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到五岁
市医院住院处病房里
旁边机器咯咯作响,屏幕上跳动着各项生命数据。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罩依然要费力呼吸,有些浮肿的手上打着点滴,冰凉的液体流进血管带不来一丝生机……
“妈……呜……妈……你别扔下我们……呜……”缓缓转头看着床边泣不成声的女儿,红着眼睛满脸迷茫的儿子,抽抽搭搭的外孙女还有外孙,一脸懵懂的曾外孙,权秀已经说不出话了。身后事早在病重之前就安排好了,儿女都孝顺,彼此关系也和睦,除了有点遗憾儿子四十多了就是不结婚,怕他老了无依无靠外,这一辈子也算值了。
至少比起自己那四十多岁就早早去世的丈夫,自己比他多活了三十来年还享到了儿孙福。就是这两年自己身体越来越不好,脑子清楚身体却力不从心。
胡思乱想着权秀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旁边机器响起刺耳的警报声医生护士过来卸掉了机器,给病床上的老人盖上了白布,旁边响起的众人嚎哭声,都没有发现白布下老人手上戴了一辈子的戒指的翡翠戒面从浓绿变成了灰绿色……
“秀儿——秀儿——快醒醒,你爸回来了!”温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带着难掩的喜悦。
睁开眼一瞬间的迷茫,这是哪儿?自己不是死了吗?看着黑乎乎的房梁,挂着蜘蛛网的芦苇杆,灰扑扑的土坯墙。转头,透着微亮的糊着发黄的窗户纸的格子窗,上面还贴着已经褪色的窗花,是喜鹊登梅的图案,奶奶最喜欢剪的图案……这是……
“怎么了?睡迷糊了?闺女~”浑厚的男中音响起,额头上覆上一只干燥温暖带着茧子的大手。猛地转头,看着这陌生又熟悉的脸——陌生是因为自己六岁时他就去世了,熟悉是因为那张有他的,唯一的一张全家福,一直珍藏在墙上的玻璃相框里,不管搬几次家……
爸……爸。”轻轻的叫出这个自己六十多年没有叫过的称呼。鼻子一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住的从消瘦的双颊落下……原来爸爸的手这么宽厚温暖,让人眷恋。
看看眼前一身黑布衣的爸爸再看看旁边记忆中年轻的妈妈,自己这是回到小时候了?是外孙女总说的小说里的重生?这……这真是太好了!作为一个时髦老太太,自己可是知道穿越重生的!不知道有没有空间啥的?
看看自己干瘦的小手,自己这应该是回到了四五岁的时候,妈妈说自己家以前好过,三岁之前胖嘟嘟的,直到遇上大旱,大家都吃不上饭了才瘦下来。
灾害结束了,爸爸却被人害死了,家里就剩下妈妈一个人操持,带着她和哥哥艰难度日。
那几年没被饿死,反而过后饿得要跑老远去讨饭……
爸爸死后奶奶跟着二叔过,二叔迷上了赌博把家里的钱全败了,也没娶上个媳妇,奶奶被活活气死了……
现在自己回来了,不知道能不能改变爸爸的命运?爸爸活着,慈祥温和的奶奶也就不会被二叔活活气死!毕竟二叔最怕爸爸,爷爷早逝,长兄如父,二叔没少挨自家大哥的揍!也不会没人管束放飞自我!
妈妈也不用又当爹又当妈,一个女人辛辛苦苦拉拔儿女长大,怕后爹待孩子不好不敢再嫁,守了一辈子寡,也没享上福。
哥哥也不会大字不识一个,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因为穷二十多才娶上老婆,他们这边都是十几岁就结婚,晚了就找不到好的了。
娶回来的是个搅家精,啥也不干满村跑,东家长西家短的,等着婆婆做好饭才回来,吃完一抹嘴又跑了……最主要的是她骨盆窄,生了两个孩子脑袋夹老长,都夹坏了,脑瘫!都没活过三岁。
还都是自己妈照顾的,她连手都不搭!后来妈中风瘫在床上她一天都没照顾,哥哥一个大男人每天给老娘喂水喂饭把屎把尿,自己去伺候吧,住两天她就摔盆摔碗赶人……这辈子说啥也不能让她再嫁进来!
“这孩子真睡迷糊了?”张桂侧坐在炕沿上推了推自己女儿。
被自己妈推回现实,权秀抱着被子坐起来,让妈妈给穿好衣服抱下炕。
“走,看看爸给你带啥回来了。”权振林微弯下身,一掐女儿腋下给举起来放在自己脖子上往外走。
突如其来的上升,视野一下子拔高,这个亲昵的动作,搞得本来就对妈妈给穿衣羞涩不已小老太太更是不知所措了……
自己死的时候都七十一了,现在骑在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脖子上……虽然这是亲爹……那也不好意思啊!
还没调整好心态已经被放下来了,原来已经来到外屋了。
外屋靠墙的八仙桌上放着个土布包袱,权振林把女儿放在桌子旁的太师椅上,让她坐好,自己解开包袱。随着包袱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一块折的四四方方的红底白花的棉布分外显眼。
“爸给我秀儿买的花布,好看不?回头让你妈给做件小花袄,肯定好看。”权振林拿起花布在女儿身上比划,满意的点点头。
“还有这个,这是麦乳精,城里人都喝这个,可有营养了!还有桃酥,又香又甜,来秀儿尝尝。”说着掰下半块桃酥给女儿递手里。
“买这些干嘛,浪费钱,现在都吃不上饭了还买这老贵的东西,买粮食多好。”张桂在旁边看着自己男人买这么多奢侈品,心疼的不行,直叨叨。
“现在哪买的着粮食啊!到处缺粮,咱们这边旱一年多了,听说南方那边涝了,哎……咱们这边不靠山不靠水一马平川的,又不能离开户口所在地……现在都有地方饿死人了……”权振林手从额头往后搂一把头,叹了口长气,把女儿抱起来,坐下再把女儿放在自己腿上。
权振林是村里唯一的高中生,权爷爷早前开铁匠铺的,自己吃了识字不多的亏,挣了钱就把俩儿子都送去读书了。不过二儿子不是读书的料,学了几年说啥也不去了,一天天的混日子。
权振林在县里鞋厂上班,是厂里的会计,一个月56块钱。村子离县城不远就七里地,走路也就三四十分钟所以就住在家里。今天是跟领导去市里开会了所以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
权秀坐在爸爸腿上,回忆着爸爸是怎么出事的,看看有什么办法改变爸爸的命运。爸爸死的时候虽然自己不记事,但是妈妈曾经无数次对自己说过,毕竟太过刻骨铭心。
记得当时是厂长的小舅子偷厂子里的鞋去卖,到年底查账的时候对不上帐了,上面的人正好下来核对,厂长就让爸爸背了锅。爸爸肯定不能认,但是厂长和副厂长还有销售科的科长一起串通好了,其实他们从中也谋了不少的利,正好厂长小舅子的事发,让他们一起把锅甩给了爸爸,赶巧前些时候姥爷借钱给爸爸翻盖了家里的房子,姥爷的钱是乱起来的时候藏的金条换的,根本不敢拿到明面上来说。他们就说爸爸做假账挪用公款。
本来光厂长小舅子偷卖鞋的数额并不大,结果加上另外三个人的,因为数额巨大,爸爸被判死刑了,奶奶和妈妈到处去喊冤,但是根本没有用,因为找不到证据证明爸爸的清白,其实厂子里的人都知道,可是没有用,毕竟胳膊扭不过大腿,还要在人家手底下干活,更何况,这个时候好多东西并不健全。
这要怎么帮爸爸躲过这个死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