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生知己亦难道
那女生似乎是没料到路鸣敢这么对自己说话,表情微末的怔了怔。
“我……我妹妹挺喜欢你的!你能不能给几张签名?”女生的声音有些没底气,双手递上了一叠便利贴。
路鸣见她并无恶意,便允诺的点了点头。
她走到了一旁的座位上,从笔袋里取出一支签字笔,随意地在便利贴上签上了“路鸣”二字。
那字体不同于写试卷是端庄清秀的小楷,而是龙飞凤舞的草书,亦是路鸣原先的字迹。
上一世因着她的字体,有不少人都以为她的职业是医生,要不是许儒城抓着她去练字,估计她这辈子老师也完蛋。
“喏,签好了。”路鸣把签好了字的便利贴递给了那个女生,却不见那女生接过。
“能不能多签几个?”她问。
多签几个?你有几个妹妹?
路鸣挑了挑眉。
“还真是贪心呐。”正欲拒绝,一道慵懒恣意的男声猝不及防的传了过来,路鸣与那女生皆下意识地顺着那声音的出处看去。
但见一身着黑色连帽风衣,脚踏马丁靴,长相颇为俊美地少年,他身形极高,一双大长腿笔直而修长,周身的气质都写满了“纨绔”二字。
“白……白肆盏……”那女生慌神片刻,竟是头也不回的跑了,连路鸣签好了字的便利贴都没拿。
“你……”路鸣拿着手中的便利贴,不知该不该追上去。
不料指尖却忽然一空,她蓦然抬头,只见白肆盏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她的身前,双手撑着她左右的桌子,将她围了个半圈。
手中,还拿着带有她签名的便利贴。
“小鸟儿,我认识你。”他那一双桃花眼中蕴满了笑意,去盈盈秋水,淡淡春山,摄人心魄,却又叫人看不真切。
想来这就是早上那个坐在骚红色迈巴赫车里的纨绔富二代白肆盏了。
“这个签名归我咯。”他起身,将那便利夹在右手的食指与中指间,冲着路鸣晃了晃,尔后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
路鸣被他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只觉得这人是吃饱了没事干。
果然,富二代的生活就是枯燥乏味,老是喜欢这做一些又没意义又浪费时间的事。
循着陈申告知她的信息,路鸣找到了属于自己单人一间的学生公寓。
陈申说的没错,公司对她真的很大方,这1200一个月的学生单人间说租就租,搞得路鸣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盛望中学的单人公寓修的很漂亮,一栋栋独立建筑,如同别墅一般坐落在校园的荷花池旁,清风拂过,杨柳岸晓风当阳,池水清澈,风过留痕,有蜻蜓低飞,无意间瞥见了湖底的锦鲤,吓得振翅而飞。
路鸣向舍管阿姨出示了学生证,继而走到了自己的独间——302。
房内宽敞明亮,陈设简单,惟有一张一米五的小床,一个不大不小的衣柜,一套白杨木制成的学习桌,以及几个放书的架子。
路鸣很满意,这个房间有独浴独卫,有小小阳台,还有一个半开放的厨房,于她而言就像一个小小的家。
简单收拾了一下,原先有些花哨的房子被她打扫的十分单调,一尘不染的地板墙壁,铺的整整齐齐的床铺,摆放地中规中矩的课本。
不像是女生的房间,反倒像是一个有些洁癖的男子住处。
前一世的路鸣就常常因为这个被许儒城“诟病”,说她理工科思维渗透了生活,弄得自己不像个女人,像是随时准备迁居到月球的,跟地球没有任何感情的第一代星际移民。
然后又拉着她去集市,七买八买的给她买了一堆用不上的东西,比如地球仪,比如牛顿摆。
路鸣压抑住不快,对他问道,“你是觉得摆了这些东西就会有女人味了吗?”
许儒城那是总是无所谓的冲她笑笑,“别的女人喜欢什么我又不知道,我想,这地球仪和牛顿摆总归是你喜欢的吧。”
路鸣有一次终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世界地图我会背,牛顿定律我更是了如指掌,所以地球仪对我没用,牛顿摆对我也没用。”
“非也,非也。”许儒城摇了摇头,“目前人类对于自己所居星球的探索,还不及对太空的三分之一,要想走到宇宙深处,我们就必须先足够了解自己。”
“嗯,有道理。”路鸣捧场的拍了拍手,“那牛顿摆的作用呢?”
许儒城在头顶画了个圆,笑的温和,“在无外力作用下,即使经过漫长历程,你也终将会回到你。”
他说,你终将回到你。
陷入回忆里,路鸣却忽然想到,许儒城约摸还不知道自己发生的这件事。
他们相识五十余载,她临终前卧病在床,日日皆有可能撒手人寰,那时是他寸步不离他的病床,为她盘发,为她剪指甲,陪她一起看“鹊桥号”的基础数据,告知她年少时不曾听过的事。
求学路上的同龄密友,生活上的毕生知己,工作上的最佳拍档,他们是世界上最懂彼此的两个人。
所以纵使许儒城再怎么称自己是乐天派,可她的离开,也一定让他很伤心吧。
这一刻,她忽然很后悔没有背下许儒城的电话,她想打电话给他,再陪他说说话。
可是就算记住了,又该怎么说呢?
许儒城年逾七十,而自己却因一朝逝去变为十七,面对着已垂垂老矣的昔日密友,叫她如何能平静的说出她返老还童这件事?
这于他而言很残忍,不是吗?
不忍细想,路鸣稍做洗漱后便开始了复习,物理化学简单非常,英语更是无需多说,唯独对于生物的概念路鸣有些记不清楚。
还是多看看的好。
时间一晃而过,路鸣都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待到清晨熹光微亮,她才后知后觉的悠悠转醒,昨夜看到一半的生物课本还半开着放置于她的腿上,她就这么靠着墙坐了一夜。
“动不动就困,真麻烦。”路鸣当过老人,也深深地体会过身为油灯枯尽之人彻夜难眠的情感,只是此刻,这具真在肆意生长的身体未免瞌睡太多。
在心中默默列好了一会回来要买几袋速溶咖啡溶剂的打算,她出了门。
考场还是与昨天的一样,路鸣熟练的走到了“038”的位置,这一次,她终于瞥见了角落里的白肆盏,昨天她姗姗来迟,竟是未发觉这纨绔子弟与自己一个考场,实在失策。
卷子很快发下,监考老师也与昨日的一致无二,路鸣先是快速的做完了物理化学,随即又边回忆边完成了生物。
等到她写完了全部试卷,检查了两遍答案之后,考试结束铃适时的响起。
这个时代的理综,怎么就这么容易呢?
路鸣在心中抱怨了一句。
还记得当年在麻省理工时,她学了一门名为《principles of quantus》的课程,差点没把她逼疯,天天画图画到凌晨两三点,差点一夜白头。
幸好这门课在她考试的那学年题目简单,不然不出意外的话,这门课应该就是她人生生涯的唯一一次挂科了。
问:请问学霸试过学到崩溃的感觉吗?
路鸣:有,我在麻省理工的时候……
问:可以了,您不用说了!
路鸣:……
收完卷后,路鸣正准备跟昨天一样,啃点面包原地休息,却又遇上了那位不请自来的白肆盏。
“你们公司这么抠的吗?就给艺人吃这个?”他吊儿郎当的坐在路鸣前面的椅子上,神色戏谑。
路鸣不悦的看了他一眼,神色中写满了“疏离”二字。
“小鸟儿,别这么看着我。”他勾了勾嘴角,“借小爷一支笔呗,早上出门急,忘了带笔。”
路鸣微微愕然,“没带笔?那你早上怎么写的卷子?”
白肆盏耸了耸肩,“所以就交了白卷啊。”
他说这话时,表情那叫一个云淡风轻,路鸣原先还想问他为什么不干脆把自己也忘在家里,还剩了一张卷子钱。
后来转而一想,这学校就是他家开的,一支笔而已,白肆盏不可能借不到。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根本就没有想写卷子的意思,那他现在问自己借……
“不借。”路鸣冷冷答道,“需要笔就自己出买。”
“小鸟儿你好狠的心啊。”白肆盏大长腿轻轻一迈,整个人顿时站了起来,“你不借给我……也行。”
“那我就只好抢了。”他轻飘飘的丢下了这句话,快速的从路鸣笔袋里随意地抽出了一支笔离开,他走路速度极快,路鸣不用想也知道自己追不上。
万恶的资本主义!万恶的资本主义家!
剥削劳动人民的劳动成果就算了!还要强抢劳动人民的签字笔!
不是人呐!
路鸣在心中狠狠的骂道。
下午的英语十分简单,路鸣没两下就把“为什么它是错的,下列哪一个是对的”之类的题目全做完了,眼下就只剩下作文。
一封很简单的申请信,只是大家伙的名字都叫李华,路鸣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大串句子,语法尽量选的通俗易懂,让其符合正常的高中生水平。
一阵缝缝补补的操作过后,她抬头望时钟的方向一看,时间还有……一小时。
无聊至极的路鸣打算痛痛快快的睡上一觉。
谁知这一睡,竟把监考老师给吸引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