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59
印证而来的事实让戚明熠浑身发冷——姜蔓真的不想他越来越好，她更希望他保留着丧尸的面貌。方才那只丧尸扑上来，姜蔓犹豫的刹那间，戚明熠看得分明。
如果姜蔓毫不犹豫的选择将手术刀捅进那只丧尸的脖颈，他不会被咬。
戚明熠脖颈血流不止，他垂在身侧的双手，却不自觉的紧握成拳。尖锐的指甲刺破了掌心，远远比不上心中钝痛。
正在这时，姜蔓终于反应过来，她蹲在他的面前，伸出手按在了他的脖颈上，他流了很多血，她一只手根本捂不住，源源不断的猩红从姜蔓的指缝间溢出，打湿了她整只手。
姜蔓的注意力尽数被戚明熠脖颈的伤口吸引，她后悔她刚才的恍神。她深呼吸一口气，慢慢的冷静了下来：“你先捂住你的伤口，我去拿医药箱。”
姜蔓抓起戚明熠的右手，按在他的脖颈上，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她看见了戚明熠握紧的拳头。
“你怎么了？”姜蔓的手顿住，她看向戚明熠：“是太疼了吗？”
戚明熠沉默的摇了摇头，他紧握的手慢慢松开，虚虚的覆在了伤口上。
姜蔓立刻站起来，去卧室将医药箱拿了过来，再度蹲在他的旁边，细致小心的为他处理着脖颈的伤口。
戚明熠任由姜蔓的动作，直到伤口终于止血，姜蔓将绷带系好，盯着他的脸，似乎是正在出神。
戚明熠从不觉得这张面目全非的脸，有什么值得姜蔓在意的，他忽然开口：“我又变成了从前的样子。”
姜蔓收回复杂的心绪，温和的宽慰道：“没关系，会好起来的。”
“如果不会好起来呢？”
姜蔓将医药箱放到一边，将戚明熠从地上拉起来：“不会也没关系，无论你什么模样，我们都会在一起。”
“蔓蔓。”戚明熠坐着没有动，姜蔓没办法将他从地上拉起来，他像是一顿僵硬的雕塑。
“怎么了？”
戚明熠看着重新在他面前蹲下的姜蔓，慢慢的开口：“为什么我没有从你的语气中听到遗憾？你并不介意我是丧尸的模样，甚至乐见其成，对吗？”
姜蔓张了张嘴，反驳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却也无法说一声“是”。
“蔓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关于他和闪闪，戚明熠这段时间来想了很多，他问：“闪闪是丧尸，所以你也希望我保持丧尸的面貌，对吗？”
姜蔓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她想再邂逅闪闪，可也不想看见戚明熠悲伤的模样。这段时间来，姜蔓已经接受了一件事，他可以是闪闪，也可以是戚明熠，是谁都没关系，只要他是他就好。
戚明熠的质问让姜蔓有些受伤，她回答道：“不是，你可以是人类面貌，也可以是丧尸面貌，无论你是什么模样，都可以。”
“你在骗我。”戚明熠不甘的接受了一个事实：“你眼中的闪闪是丧尸，所以我就得是丧尸的模样，所以你替我做出了选择，你在将那把刀捅进丧尸的脖颈时犹豫了。”
姜蔓的确犹豫了，这一点她无从辩驳，但是：“戚明熠，你似乎混淆了，你究竟是谁。”
“混淆的从来不是我，是你。”戚明熠冷静的告诉姜蔓，纵然他不明白那个闪闪究竟是怎样在姜蔓的生命中，占据一席之地的。
失血过多让戚明熠的脸色非常难看，但他说话却极有条理，他清楚的告诉姜蔓：“我一直都是戚明熠，不是什么闪闪。你的闪闪始终都是丧尸的面貌，甚至非常蠢笨呆傻，依赖你，信任你，甚至是因为你的血离不开你。”
戚明熠得出这个结论的前提，是他过去在外面流浪的那段时间，邂逅姜蔓，她所展露出的温柔耐心，是他进入安全区后，从未感受过的。
“可我是戚明熠，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人类的面貌，做回从前的戚明熠。我不想成为，你心目中的那个闪闪。”
“但是你混淆了这一切，你将我视作闪闪，哪怕我已经不再具备你所喜欢的，闪闪的特征，你也因为闪闪，对我诸多宽容。”
“蔓蔓，我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但我希望从此刻开始，你能记住，我是戚明熠，不是闪闪。”
“我和他，是两个截然不同、完全独立的个体。”
姜蔓的脸色一变再变，她下意识的否认：“我没有混淆……你就是闪闪，你是闪闪！”
“我不是！”
“你就是他！”姜蔓的情绪有些激动，她抓住戚明熠的手，几乎是语无伦次：“我们曾经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包括生死，可是你先丢下我离开了，我没能留住你。”
姜蔓的情绪实在是太激动了，她说话时，眼眶泛出红色血丝：“我好不容易认出你，找到了你，我们都有了不同的活法，这样很好。无论你是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闪闪。”
“你不能，不能不承认！”
戚明熠看了眼姜蔓抓着他的手，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手背上细细的青筋都快爆起来了。他只是平静的反问：“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些生与死，与你经历那些的，不是我。蔓蔓，我只是戚明熠，你看我时，抛开对闪闪的滤镜，你还能这样坚定的，抓住我的手吗？”
比起姜蔓，戚明熠的情绪起伏一直都不大，他为今天的这一番话，做过很久的心理建设。
姜蔓呆呆的看着戚明熠，如果没有闪闪的滤镜……如果没有闪闪的滤镜……
那么对于她来说，戚明熠就只是戚明熠，与她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他们没有经历过生与死，只是在童年时代与少年时代，他们从未分开。
似乎……是和闪闪一样，无法割舍的存在。
“蔓蔓，我只是戚明熠，你还愿意这样抓住我的手吗？”戚明熠重复问她。
姜蔓骤然回神，她没有松手，而是近乎执拗的告诉戚明熠：“你和闪闪都是我不能放弃的存在，恰巧你们又是同一个人。”
“你说的那些我根本就不知道，你为什么还要把我和那个闪闪相提并论？”戚明熠实在是太不解了：“蔓蔓，你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姜蔓此刻，病态的执拗，让戚明熠无法忍受。她实在是太执着于那个闪闪了，为了那个闪闪，她希望他依旧是丧尸的模样，希望他成为那个闪闪。
可是姜蔓有想过，他会为此付出的代价吗？
戚明熠意识到，如果姜蔓始终将他认做闪闪，那么无论那个闪闪是不是他，无论他是不是真的如姜蔓所说，与她经历了生与死，他都必须结束这种病态的、畸形的关系。
——他只会是戚明熠。
姜蔓紧拽着戚明熠的手微微松开，她紧盯着戚明熠：“我变成了什么样？你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我是一个异类。这是你第二次这样看我了，戚明熠。”
在很久以前，姜蔓将戚明熠堵在杂货铺的墙角时，她不顾戚明熠是丧尸，对他说出成为同伴的话时，戚明熠就曾这样看过她。
姜蔓非常非常讨厌这种眼神，尤其是这样看她的，是戚明熠。
怎么可以是戚明熠呢？
姜蔓很受伤，她用手使劲的揉了揉眼睛，或许是手上的鲜血被揉进了眼睛里，她的眼睛越来越红了。
“你怎么能这样看我，我不是一个正常人吗？”姜蔓抓着戚明熠的手，再度收紧：“你告诉我，在你眼里，我是不是一个异类？你就是这样看我的。”
话题似乎就此出现了偏移，戚明熠不得不先安抚姜蔓的情绪。
“蔓蔓，抱歉，只是你有的时候的做法我无法接受，是我有问题，我……”
“够了。”姜蔓开始暴躁，她说：“我是一个正常人，不需要你这样安慰我！你这样就是在告诉我，我有问题！”
姜蔓猛地甩开戚明熠的手，站起身来，她呼吸急促，毫不留情的撕开他们之间和平的表象。
“戚明熠，你骗了我，那只丧尸是你带到家里来的，你躲在门后，让那只丧尸攻击我，你再跳出来帮我，然后故意受伤。你想试我，你现在试出来了，得到你满意的结果了吗？”
“我不要和你一起去宁州了！”
戚明熠跟着姜蔓从地上站起来：“我知道，我会离开的。”
姜蔓瞪着戚明熠，她不想他离开，可是气话已经说出口，她是一定不会服软的，戚明熠最好快点认错，她也会顺坡下驴，和他说对不起。
他们还是可以像从前一样的。
然而回应姜蔓的不是戚明熠的声音，而是“啪嗒”一声，门锁被打开，许宁曦握着从登记处拿到的备用钥匙，走了进来。
许宁曦不知道是已经听了多久的墙角，但姜蔓已经不在意这个了，她只在意戚明熠的选择。
许宁曦看向戚明熠，声音温和，无可挑剔：“那只丧尸逃了，但今晚制造的混乱，必须得有丧尸负责。戚明熠，你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