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心动了吗
程听萝收拾好情绪想看会书, 或者睡会午觉的时候，她经过那一堆礼物，顿了顿, 还是停住脚步。
她拆了几个袋子，实在是好奇他们都给她买了些什么。
第一个是几件贴身衣物, 运动型的，型号比较不受限制。
程听萝摸了下它们的面料，都是很舒服的柔软面料。
她想起她小学五年级的时候, 钱橙已经穿上了小背心，在钱橙的科普下，她回家后也和肖来娣说了这个事。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买个小背心, 买上两件轮流穿着, 也不会很贵，便宜点的三十块钱能要两件，说不定还能讲个价。
肖来娣当时在择菜, 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只说一句“要钱没有。整天想着买这个买那个, 合着家里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啊？里面多穿一件就是了，买买买, 买什么买。”
当时的程听萝微愣，低头揪了下自己的衣服。
里面多穿一件？
可是是夏天呀，只穿一件薄薄的短袖都会出上好多汗的夏天呀。
程听萝知道她不给买后也没再缠着她，只自己攒钱, 攒够二十八块钱的时候就拉着钱橙陪她一起去买, 和老板砍了会价, 就成功用二十八块钱拿下了两件小背心, 老板还送了她一个黑色的小发卡。
被肖来娣发现的时候，她还挨了顿乱花钱的嫌弃。
别人家的女孩，到了合适的年龄，妈妈会帮着挑小背心、会帮忙买合适舒服的小背心的经历，程听萝只在别人身上见过。她的第一件是自己买的，后来的所有也都靠的自己。她所有私密些的女孩家的事情，妈妈从来没有参与过。
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能等到另一个妈妈，给自己买这些贴身衣物。
而且看起来，这一件，就抵得上她之前买的五件，甚至十件。
她在这些身外之物上很少花钱，有些时候，确实会觉得很亏待自己。她想过，等以后长大了，有能力了，一定会好好爱自己的。没想到这个时间提前了好几年，这些东西自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没有一个小孩在由俭入奢的时候能无动于衷。
包括她。
她叹了口气，将它们放在一边，接着拆袋子。
程听萝的目光倏然一顿。
——是一部手机。
果然昨天在加微信的时候徐亦婉是注意到了她那手机的，而且当时很贴心地什么也没有说，维护住了她那点不值一提的尊严，只在离开后贴心地为她准备好了一部手机。
真的是，很贴心啊。
程听萝拆开它，她虽然对这些了解不多，但是也能知道这个很贵，很多小孩都蛮喜欢。她找了找包装盒上的信息，成功找到它的内存。唔，内存也是最大的，这回她应该能用上很多年都不会卡了，也不会整天收到内存不足的提醒。
徐亦婉真的是个贴心又温柔的母亲，或许，她是个很好的妈妈吧。
只是，她不止是自己的妈妈，她还是其他人的妈妈……
程听萝垂下眼，她一直在执着的一件事情，在从前的家庭得不到圆满，换了个家庭，也依然得不到。
而且，温家人真的好厉害……
她想失望，但是温家人总是让她没法彻底失望。
她想燃希望，希望却又总是被吹灭。
只剩下她自己，在原地纠结踟蹰，矛盾又难过。
程听萝轻轻叹了口气。
真难办。
她迅速地拆完剩下的礼物，逐渐的从一开始的不感兴趣、只当做任务完成，到后来越来越好奇，动作也有些期待。
每一件，似乎都能完美地踩在她的喜好上。或者就是需求。
不是她喜欢的，就是她需要的。
而且在拆开之前她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所以在拆的时候，还有一种拆盲盒的刺激与兴奋。
她倒不是贪恋这些礼物的价值多高，只是她能从这些东西里看出温常赋和徐亦婉的用心。
她能看得出来，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是他们精心准备的，他们不知道用了多少心思，才能将这些呈现在她面前。
——是他们的用心使她动容，并非旁物。
拆完以后，她把玩着其中的一支钢笔，爱不释手。
很有重量，也很有质感，写起字来应是很舒服的。
程听萝粗粗地整理好摊了一地的东西，最后拿起手机和那支笔，拎着书包去写作业。
其它东西，等晚上再处理吧。
这些东西都很合她心意，但是她有点忙不过来，中午她给自己布置的任务还没完成呢。
程听萝的自律有时候是难以想象的。她对自己，从来都没有心慈手软过，严苛和狠厉是最适合用来形容的标签。
她会在身体很累的时候稍稍放松下自己，但是一个月算下来统共也没有几次，更多的时候，她对自己都是最高的标准、最严的要求。尤其是来到槐城以后，在意识到自己和一中学生的基础可能会有差距后，她对自己就更狠了。
不狠不行。
她的目标比别人高，对自己自然就当比别人狠。
来到温家这个处处都舒适的窝后，或许别人会在拥有这样强悍的退路后松懈自己，但她没有。因为她在这里还得不到任何的归属感，她仍然觉得只有自己努力的东西才是属于自己的，既然有了一个更高的跳板，有了更好的条件，那她自然是要更加努力，努力利用这些更好的条件去跳得更高、飞得更远。
大抵，在她心里，温家还不是她的退路，她依然孑身一人，没有任何退路，除了往前走、向上飞外，她别无选择。
她集中精力去做题时，效率很高，任务完成得很快。做完既定的目标后，程听萝才躺在床上休息了十分钟。
闭目即睡，声响即起。
徐亦婉刚要来敲门，门就打开了，程听萝背着书包出现，“要去上学了吗？”
徐亦婉被这巧合搞得一愣，“啊，对呀对呀。”
程听萝再次享受了一下学校离家近、车接车送的好处。
这样的话，她每天中午都能多抽出许多时间来学习。
——真好哎！
徐亦婉和她一边往外走一边问她中午休息得怎么样，房间还喜欢吗？
程听萝“喜欢。”
“要是有什么要添的，就和妈妈说。”
“好。”
徐亦婉总觉得女儿过于冷淡，她有些失落。温蕴和温辛跑着追上来，温蕴去抱住她的手，“妈！”
俩孩子蹦蹦跳跳的，有些吵闹。程听萝在另一边，连看过来一眼都没有。
徐亦婉教育着他们“安静些，都高二了，怎么还跟小孩儿似的。”
温蕴笑嘻嘻的，没有顶嘴。
等上车后，就更安静了。
三个孩子之间，似乎没有什么话题。
等到了学校门口，岑可正好碰见他们，跑过来攀上程听萝的肩膀，两人迅速脱离队伍。
“萝萝！我给你带了个好东西，待会给你看！放学我们去喝奶茶吧？奶茶店出了新品哎。”
徐亦婉的目光追过去，能看见程听萝柔和带笑的侧颜，她和同学有说有笑，相处轻松随意。与跟他们在一起时截然不同。
回家途中，温常赋在说着给听萝改名的事情，以后她就叫温听萝，不再是程听萝了。
徐亦婉哑着声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冒出一句说“老公，等结果出来，确定蕴蕴是程家的孩子后，我们把她送回去吧。”
她想到了今天萝萝问她的那个问题，当时她真是哑然，有愣住，也有不知该怎么回答的无措。她原想和孩子好好解释一下，但是一想到当时孩子的那个失望又漠然的表情，还是会感觉一阵一阵揪心的疼。孩子也没给她机会，就将她推出去了，这件事在她的脑子里盘旋，一直到现在都忘不掉。
徐亦婉发现，她好像真的没做好，她意识到自己不该这样的。
女儿才刚刚回家，她应该更细心些地呵护与照顾，而不该是伤害。刚才温蕴凑上来喊的那声妈妈，或许无意，但她怕听萝多想。
总之，她真的意识到，这件事情不该再这样下去了。
温常赋开着车，望着前面的路况，沉思不语。
是两边的为难，也是两道力量的撕扯。
久久，他应了声好。
最多过一下这周末，所有的事情就都浮于水面，再无什么秘密。
徐亦婉倒也不是全然没有为养女考虑，她说“要是实在不喜欢回程家，我们也可以给她在外面租个房子。”
这样对温蕴来说或许很残忍，可是一切再这样继续下去，对听萝来说又何其不残忍？
徐亦婉低头喟叹，一声又一声的气，怎么也叹不完似的。
不得不说，徐亦婉真的踩准了她的需求，那一堆礼物里，她唯一一个拿起来用的就是手机。
其它东西不着急，但是能换掉那个卡得不能再卡的旧手机，确实是挺迫切的一件事。
叫她意外的是，登上微信后，她发现徐亦婉给她转了很大一笔钱，备注是“零花钱”。
温听萝捏着手机，安静了片刻。
她沉默地将手机塞进书包。
这或许就是她所追求的吧。这一趟折腾，她也求不到别的了，唯有这点。
岑可听她说了这么多的事情后，一阵阵的震惊，再看温蕴时，也是一脸讶然。
这一切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岑可忍不住抬目去看温蕴，原本以为她们都只是转校生，单纯的转校生，没想到她们之间还会有这样的羁绊。
岑可悄悄地问温听萝“如果她不走，你会生气吗？”
温听萝看着课本，喃了一声“还好吧。”
主要是，她已经是没抱什么希望，谈不上失望，也谈不上生气。
岑可心疼地搂住她肩膀拍了拍，“别难过萝萝。”
温听萝还蛮坚强的，她笑着说“没有啦。”
季清洄和符戈还没来，门口忽然进来个熟悉的人影。
岑可嘀咕“她怎么又来了……”
原以为又是去找陶灼灼，或者就是去找别的女生，但没想到她直奔他们这里而来。
倪念瑶手里拿着瓶水、几袋零食和一封信，谁也没理，直接塞进季清洄的抽屉里。
这样的事情温听萝已经习以为常。来到这里没多久，但她已经见过很多很多女生做这样的事情，季清洄每天都要清理下抽屉。
每次看着他板着张冰块脸面无表情地清理抽屉的样子，温听萝就觉得好笑。
倪念瑶塞完以后，还很霸道地检查了下抽屉里，把里面原先就有的两封信丢垃圾桶了。
做完后，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瞥了眼温听萝，拍拍手走人。
岑可看见了她丢人信的事情，愤愤不平道“她怎么这样啊，就许她自己送，不许别人送了吗？别人也是冤枉，还以为信送出去了呢，谁能想到中途被丢呢？……虽然吧，到最后是被季清洄丢，结局好像差不多。”
她就没见季清洄收下过哪一封信，这一堆东西他每次愿意亲自清理已经是难得。这明明是个很没有耐心的人，岑可为数不多见过他耐心的模样大概就是清理抽屉的时候，那强行按捺住的忍耐的样子。
看着明明很不情愿，但他也没有说过什么。
这大抵是对送这些东西的、喜欢他的女生的一份仅有的温柔了吧。
所以岑可觉得这人拽是拽，但人还挺好的。
不像其他很讨厌的男生一样，季清洄这个人，对女生很尊重。
岑可一度觉得这是在这堆讨厌的男生中快要失传的美德。
她刚感慨完，一转头，却见自己的同桌站起身。
岑可“哎？你干嘛去？”
温听萝走到垃圾桶边，捡起了被倪念瑶丢掉的三封信。还好垃圾桶没什么脏东西，这几封信下面堆了一叠纸，所以它们还是干净的。
几封信还被倪念瑶随手揉了一下，温听萝把它们摊平，捋了几下后，才重新塞进季清洄抽屉。
岑可张大了嘴，她的小同桌干嘛呢？
温听萝做完后才回到自己的位置。
倪念瑶自己送情书她没意见，但是不能这样糟蹋别人的心意。要是季清洄本人扔，那她没话说，毕竟这本就是别人送给季清洄的东西，他有权处置。但是倪念瑶没有权利这样对待这些信。
她没想到的是，季清洄和符戈刚好走到班级门口，他目睹了这一幕。
符戈见他突然停住脚步，站那儿津津有味地看起什么，撇嘴道“你干嘛？站门口挡什么道。”
季清洄说“在看某个好心人，处理着别人送我的情书。”
他眯了眯眼。
挺好心的啊，程听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