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看着那团小巧的身影, 纪泽心下微动。
他走上前，拍拍穆白的肩，小中单就像被吓了一跳般炸起毛来, 猛地回头。
眼底的惊吓在看清来人的瞬间消散, 少年拢了拢头上的兜帽, 松了口气：“你怎么在这里。”
他一直以为纪泽在休息室里面来着。
等到jg全队都上了台, 却依然没看到纪泽的身影。
纪泽笑：“这应该是我来问吧？”
穆白看着近在咫尺的jg休息室门牌, 脸颊一红。
他一个um的人蹲在其他战队休息室门前，还一直探头探脑想透过门缝看清里面的情况, 的确……挺鬼鬼祟祟的。
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
穆白紧了紧手里的袋子，恨不得立马就闪现疾跑离开这里, 回到um的地盘去。可只要一看到纪泽轻揉手腕的动作, 穆白整颗心脏都跟着揪了起来。
纪泽都帮了他那么多次，他偶尔帮回去一次，也很正常。
就像布谷说的, 那什么, 成年人的社交关系。
穆白咀嚼着这个词, 在心底点了点脑袋。
对, 成年人。
于是纪泽就看到眼前的小孩低着头, 扬起了手中的袋子，一张白皙的小脸憋成了淡淡的粉色，清澈的少年音磕磕绊绊：“拿着，这个给你。”
纪泽没去接, 反而带着笑意问：“这是什么？”
“……随便买的, 一点药。”穆白抿了抿唇。
纪泽轻巧地“喔”了声，指尖在袋子上碰了碰，头一次那么刨根问底：“什么药？”
穆白：“……”
他皱起眉, 将袋子往纪泽手里一塞，声音压得恶狠狠地，却泄了几分恼意：“治手的，爱要不要。”
药盒子磕在纪泽手上，不重，却恰好触碰到那根正在抽痛的手筋。
穆白看到纪泽微微拧起的眉头，手下一慌，声音不由放轻了许多：“没事吧？真的很疼？”
少年的指尖很软。
轻轻搭在他的手臂上，几乎能感受到从上面传来的肌肤暖意，和前段时间相比，体质已经好了太多。
纪泽垂下眼，以往根本不会出现在他嘴里的字眼转了个圈，轻巧地吐出来：“嗯，疼。”
穆白眼底的愧疚更深了。
他打开袋子，从里面摸出了一根药膏，扒拉着上面附带的说明书仔细看了一遍又一遍，才小心翼翼地沾了点，托起纪泽的手，在关节处擦了点乳白的药液。
纪泽比穆白还要高出一个头，从他的位置，能看见小中单低垂的眼睫，和微微抿起的嘴唇。
兴许是这几天吃得好了，那张常年苍白的嘴唇终于染上了些血色，透着好看的浅粉，但又分外纤细，仿佛只要指尖轻轻一捻，就会擦出深红。
深红。
这个字眼冒出的瞬间，心底仿佛随之涌起一股强烈的欲/望，驱使他压住那片唇瓣，用指腹摩挲它，用指尖撬开它，在上面留下独属于他的痕迹。
纪泽忽地收回手，接过穆白手里的袋子，中断了他继续擦药的动作：“好了，你该回去了。在我们休息室待太久，小心被说闲话。”
战队关系近归近，但休息室，尤其是正在参赛中的战队休息室这种可能涉及战术机密层面的事情，依然是能避则避。
之前就有tag成员去休息室串门，偏偏串完门后tag还爆冷赢了，被粉丝扒出来后指责tag去别人地盘偷战术，追着黑了好些日子。
穆白点点头，找纪泽要了张纸巾，把沾在手上的药液擦净，转身离开。
看着那抹暗红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纪泽收回视线，推开jg休息室的门。
阮毅正坐在里面，翘着二郎腿啃冬枣吃，浑然不在意摄影机正对着他拍，看到纪泽来还招了招手。
“诶，你要不要来吃这枣，隔壁tag教练送的，味道可好了。”阮毅嚼着冬枣说着，声音忽然顿了顿：“老哥，你脸怎么有点红，发烧了？”
纪泽拿手机的动作一停，只抬眸淡淡扫了他一眼，眼底的积攒情绪深沉得吓人：“吃你的，别多事。”
阮毅：“……”
好凶。
看完jg比赛，um全队班师回朝。
尽管替补中单的实力不如fade，但jg作为冠军战队，实力毋庸质疑。
oa上下双线全破，jg稳扎稳打地拿下精彩的2:0。
“什么时候我们也能积分榜一就好了。”布谷感叹，“之前还在纠结季后赛，没想到今天就开始想要爬积分榜。人的欲/望真的是无底洞啊。”
“我欲/望很好满足，希望赛季末能给我加薪，十万就行。”尤洲疯狂暗示。
布谷佯装什么都没听见：“穆白，你准备一下，明天有个电竞媒体想要给你弄个节目。”
“给我？”穆白一愣。
这种节目和出道初的不一样，出道那篇个人访问是um花钱让记者写报道的，如今却是别人自愿过来，帮um提高热度。
“对啊，给你一个人，专人节目。”布谷笑。
“现在我们小中单的人气已经不是刚出道那会儿能比的了，但凡我们战队上个热搜，十条热搜五条跟你有关。”虾饺感叹：“长江后浪拍前浪啊，现在的粉丝都不记得老功臣咯。”
虾饺的声音里带着调侃，穆白仍是不好意思地闹红了脸，低头戳着手机。
刚登上社交软件，没往下翻几页就看到了他的热搜。
穆白指尖一颤，生怕被队友发现般把手机往下藏了藏。
……还真有。
wood 刀妹
【报，人在现场，当晚刀妹，已被举报，封号到明年，勿念】
【如果是刚才21:23分的国服黄金三排位的话，很可能是我举报的。见义勇为，请勿线下单挑】
【之前看到rank分就知道这小中单肯定不一般，没想到比赛也能打得那么好。fade之后，我们赛区中单也算后继有人】
【才几把常规赛而已没必要就硬吹吧，春节前jg怎么虐um的，这就忘了？】
【2：1也叫虐？】
再往下拉，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其中大部分并非um的粉丝。
jg纵横赛区那么多年，一直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粉丝攒了无数，黑粉自然也不会缺席。
穆白看得清楚，他们吹捧自己，更多也有打压纪泽的意味。
再往下翻，他忽然看到了一条评论，已经被撕了一千多楼。
【这个wood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海城人，之前那个跳河炒作的网红听说就是他……】
看到这条评论，穆白带有歉意地抿起了唇。
底下一片求原新闻的，让穆白意外的是，还有不少直播间的观众冒了头。
【说之前不要人云亦云，小主播刚从病房出来就道歉了，后面也一直没犯过】
【对了，有人实在多嘴的话可以看看橙子_专业打野十二月底发的那条长动态，说清楚了前因后果，虹途也把涉事员工调职了】
不知不觉间，他也已经有那么多粉丝了。
穆白心底微暖，忽然看到这条评论底下回复激增，瞬间涨了上百个回复。
【我靠！！我看到了什么，楼上的姐妹你是大预言家！】
【之前有人黑纪神耍大牌冷落后辈，我是不信的，现在更不信了。他给我的感觉就是一个温柔的好男人（捂脸）】
【只能说你粉丝滤镜太重了……】
评论的指向性实在太过明显，穆白手指忽地有些抖。
他终是深深呼吸，切到纪泽的个人主页，赫然看到最顶端的一条转发动态。
一分钟前。
【jg丶fade】：转发动态/橙子_专业打野：关于前段时间木白白的事件……
穆白盯着纪泽的头像，看了半天。
头像估计是jg统一配的，截自上一届s赛的冠军合影，居然清晰得不像样。
队伍几个人手上高举奖杯，纪泽长身而立，侧脸看向镜头，漆黑的眸子宛若深潭。
穆白手指一颤，忽地关掉了放大的头像。
他发现，他似乎有点受不了纪泽的眼睛。
每当纪泽垂下眼睫，那只深邃的黑色眼睛徐徐望向他的时候，心脏就会有什么毛病般跳漏一拍。
涨得难受。
关掉头像后，他才看到挂在纪泽头像下方的生日信息。
3月1日。
不就是半个月后吗？
穆白犹豫着，戳开了纪泽的聊天栏。
上一条记录还停留在春节，和穆白发过去的150元网吧转账记录。
一行字打了又删，最后停留在短短一小节上。
【木白白】：明天打游戏吗？
暂时还没有回复。
穆白忽略心中片刻的沮丧，把头抵在车窗边缘，朦朦胧胧地睡了过去。
回到基地后，队伍连夜做了比赛复盘。
布谷在车上的时候脸上笑得开心，一到了基地开始复盘，就瞬间原形毕露。
包括穆白，几乎所有人都被挑出了毛病，尤其是屡教不改还爱上头的尤洲，更是被骂到苦着脸打了整晚rank。
次日一觉睡醒，穆白刚到楼下晨跑结束，就收到了通知。
节目组已经到um楼下了。
“不是下午来吗？我还想打几局rank。”穆白问。
昨天比赛后穆白几乎一天都没有登录比赛服，rank分倒是其次，他更担心会影响自己的手感。
两天只打两场游戏，简直懒惰到人神共愤。
“他们那边是这么跟我说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临时换了时间。”布谷看着手机，声音里忽地添了分担忧：“今天的合作对象有点黑历史，到时候你配合点，实在不行给我打电话。”
“黑历史？”穆白不明所以。
“就是仗着自己资历老，偶尔态度不怎么样。”布谷叹了口气，“但大多数情况下应该没事，节目组也会关照你的。”
穆白了然，听话地点了点头。
为了给他们拍节目，um特地腾出了一块地来，穆白独自坐在房间里面等节目组的人。
很快，几人就提着仪器设备走了进来，穆白很快就发现了上一次采访的小记者，她亲切地举起手，朝穆白晃了晃五指。
当做是打招呼。
“你看过节目策划了吧？这次节目是要全程直播的，要注意形象哦。”记者打趣道。
穆白直播了好几个月，自然不会对镜头有什么抵触心理，很快点头表示清楚。
由于策划方是业内有名的电竞自媒体，这次节目不涉及金钱，只是单纯的合作，也没有提前拟定商业合同，只让穆白看过策划表了事。
摄影机在一旁架了起来，门前汽车声响过，节目组最后一名成员才姗姗来迟。
小记者登时站起身来，殷勤地迎向门外：“你来了，廖哥。”
策划表上也写了他，廖信，这个世界另外一款游戏的前职业选手，当年也曾斩获世界冠军。
后来游戏冷了，就退役转到了电竞相关行业，偶尔做做直播参加节目，靠当年积攒的粉丝和资历，依然是圈子里的名人之一。
直播还没开始，廖信扫了座位上的穆白一眼，便冷淡地移开视线：“这个就是今天的合作对象？”
“啊，介绍一下，这位是um的新中单，wood。”女记者忙道。
“wood是吧？”廖信低头看他，目光在少年纤细的手腕上停顿：“打过几把？”
“三局bo3。”穆白诚实地回答。
廖信挑眉，唇边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便转头移开了视线。
接下来的环节其实很简单，大体是廖信带穆玩一把他当年获得冠军的游戏，然后穆白也开号带廖信打了一局英雄联盟，中间穿插一些真情实感的商业互吹。
先是玩廖信夺冠的《战魄》，一款传统fps枪战游戏，是这个世界的枪战热门之一。
穆白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类型的游戏，手上被塞了个画风可爱的白衣小女孩，抱着枪跟在队伍后面蹦蹦跳跳。
他打得很菜。
穆白所玩过的游戏仅限英雄联盟，哪个键是蹲哪个键开镜都分不清楚，常常那把狙开着倍镜走路，然后重重撞到一旁的墙壁上。
身后旁观的小记者都忍不住发出一道笑声。
节目效果拉满，直播间弹幕频频。
【笑死，wood什么都没学会，就先学会了跳跃癌】
【不行，这地板烫脚，快给小白上一款全新的地暖来】
【快点教一下wood怎么玩吧，再不教我就要笑死在这个直播间里了】
【游戏是需要天赋的，我信了，比如wood的天赋就在英雄联盟，我还没找到自己的天赋】
游戏打到半途，画面给到廖信脸上。
廖信看着屏幕上到处乱转的小女孩，忽地冷下声：“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电竞也是刷脸就能入行的了。”
小记者握着麦克风，顿时愣了。
这……不是节目组的稿啊？
【这是？开撕了吗？】
【廖信疯了吧，但凡看过一把wood的比赛也说不出这种话】
【都说廖信性子直，我是真信了】
【拜托，这不是性子直，这是没礼貌】
穆白听在耳朵里，只更加认真地握住鼠标。
心底不委屈是不可能的，这种言论他在直播初期就看过无数遍了。
只要打得好，自然烟消云散。
他身边就有一个再清楚不过的例子。
jg俱乐部。
纪泽低头看着手机，几条信息在屏幕上显示。
【jze】：昨天吃夜宵没看到。
【jze】：下午有时间么？
对面迟迟没有回应，他干脆熄灭手机屏，把手平放在软垫上。
面前坐着的队医翻着黑塑料袋，摆弄着其中各式各样的药盒子。
“不错啊，你也学会自己买药了。这些都是好药，用起来也不麻烦，你没事都可以自己擦一擦。”说着，队医把药膏挤出来一点，揉在纪泽掌心经络处。
纪泽被痛得微微皱眉，忽而问道：“这药贵吗？”
“你们电竞选手就是有钱，自己掏钱买的，居然都记不得数。”队医笑，“单个倒还好，一支也就几十块，但这一袋子……”
队医扫了一眼，简单地心算一遍：“差不多也得五六百吧。”
五六百。
纪泽品味着这个数字，脑里忽然想起小中单连给个酒店钱都掏不出来的模样。
um并不是个苛待选手的战队，穆白怎么都不该过得那么穷才是。
这太奇怪了。
按摩上药差不多要耗费半个多小时，纪泽干脆打开小熊tv，随便划了两下。
目光忽然划过一个熟悉的面孔。
他的小中单坐在电竞椅前，低头认真地看着屏幕，画面上显示着白手套持枪的第一视角，看着像是某款枪战游戏。
反正不是英雄联盟。
原来，小中单也会偷偷摸鱼的么？
他随手点开直播，就猝不及防被弹幕糊了满屏。
看清弹幕争吵的内容，纪泽压下眼睫，切了小号点进还没开播的穆白直播间。
直播间漆黑一片，因为穆白在其他直播间现身的原因，连空屏聊天的人都没有。
他点动屏幕，默默给直播间打赏了一个蜂蜜大礼包。
画面上，小中单认真地点开按键系统，自己看完全部按键说明，在心底默背记下。
终于等到一个机会，穆白瞬间拉抢开狙，一秒爆头。
【？？？？】
【我发现了，我好像真的没有游戏天赋】
【这反应也太快了，要命，这就是十几岁的小男生吗，我老了】
【虽然对面都是观众，星级一般般，但对于一个新手而言，真的不容易了】
【有一说一，我没想到跟着廖信看战魄，今日最佳秒狙居然是一个外行打出来的】
【感觉wood去打战魄，说不定也能拿到一个世冠】
廖信看着不断刷新的弹幕，眼底更沉几分。
很快，就到了英雄联盟的部分。
廖信嘴上说自己英雄联盟水平很强，可真一上手，就堪称折磨。
游戏是现场拉的水友赛，队友对手都是观众，廖信配了个大师辅助，所在的下路依然被对面毫不留情地强制坐牢，脸色越来越难看。
穆白不得不操纵佐伊，来到下路帮助廖信拿下击杀。
全程廖信的伊泽瑞尔几乎没能打出一点伤害。
wq技能全空，从qdc化身为真真正正的ad伊泽，穆白努力让了人头，最后还是得交闪用e技能的追踪魔法伤害才拿下击杀。
这种节目他们做了不仅一次，一般跨界玩得菜也没人会喷。
因为前面廖信的话，弹幕此时却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评论。
【这是什么萝卜蹲吗，w空完q来空，总之没有一个技能中的】
【廖信玩英雄联盟不也这样，水平半斤八两七上八下鸡兔同笼吧】
【恕我直言，wood的战魄比廖信英雄联盟还强一点】
画面一转，恰好切到吹捧镜头。
镜头前的穆白坐姿笔直，认认真真地念稿：“廖信前辈是个很厉害的游戏玩家，他三个赛季都在国服拿下了大师的高段位，想必会是一场精彩的对局。”
【哈哈哈哈哈为什么那么好笑】
【高，实在是高】
【低情商：你这个大师假的吧，高情商：廖信前辈是个很厉害的游戏玩家】
一局英雄联盟结束，廖信虽然前期死了很多次，但最后的战绩也算不上难看。
算是给足了面子。
两人说过结束语，直播间拉闸，按理来说，节目应该在此结束。
穆白手机震动，他低下头，是纪泽打来的语音通话。
往常一般都是发消息，电话直接打过来，他差点没把手机整个丢下。
他犹犹豫豫地接通，纪泽的声音隔着网络传了过来：“你没回我消息。”
穆白愣了一瞬。
这短短的几个字，值得专门再打一通电话么？
他正打算说什么，廖信却忽然黑了脸，拦住穆白：“再来一把。”
穆白不是很愿意：“不好意思，我晚上没时间。”
“再打一局战魄，我们一对一。”廖信说着，他没有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传进了全场员工的耳朵里：“老前辈喊你，你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场面陷入瞬间的冷场。
这话说得嚣张归嚣张，但就跟廖信本人所说，他是世界冠军，就永远比国内冠军都没拿到的穆白高出一大头。
电子竞技奖杯说话，无论跨几个游戏，都是如此。
哪个职业选手，不渴求那座世界赛奖杯呢？
穆白沉下眸，缓缓握紧了手机。
他这两天训练时间就已经够短了，提前开始节目不说，如今还要延后，战魄一把至少半个小时，更加压缩训练时间。
他很不开心。
穆白刚想说什么，纪泽的声音响起：“手机递给他，我跟他说。”
小中单犹豫着，没有同意。
这是他自己的事情，他并不想让纪泽插手。
听筒里忽然传来一声轻笑，纪泽放缓了声音：“你是我预订的陪玩，不能让别人抢走。”
作者有话要说： 纪泽：呵，我冠军比你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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