“毛都没长齐呢,怎么能跟咱们张哥比,那是白手起家,真男人。”
“对,张哥真男人!”
张表听了,酒意本就使脑袋浑沌,更是一股气涌了上来,直大声喊叫:“今天我请客!!”
又是一阵吹捧欢呼。
而包厢里,林惊鸿找了话拉着唐钰走了。
顾宁发觉横寒云握着手,手紧紧握着拳。他心咯噔了一声,忙掰开了横寒云的手,横寒云攥得死死的,他费了点力气才掰开。
一掰开,才发觉横寒云用手握灭了点燃的香烟,手掌中火红一片,烫出好几个大水泡。
顾宁看了,鼻尖顿时酸了,跟着泪水就怎么也控制不住要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