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蜗牛
第二日一早，穆西柚从床上混混沌沌的爬起，脑袋沉的厉害，仿佛有千斤顶悬在头上似的，随时可能会把自己压倒。
强撑着身子洗漱完，穆西柚急急忙忙的赶到单位上班。经过半个多小时的通勤，头上的千斤顶又下沉了几分，连胸腔也闷的厉害，无奈，穆西柚只得到卫生间洗了把冷水脸让自己清醒清醒。
冰凉的水浇在脸上，穆西柚努力的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情，但呈现出来的画面都光怪陆离，支离破碎，完全拼凑不起来，甚至连自己怎么到家的也不知道。
中午食堂，穆西柚捏着筷子无趣的戳着餐盘里的米饭，没什么食欲。让食堂大姐只添了一小勺的米饭也还剩了一大口。
对面的尚槐序从一早就注意到穆西柚的状态不好，见此画面停下手中的筷子，关切的问道，“柚子，你不舒服吗？从早上精神就不大好”。
“没，昨晚喝了点酒，后遗症罢了”，穆西柚苦笑。
“上次和你吃饭就知道你酒量不好，遇到什么事了？”
“昨天好朋友结婚，开心就多喝了点”穆西柚强撑笑意，这开心的代价有点大，难受还伴随失忆，下次自己可不能再这么造了。
“柚子，你朋友都结婚啦”旁边的吴絮惊喜的问道。
“对呀”，穆西柚有气无力的答道，每说一个字穆西柚都觉得要耗费自己全部的精力，累到了极致。
“那你家人有没有催你呀？我家爸妈天天念叨我”，吴絮低声抱怨到。
尚槐序听两人聊到了婚姻问题，假装不在意的埋头夹菜，但却悄悄的撇着穆西柚的反应。
“没有，我爸妈不干扰我这些，感情的事也急不来”，穆西柚说完又夹了点米饭送到了自己嘴里细细的嚼着。
“柚子你也太幸福了吧”吴絮羡慕的说到。
穆西柚微笑对她的羡慕不可置否，自己确实很幸福。
穆西柚磨磨蹭蹭终于把饭菜解决完，想着抽午休时间问问肖笛笛自己昨晚的事情，便给剩下的两人打过招呼后先行离开了食堂。
穆西柚找了僻静的地方给肖笛笛打去了电话，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听声音似乎还带着朦胧的睡意。
【小笛，你还没起呢？】穆西柚愧疚的问道。
【嗯，刚醒】肖笛笛瓮声瓮气的答。
【昨晚的事你还记得吗？】
【我就知道你要给我打电话，怎么，想起来了吗？】
【没，就是没思路，到现在头都是昏沉沉的，我昨晚是怎么回去的呀】
【清河哥送的你】
【那就好】
【好？】肖笛笛一副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我觉得我有必要帮你回忆一下昨晚的事情】
穆西柚在和肖笛笛通完话后，用手掌贴着脸颊生无可恋的拍了自己几下。说要划清彼此界限的是自己，昨晚无理取闹的也是自己，可以从地球消失吗？心里的闷意更浓烈了，不消失的话早晚也会憋出病的吧。
穆西柚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办公室。
傍晚下班时，穆西柚的郁意依然，脑海里一直回放着中午肖笛笛帮自己忆起的点滴。尚槐序在旁边说着什么自己也完全没听进去，只是敷衍的嗯嗯应答。尚槐序只当她是宿醉未醒又贴心的嘱咐，“柚子，回去弄点醒酒汤吧，你都难受了一整天了”。
“好的，谢谢师兄”，见不知不觉走到了单位外面的马路，便又说到，“师兄再见”。
尚槐序提过好几次送她回家，每次都被她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辞了，所以今天即使见穆西柚很难受也没有说要送她，告别以后就直接转身去了停车场。
穆西柚收回目送尚槐序的视线，不愿再折磨自己去挤公交，便又在车流中搜寻空出租。
“穆西柚”，一道清澈好听的呼唤传来，穆西柚对它在熟悉不过，那是自己曾经会在睡前反反复复播放的音源。穆西柚的身子瞬间凝住，但奇怪的是身体里的气血却强烈的翻涌着，连混沌的头脑也在顷刻间清空只剩一片纯白。
“我送你回家”，申南风见穆西柚状态不佳猜到她可能是昨晚醉酒的原因。
穆西柚的手腕被申南风牵扯住，整个人都处于懵懵的状态，跟在申南风的身后亦步亦趋的踩着步子。终于在一处台阶处，那人虚揽着自己嘱咐，“小心，别摔倒”，穆西柚才反应自己已经跟他走了一段路了。
仰起头认真的看着申南风，嘴唇微张，想要说什么。
但被他抢了先，“今天先不聊，我送你回家”，申南风盯着她，脸上是迷人的笑容。
又是一身很青春的搭配，白t恤加牛仔裤，脚底穿着双白色板鞋。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几岁呀，不过惯会利用自己的优势，脸好看就是不惧。
穆西柚在心底默默地评价着眼前的人。
随后又在对面人炙热的眼神下低头看了看自己，衬衣加黑西裤，在配上一双小皮鞋，果然老气多了。
穆西柚不悦的撇了撇嘴。
这细微的变化被申南风看着眼里，眉眼放松，宠溺的扬了扬嘴角。
穆西柚又被他牵着往前走，一路无话。
甚至等两人坐上了车，车在高峰期一路走走停停两人也没有任何交流。
倒是很讲信用，说不聊就不聊。穆西柚在心里腹诽。
到家后，穆西柚利落的下了车。
“穆西柚，不要不回我消息”，申南风侧过身越过副驾驶朝已走到小区门口的穆西柚喊道。
穆西柚停了几秒没有理会，继续跨着步子往里走了。
翌日，穆西柚的状态终于调整过来，并在心里暗下决心以后绝对要滴酒不沾。
等到下班时，令穆西柚没想到的是又在单位门口看见了申南风，只是那人尚在远处。皱了皱眉，压住心里的猜想，快速的在路边拦了一辆组合车走了。
经过那晚醉酒，她现在还没有勇气坦然的去处理他们之间的纠缠。
接下来的两天，穆西柚都在单位门口看到了申南风。只是有了那日的经验，这两日他来的更早一些了，穆西柚还在单位的走廊就看见他守在了门口，颀长的身形就那样安静的立在那里，周遭的一切都被他自动屏蔽，专注的望着单位里面。
穆西柚使出浑身解数成功的躲过了三天，手机里他发的信息也并没有如他愿去回复他。
星期五，穆西柚走在任主任身旁，认真听着他对自己工作上的交待。等任主任结束话题，穆西柚才反应过来已经出了走廊。
穆西柚假装诧异，恭敬的对着身边的任主任道，“主任，我东西忘带了，还得再回办公室一趟，您先走”。
“穆西柚”，终究还是被他瞧见了，洪亮的声音夹着笑意顺着风传到了穆西柚耳边，自然也被一旁的任主任听见了。
“朋友？”任主任慈祥的问，柳镇那次他就知道这两个年轻人关系不一般，只是自己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询问，这次总算又遇到了。
“嗯”，事已至此，穆西柚也不再躲，硬着头皮跟着任主任往门口走，只是步伐里带着些许沉重，先前的轻快已不复存在，“我先和他说句话再去拿”，穆西柚继续圆着刚刚的谎言。
“任叔叔”，待两人走近，申南风对着任主任谦卑的打着招呼。
任主任开心的打量着申南风，两个年轻人见面，自己也不好过多的耽误他们的时间，便主动和对面的人约着下次，“上次在柳镇也没有时间聊，抽空来我们家玩”。
“一定，改天我来看你和婶婶”，申南风接过话。
“好，好，一定要来啊”，听申坤说他的儿子研究生毕业，还自己创业开了家设计室，任主任看申南风的眼神里带着些许赞赏，然后转头看着呆在一边的穆西柚，含着笑意道，“那你们聊，我先走了”。
任主任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月老”的作用还没有发挥，这两个年轻人咋就联系上了。
走了几步后，他回过头看着站在一起的两个年轻人，倒是男才女貌般配的很，看来自己的眼光果然没错，心底便更开心了。不过开心之余又想着一定要发消息问问老坤到底怎么回事。
“穆西柚，你躲了三天，可以呀”，申南风玩味的看着在一旁低着头的人。
见她对自己不理会，又启唇道，“看见那只蜗牛了吗？那晚不是挺能耐，现在又缩进自己的壳里了？”，申南风本来想将她近几日的行为形容成乌龟的，但又感觉像在骂人，于是快速的将比喻对象变成了视野之中的蜗牛。
穆西柚顺着他的修长的手指看见了正在爬行的蜗牛，背着透明的壳，两只黑色的触角立在前方，前进的速度很慢，要不是干枯的树叶上有它留下来的黏液，穆西柚可能会认为它在休息。
虽然距离上次的“乌龙事件”已经过去快一周，但穆西柚仍然没有想好如何处理，所以这些天才想法设法的避开申南风，谁知道这人从锦城回来以后那么无聊，不潜心工作，居然天天在单位门口堵自己。
穆西柚在听到他用蜗牛形容自己时，内心不满，抬起头狠狠的瞪着他。
“走吧，聊一聊，过去这么多天酒肯定醒了，今天也不会再让你逃走了”，申南风并未受她哀怨眼神的影响，依旧含着笑意望着她。
“我不想和你一起吃饭”，穆西柚开口拒绝，她不想和他待的太久，妈妈说不开心的时候吃饭对胃不好，而今天肯定会聊到那晚自己的糗事，所以一定会不开心。
“好，那我们就在车上聊”，申南风见她依旧抗拒，只得改变自己的原计划，妥协的依了她。
申南风习惯性的牵过穆西柚的手准备往自己停车的地方走。却不料被她大力挣脱，“你放开我”，穆西柚委屈到，“这样不合适”。
手被甩开在空中大力的荡回，申南风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柔声道歉，“对不起”。
“走吧”，穆西柚抬起笔直的腿往前走去。
隔开了外界嘈杂的环境，车里低响着空调运作的声音。申南风端详了一下穆西柚的穿着，白色打底加半袖西装，及漏出脚踝的西裤，暴露在外的皮肤莹白，连浅浅的绒毛和血管都清晰可见。
“空调开了24度，感觉冷吗？”虽是盛夏，但车内的温度与外界温差过大，申南风怕她受不了，贴心的问道。
“可以”，穆西柚将双手叠放在腿间，是与申南风独处时惯有的拘谨姿势。
将她的不安与疏离尽收眼底，又想起了她醉酒那晚的状态，与现在差距很大，申南风淡定的转过头将视线放在前方，稳稳的启动了车子。
车子汇入车流，依然是不紧不慢的速度，倒也比步行快不了多少。
“穆西柚，想起那晚发生的事了吗？”申南风淡淡的开口。
穆西柚怎么会没有想起，肖笛笛给自己讲的那么绘声绘色，这几天那晚的画面也一直萦绕在自己脑海里。
自己是如何控诉申南风以往的种种“恶行”，然后又是怎么莫名其妙的扒着他痛哭，以及在被清河哥扯开后自己又如何失声力竭的“深情告白”的，所有的都一幕幕一帧帧在自己脑海里如放电影般播放。
“没有”穆西柚死鸭子嘴硬道。
“喔？我有他们发给我的视频，你要看吗？”，申南风撇过头，黝黑深邃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好像要把她看穿一样。
“你骗人”，穆西柚急迫的打断他，那天打电话时自己怕丢脸，还特意问过肖笛笛旁人的反应，她说其他人都很有礼貌的避开了，不可能有录像。
“那就是记起来”，成功的把旁边的人逗的炸毛，申南风语气轻扬。
“无赖”，穆西柚被他拆穿，红着一张脸生气的骂道。
“嗯，那晚你也这么骂我来着”，申南风嘴角的笑意依旧不减。
在车子缓缓的前行中，穆西柚不去理会他。看到远处天边的似火的霞光铺满了整片天空，偶尔有鸟从如画的景色中掠过，如果没有发生那糟心事自己一定拿出手机拍一张然后在美美的发个朋友圈，但现在自己没有那闲情逸致。
“穆西柚，你才骗人”，申南风一改刚刚轻快的语气，声调变得沉闷，重重的砸在穆西柚的心头，心脏也跟着一紧，“你之前说你不喜欢我了，但你那晚说你还是喜欢我”。
“你不是知道嘛，那晚小笛结婚，我开心，多喝了几杯，申南风，喝醉了的话你也信呀”，穆西柚轻飘飘的语气传出。明明那么莹润好看的唇却总是能说出刺痛申南风。
“那上次我给你送衣服时，你对我依赖的态度呢？也是假的吗？”，申南风继续追问。
“不然呢？就算是陌生人给我送衣服，我也不能冷着一张脸吧，何况我曾经年少无知错以为我喜欢你”依旧是轻如柳絮的音调，不痛不痒的拂过申南风的心尖。
“你说那是年少无知？”申南风被她的语气中伤，原本还算镇定的心开始有些慌乱。
“对呀，我记错了吗？还是你说的吧，说我还小什么也不懂。不过现在想来你真是慧眼如炬，我那时年轻确实什么也不懂”，穆西柚含着笑说道，但在申南风听来，那笑意不带丝毫情感。
“穆西柚，为什么不能正视自己的心，非要骗我，骗你自己，你真的想要当蜗牛，缩回你的壳里？”申南风生气的说。
“我正视了呀，是你非要骗你自己，骗我。明明就是想成家了，然后不愿意花心思去认认真真的谈朋友，所以转过头逮着我这个因为年少无知，在你身上栽过跟头的人”，穆西柚认真的看着他分析到。
“你说我不愿意花心思？那我为什么特意赶去柳镇给你送衣服，每天在你单位门口等你，在你特意避开我以后还来？”，申南风觉得自己要被穆西柚气死了，五脏六腑已开始隐隐作痛。
“啊？你之前对我就很敷衍呀，最近应该是你装的吧”，穆西柚仍然顶着纯良的眼神看着他，随后又话锋一转认真到，“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你好好开车，别生气，我还不想死呢”。
“一定把你安全的送到家”，申南风咬牙切齿的答，自己被她三言两语气的肝火直冒，他却还有心思担心其他的，“没良心”。
“你才没良心”，穆西柚早已不是之前在他面前小心翼翼的人，立马扬声回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