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67
方城作为旅游胜地，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一条名为迷街的街道，街道由无数条巷道组成，形成一座天然的迷宫。
末世前这巷道内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商家，末世后因为巷道实在太过曲折，走进去便极难出来，容易被困死在里面，而被逐渐废弃。
前世厉时钰本来打算将这整条街全拆了，但因为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太大，所以一直搁置，他便索性削减了此处的把守。
正是因为迷街特殊的地理环境，前世在其他基地的人闯入曙光基地的时候，姜蔓才得以带着人在迷街中与之周旋，一直撑到厉时钰回来。
姜蔓对迷街的地势了如指掌，是她在家里无聊，经常研究地图所致，前世所学恰巧可以用到今生。
如今夜色黑沉，姜蔓却并未迷失方向，她拉着戚明熠，很快便找到了专卖食物的珍馐巷。
虽然距离末世已经将近两年的时间，但迷街废弃是前段时间的事情。方城虽说是最早沦陷的城市之一，但城市内总会住着幸存者。
厉时钰带着人来到方城的时候，还收编了一部分的幸存者，据说那些幸存者就是依靠迷街得天独厚的地形，与外面的丧尸周旋，得以保全性命。
也就是说，仔细找一找，还是能够在珍馐巷找到食物的。
姜蔓凭借着记忆，带着戚明熠踏入一处无人的小院，这儿曾经的大多数住户还保留着灶台，用着最原始的烹饪方式。
戚明熠找到了干柴火与打火机，刚想点火，便被姜蔓制止了，毕竟还在迷街的人也只有他们，一旦点火，厉时钰立刻就能找上来。
他们只能等到白天。
戚明熠抿了抿唇，最后还是丢下了手中的打火机，他回到姜蔓的身边，对她说：“我只是看你好像很冷。”
姜蔓是很冷，恐惧也让她战栗。
本该发生最终被改变的事情，依旧让姜蔓因为前世的那段阴影感到恐惧。没有什么，比尊严被践踏，让姜蔓更害怕的了。
姜蔓控制着颤抖的声音，尽量平静的说道：“忍过今晚就好了。”
恐惧是弱者的表现，在黑暗中，姜蔓给自己一个晚上的时间整理心情。
戚明熠问她：“既然这么怕，为什么还要来曙光基地？”
“我总要去的，避让是没有用的。”
“为什么？”
“这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是命运。”
戚明熠更不解了：“能有什么事是一定会发生的？那你在被厉时钰到处找的时候，知道我会来找你吗？”
姜蔓摇摇头，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会有人来救她。前世她深陷泥淖的时候，便始终是孤身一人。
“所以没有什么事是一定会发生的，让你产生这个认知的理由是什么？”戚明熠又问她。
姜蔓偏过头去，黑暗中，她只能依稀看见戚明熠轮廓完美的侧脸，他坐在她身边，距离她很近。
“这是只能告诉闪闪的秘密。”
戚明熠问：“真的不能告诉我吗？”
“但是现在可以告诉戚明熠。”
在她最绝望的时候，看见戚明熠的这一刻。
戚明熠唇角翘起：“我听你说。”
姜蔓语调缓慢的说着她最大的秘密：“过去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过了，你也都知道了，我就从这个时间段，开始和你说起。”
“许宁曦将我当成礼物，送给了厉时钰，我再也逃不出去。”
“许宁曦的人甚至背刺了我，厉时钰也终于让我犯错，他再顺理成章的来做那个惩罚我的人。”
“没有人能帮我，没有人会帮我。”
姜蔓曾经天真的愿意将希望寄托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她求过许宁曦，求过林镜，甚至无数次求过厉时钰，但没有人会愿意聆听弱者的哀求。
甚至就连她久别重逢的父母，都因为厉时钰的权势，百般劝说她乖巧的留在厉时钰的身边，这样他们才能有更好的生活。
或许无论什么时候都会认真听她说话的，只有眼前的戚明熠。他听着她说起他的上辈子，哪怕重生这种事，听起来便是异想天开。可戚明熠没有怀疑，他始终相信姜蔓说过的每一句话。
直到她划破了她的脸，从鲜血中窥见了自由，她才终于明白，能够依靠的，只有她自己。
姜蔓闭了闭眼，前世的悲惨经历被她三两句话带过，比起那些不幸，姜蔓更愿意记住的是闪闪，邂逅他是她唯一的幸运。
闪闪多好啊，在她一无所有的时候，他是她唯一拥有的；这样的感情是相互的，所以闪闪唯一拥有的也只有她。
在残忍冰冷的世界中，他们是彼此的唯一，不可分割，不能分离。
姜蔓与闪闪的故事，在宁州外的迷瘴森林中，戛然而止。
姜蔓不想告诉戚明熠，闪闪的死亡。
“走到宁州了吗？”戚明熠专心的聆听着姜蔓的每一句话，他问她：“当时在安全区，你和我说的，就是要去宁州吧？”
“走到了。”姜蔓慢慢的勾勒着那场清醒的梦，她干涩的眼中泛出晶莹的泪花：“宁州是无主之地，丧尸与人类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那儿很乱，但我们都不怕，因为我们已经走过最艰难的那段路了。我们在一起，一起生活到了那个充满未知的未来。”
姜蔓不知道，戚明熠已经恢复了从前的目力，甚至比从前更好，所以他看见了从姜蔓眼角顺着脸颊划下的泪水。
为什么要哭呢？为什么要哭呢？
戚明熠很明白，他们没有走到宁州，他从姜蔓断掉的故事中，明白了他们的结局在迷瘴森林中，成为悲剧。
戚明熠想去擦掉她脸上的泪水，却又怕她更伤心，最终他只能握住姜蔓冰凉的手，对她说：“等离开了这里，我们就去宁州。”
姜蔓胡乱的用手抹掉脸上的泪水，重重的点了点头：“我们会走到的。”
一定会的。
就算是她走不到，戚明熠也一定得走到。
“这是你的上辈子吗？”
“是。”
“蔓蔓，你也说过，这是上辈子了。”戚明熠试图开解姜蔓，他想让姜蔓明白一件事：“如果如你所说，命运不会改变，但我今时今日和你在一起，就证明你说错了。”
“命运会在细枝末节处发生改变，但结局不会改变。”
哪怕姜蔓正在试图改变，她清醒的接受着这个残忍的事实。
“过去已经发生了太多细枝末节的改变，所以造就了现在的我。蔓蔓，我的命运已经开始发生了转变。”
“不止是我，有祝繁阳，还有许宁曦。”
祝繁阳本该在盛城的那场□□中失去他的双亲，他选择离开盛城，组建基地，想要找到□□的真相，为父母报仇；可这一世，他父母健在，他也成为了盛城的中流砥柱。
许宁曦是冷心冷情的利己主义者，他该将姜蔓当成礼物送给厉时钰，但这种事不会再发生，因为他知道，这样优秀的姜蔓，不会听凭他的摆布。
改变的事情其实很多，变化最大的是姜蔓。她本该是柔弱的菟丝花，如今却可以是冷静强大的战士。
戚明熠耐心的告诉他：“蔓蔓，不要将自己困在上辈子。”
上辈子已经过去了，今生是崭新的今生，未来依旧是未知的，他们还有改变的机会。
姜蔓一直坚信的“命运不会改变”开始动摇，她问戚明熠，寻求一个肯定的答案：“真的都能改变吗？”
“我们要一起走到宁州，这一点不会改变。”
姜蔓沉默的点头。
戚明熠故作轻松的说：“还有你看我，我不是还是戚明熠吗？依旧帅气，才不是那个丑丑的丧尸闪闪。”
哪有这样说自己的啊，笨蛋。
姜蔓觉得庆幸，她告诉戚明熠：“你不会再成为闪闪了。”
闪闪太苦了，现在的戚明熠就很好了。
“我们是同一个人。”戚明熠问她：“如果是这样的话，蔓蔓，你还会喜欢我吗？”
闪闪是姜蔓心中最可靠最值得信赖最重要的同伴。
“我还可以喜欢你吗？”姜蔓问。
“你会喜欢我一辈子吗？”
“你和厉时钰是不一样的人吗？”
厉时钰是姜蔓一辈子的阴影，戚明熠看见了她眼中的茫然。
戚明熠叹了一声，不忍再逼她：“那你先别喜欢我了，我多喜欢你一点，也是一样的。”
当这份喜欢多得不能再多，戚明熠分给姜蔓一些，假装这是姜蔓对他的喜欢。
姜蔓却说：“我知道，你和他是不一样的人。”
戚明熠感受到姜蔓在回握他的手。
“戚明熠，我爱你。”
比喜欢更多更浓烈的情感是爱。
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姜蔓爱他。
戚明熠僵住。
姜蔓偏过头去，她似乎是在笑：“很惊讶我会说爱你吗？”
连喜欢都不肯好好说一句的姜蔓，在对他说爱。
戚明熠呆呆的点头。
“那这个呢？你惊讶吗？”
姜蔓就着被戚明熠握住的那只手，微微向前探身，贴近了他柔软的唇。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接吻。
可这是第一次他们站在平等的位置，姜蔓怀揣着爱意亲吻他。
戚明熠惊喜得无以复加，他将满腔的爱意用唇舌相碰的方式，尽数与姜蔓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