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57
翌日。
戚明熠从沙发上醒来时，口干舌燥，昏昏沉沉，是宿醉之后的正常状态。他爬起来，在茶几上找到了一杯早已放凉的水，是昨晚姜蔓在休息前特地给他准备的。
戚明熠一口气喝光了一杯水，开始回想昨晚上他上头之后，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让姜蔓生气的事情。
……想不起来了，可恶。
早知道姜蔓不和他谈感情，他就买啤酒了，这样还能多捞两个问题。
戚明熠最后的记忆只停留在他被姜蔓推倒在沙发上，这之后……就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可是非常扎心的一件事，是戚明熠虽然不记得倒下去之后发生的事情，但他记得姜蔓对他说过的，一句又一句“不喜欢”。
戚明熠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就看见了卧室门口站着的一条纤细的身影。她似乎已经安静的站在那儿有一会儿了，但始终没有出声，似乎是在观察着什么。
姜蔓能观察什么？
戚明熠站起身来，偷偷的打量着姜蔓，姜蔓神情如常，这是不是证明他昨晚上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戚明熠松了口气。
在戚明熠偷偷打量姜蔓的时候，姜蔓也在不动声色的观察戚明熠，看他松了口气的表情，必然是已经忘了昨天嚷嚷着要和她谈恋爱还咬她耳朵的事情，如果没忘记，他今天看见她必然是会很不好意思的。
不记得就好。
姜蔓也松了口气，虽然她也不知道，她这么在意戚明熠记不记得是为什么，按理来说，单向喜欢从来都只是一个人的事情，与她无关。
戚明熠干巴巴的对着姜蔓说了一句“早上好”。
姜蔓颔首，也说了一声“早”。
戚明熠看她站着没动，不由得问道：“你今天不出门吗？”
许宁曦时常找姜蔓去开各种会，虽然戚明熠觉得他居心叵测，但也不能说什么。
不过姜蔓是忙忙碌碌，戚明熠就比较闲了，他有自知之明，他现在是丧尸，总不好经常出门，和人类混在一起，他顶多就是找狗头军师宋无忧商量一下他的坎坷情路。
“不出。”姜蔓在戚明熠旁边坐下，回答道：“救援军小队已经派出去清剿安全区外的丧尸，我没必要再去掺和。”
戚明熠点头，他起身去洗漱，出来后发现姜蔓还在等他。他有些疑惑：“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没有。”姜蔓毫不犹豫，她否认后又觉得她这样有点奇怪，便生硬的转移话题：“有，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安全区自然是比沦陷区要好得多，至少不再需要思考今天吃什么这种事，而且这里金钱还在流通，戚明熠卡里还有钱，最后他们衣食无忧。
可是……
生活在这里，戚明熠总觉得怪怪的，或许是他的心态，早已在当初青云区的超市中，分明帮了幸存者，却依旧因为丧尸的身份被救援军攻击时，产生了变化。他从那之后，就清楚的意识到了一件事——他是丧尸。
哪怕此刻，他因为血清，逐渐褪去丧尸的皮囊，也依旧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但姜蔓是人类，这里才是她应该待的地方，戚明熠会为她妥协：“这里挺好的。”
“可是我觉得这里不好。”姜蔓似乎明白戚明熠在想什么。
他就是她的闪闪呀，她怎么会不知道闪闪在想什么呢？
“等过完这个夏天，我们就离开这里吧。”姜蔓慢慢的说道：“我之所以留在这里，是为了印证一些事情。”
姜蔓想知道，如果她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那么能否改变一些其他东西。
“我们去哪里？”戚明熠好奇的问。
“去一个曾经没有去过的地方。”
姜蔓想和他去宁州，前世她和闪闪没能抵达的地方，这是她心中憾事。
“又是我不知道的。”
“或许我以后都会告诉你。”
如果你是闪闪，我会对你和盘托出，可你不会是。
姜蔓藏住心中的无限遗憾，分明她要找的人已经在她身边，不会离开，可是她也再也找不到他了。
姜蔓掩下心中的复杂思绪，朝着戚明熠露出温和的笑容：“你想出去走走吗？来了这儿几个月了，我们还没有一起出去逛过呢。”
戚明熠看了姜蔓一眼，藏住了他的许多疑惑，点了点头。
……
自上次的醉酒事件后，又过去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姜蔓和戚明熠相处得非常和谐，姜蔓的态度也越来越温和，但也仅仅是温和，戚明熠总觉得，他和姜蔓之间，隔了一段很长的距离。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从进入安全区开始。
姜蔓对他温和是因为她将他当成一起生活的同伴，对他疏离是因为她只将他当成同伴。
戚明熠心知肚明，却无力改变。
但不得不说，这样的生活……其实也还算过得去。
这日晚，戚明熠照例在家等待姜蔓，夜色越发深沉，却不见姜蔓踪迹。姜蔓是非常守时的人，这个时间点还没有回来，十有八九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段时间安全区扩张得很快，但领土扩张带来的问题也不容忽视，救援军最近成立了巡逻小组，在安全区内巡视，以防内忧。
姜蔓非常在意这件事，她甚至短暂的加入了许宁曦的队伍，和他一同巡视。
戚明熠记得姜蔓说过，过完这个夏天就离开这里，为什么是这个夏天呢？只能是在夏天结束前，会出事，而姜蔓想解决这件事。
已经是夏末，戚明熠不敢疏忽，立刻就跑了出去。已是深夜，街道上空无一人，天空之上全是黑色阴霾，蒙蒙细雨落下，已经有了秋的迹象。
戚明熠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敏锐的察觉到了，丧尸的存在。
安全区中不该有丧尸。
难道这就是姜蔓想解决的那件事吗？可是丧尸从哪里来？
戚明熠循着丧尸的气息拐入一条小巷，很快就找到了在黑暗中躲藏的丧尸。那只丧尸也很快的察觉到了戚明熠的气息，惊诧的看了过去。
在丧尸模糊的视线中，他眼中的戚明熠更具备一个人的模样，而不是丧尸，但求生的本能依旧让他低低的嘶吼出声，用丧尸的语言向同伴求救。
戚明熠听出，他在说，有很多人在追他，他们都在找他。
戚明熠走到丧尸面前蹲下，他清楚的闻到了丧尸身上腐烂的味道，看见了他全身的腐肉。很显然，这是只已经尸化了有一段时间的丧尸，他身上的尸毒，比之戚明熠更甚。
但是这只丧尸和戚明熠一样，拥有智慧，并不蠢笨，他还会求救。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只丧尸紧紧的攥住戚明熠的手掌，尖利的爪子划破了他的掌心，戚明熠看见了黑色的鲜血。
丧尸粗嘎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入戚明熠耳畔：“我为么他们已经豁出命去了，可是他们放弃了我……”
目前看来丧尸病毒还是不可逆的，就连戚明熠哪怕注射了血清，也没有完全的褪去丧尸的模样，他的犬齿已经锋利，依旧渴望着鲜血，虽然他已经能够很好的忍耐，姜蔓也早已不再会用鲜血来诱惑他。
所以救援军在进行清剿行动的时候，必须全副武装、万分小心，若是不慎感染尸毒，将由随行队友直接处决。
盛城方面已经有研究得出，病毒在进入人体后，丧尸的身体强度将与中毒者的身体强度成正比。所以他们不能姑息新的强大丧尸诞生，唯一的做法就是在成为丧尸前，处决感染者。
戚明熠面前的丧尸，就是感染者之一，但他却偏偏躲过了处决，甚至还杀了同行的队友，顶替他的身份，进入了安全区，躲避处决。
有人的地方就有三六九等之分，就是在安全区也不例外，靠近云城大运河的棚区就是这样的地方。因为当初的大多数丧尸，都坠入了云城大运河，他们认为运河附近有尸毒滋生，若非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住到这里来的。
可幸存者太多了，总有万不得已的人，棚区就这样应运而生。
那里也成了眼前这只丧尸躲避的最佳位置，一开始他还能克制住对于血肉的渴望，但正如姜蔓曾经所说，食欲是比性/欲更要难以忍耐的欲望，丧尸最终还是开了杀戒，丧尸病毒就这样在棚区流传开来。
时至今日被察觉，救援军开始搜索罪魁祸首，若是被找到，眼前丧尸的结局可想而知。
丧尸咬着牙对着戚明熠说：“你帮帮我，我们是一样的丧尸，我们聪明，有头脑，有武力，未来的这个世界，注定由我们主宰！”
丧尸病毒会蚕食心智，滋生野心，他们在拥有强健的身体后，还依旧拥有聪明的头脑。这样的丧尸，当然不甘于平凡。
如果他是人类戚明熠，他会将丧尸交出去，让他受到制裁；可他是丧尸戚明熠，他更想利用这只丧尸，去印证一件事。
戚明熠垂首，看着他虎口处被丧尸划出的伤口，伤口不深，周围虽然已经很快腐烂，但体内的血清仍在作用，证明他并不会再度尸化。
可是作用的时间很慢，足够戚明熠利用这段时间，去看清楚姜蔓的所思所想。他想，他这么久以来，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很快就能真相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