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万籁俱寂的冬日清晨，正是在黑暗中待了一晚上的丧尸活跃的时候，枪声响起，几乎是顷刻间吸引了整条街的丧尸，他们循着声源冲来。
在嗅见新鲜血肉的味道后，他们更像是疯了一般，疯狂的攻击着花店外许宁曦带过来的手下。
甚至还有一部分丧尸，疯狂的撞击着玻璃门，妄图冲入花店中。
姜蔓不紧不慢的背上她的背包，左手环抱那束纯洁的满天星，右手拿起戚明熠留下的黑色直柄伞。她对许宁曦说：“世间之事瞬息万变，不要以为事事皆在你的掌控之中，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后果你得自己承受。”
姜蔓将室内温暖的空调关了，然后越过面沉如水的许宁曦，打开花店的玻璃门，丧尸顷刻间一拥而上。
姜蔓手中略显沉重的直柄伞这时便成了最好的武器，丧尸近不了她的身，还反会被伞尖戳到眼睛。
这是祝繁阳继云城大学生活区外第二次直面这么多的丧尸，他想继续看着姜蔓，但姜蔓已经在丧尸堆里了。
祝繁阳咬牙抓过角落里的园艺铲，然后跟着姜蔓冲入丧尸群中。园艺铲边角被打磨得光滑而锋利，倒也是一件很不错的武器。
许宁曦盯着姜蔓瘦弱的背影，眸中第一次浮现了一丝兴味。
一只丧尸见许宁曦岿然不动，立刻朝着他扑了过来。许宁曦从袖中抽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干脆利落的割断了那只丧尸的脑袋，待到他再去找姜蔓的背影时，姜蔓已经冲到了丧尸的包围圈边缘。
“队长！再这样下去极有可能会形成尸潮，我们得赶紧撤退！”
许宁曦收回看向姜蔓背影的目光，颔首，专心作战。是他的终归跑不了，下一次他就不会让姜蔓就这么轻易逃脱，他一定会问出他想知道的。
许宁曦的直觉告诉他，他能从姜蔓的身上，挖到不得了的秘密。
已经冲到了包围圈边缘的姜蔓，却并不急着突围了，她游刃有余的对付着一个个冲向她的丧尸，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祝繁阳本来都想直接跑了，他看姜蔓气定神闲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催促：“我们赶紧跑啊。”
姜蔓没理她，她目光专注的看向四周，等待戚明熠现身。她就不信，戚明熠能让她一直待在这里。
这时候许宁曦等人已经开始准备突围，因为他们还要回云城大学的原因，所以选在了与姜蔓所在位置的相反方向，也就是云城大学的方向突围。
他们训练有素，不恋战且无后顾之忧的情况下，杀出一条血路也只是时间问题。这条街的丧尸也算不得多，他们很快就清理出了一条路来，开始撤退。
许宁曦等人吸引了大部分丧尸的火力，这也是姜蔓还能游刃有余的原因，然而如果他们走了，祝繁阳觉得他和姜蔓可能会被这么多的丧尸给撕成碎片。
姜蔓轻飘飘的说：“不想死的话就赶紧走吧。”
她没必要再让祝繁阳跟着她了，况且也因为祝繁阳这一世没有骗她，她和他还算是两不相欠，自此之后各走各的路倒也不错。
“你到底想干嘛啊！”祝繁阳一边分神去看他们撤退的进度，一边焦急的对姜蔓说：“你再不走我可走了啊！”
“我等人。”
祝繁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不可置信的问：“你不会是在等熠哥吧？他不是早就走了吗？”
“戚明熠一直都在。”她回答道。
姜蔓默默的倒数着许宁曦等人撤退的时间，也就是丧尸朝着她一拥而上的时间。她赌，戚明熠会在此之前忍不住现身，当然，赌错了也没关系，她会在此之前冲出丧尸的包围圈。
只是若真是这样的话，她也就没有了再将戚明熠视作同伴的必要了。因为他没有遵循他的承诺，而她最憎恨的就是不守诺之人。
丧尸包围圈的另一边，许宁曦作为最后撤退的人，他目光穿越重重叠叠的丧尸，看见了尚未离去的姜蔓。
她在做什么？是在等什么人吗？
许宁曦百思不得其解，但他现在必须撤退了，他没有更多的时间耗费在姜蔓的身上。他飞快的收回目光，离去。
在许宁曦的身影消失在丧尸包围圈的那一刻，无数丧尸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姜蔓与祝繁阳的身上。
在他们扑向二人之际，在姜蔓欲失望离开之际，姜蔓瘦弱的手腕忽然被一只冰冷有力的大手握住，拽着她远离。
天空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飞雪，戚明熠双眸覆盖着一层浑浊的白色，看什么都是白的，更遑论外面都是积雪，跑了没两步他就迷失了方向。
姜蔓似乎察觉到了戚明熠的现状，她不紧不慢的问：“去哪？”
戚明熠声音沙哑：“青宁街94号。”
他们如今所在的就是青宁街，只不过花店是194号，94号在街道的另一头。当时戚明熠和宋无忧在94号的咖啡厅休整，听见枪声之时，戚明熠下意识的觉得是姜蔓又出事了。
戚明熠跟着群情激愤的丧尸跑过去，一看就看见了姜蔓。他不知道那一枪是谁打的，但姜蔓什么明明都可以突围了还非要留在那里？
感染了尸毒后，戚明熠的大脑变得有些僵硬，平时聪明的脑袋瓜在这时候需要思考好一会儿，才能明白姜蔓的用意——姜蔓是在等他，或者说是在逼他现身。
如果是从前，姜蔓肯为了他如此用心，他会高兴得觉得是天上掉馅饼了，可是现在他只觉得为难，姜蔓到底知不知道，他究竟有多想咬她？
戚明熠昨晚上就没吃饱，早饭也没吃，如果丧尸的食物是人类的话，那么他就是一天一夜没进食了，他好饿。
姜蔓回握住他的那只手，莹白如雪，指骨纤细，指节处被冻得红红的，看起来分外的……可口。
戚明熠有些狼狈的甩开了姜蔓的手，所幸这时候也跑到了94号，这是一老式的杂货铺，装修简陋，但将沉重的木门一关，便是密不透风的屏障。
因为戚明熠目力有限，看见的基本只是一片白茫茫的缘故，所以他是最后进到杂货铺的。一进门，他就将木门牢牢地关上了。
外面的那些丧尸情况和他差不多，这样的雪景对他们来说的确非常不友好，在发现跟丢了姜蔓与祝繁阳之后，他们开始在外面徘徊。
不过倒也无妨，天寒地冻，他们进不到杂货铺，便会自发散去，他们体温偏低，比人类耐冻，但同样很怕冷。
宋无忧看他们回来了，立刻和姜蔓打招呼：“小学妹，你好哇！”
姜蔓靠在门边，她瞥了眼在黑暗中格外安静的戚明熠，然后看向宋无忧：“你好。”
“我认得你，你应该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是宋无忧。”
姜蔓点了点头。
戚明熠同样站在门口，他的五指紧紧的按在布满灰尘的门栓上，手背青筋暴起。黑暗中他的嗅觉会异常的敏锐，天晓得他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扑向姜蔓。
戚明熠声音沙哑：“宋无忧，走了……”
“啊？就走了？”宋无忧瞪大眼睛：“反正咱们都和小学妹一起了，以后也一起……”
话音未落，戚明熠已经硬生生的捏断了那根坚硬的木制门栓，沉闷的声音，让气氛陷入死寂中。
姜蔓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戚明熠，跟我走。”
戚明熠记得他昨天尸化后的短暂失控，他不想再那样了，只能颤抖着手去开门，他就不该跟着姜蔓进来，姜蔓就是来折磨他的，偏偏他还舍不得咬她。
姜蔓摁住了戚明熠的手，然后强行将他往最里面带。
戚明熠想再次甩开姜蔓的手，但情绪波动过大也容易导致失去理智，他强忍着嗜血的冲动，任由姜蔓的动作。
祝繁阳看得目瞪口呆：“蔓蔓在干嘛啊？她看不出熠哥是想咬她吗？我都看出来了啊！”
宋无忧却是感慨道：“不愧是熠哥喜欢的小学妹，好猛啊。”
祝繁阳宋无忧各怀心思，姜蔓和戚明熠也走到了杂货铺一角。旁边就是窗户，但窗户上积了灰，灰蒙蒙的光透进来，让戚明熠勉强看清了眼前的姜蔓。
姜蔓也想借着这光，仔细打量一下戚明熠，看能不能在他脸上找到闪闪的影子，只可惜戚明熠戴着黑色的口罩，她只能看见他一双冷白的眼。
戚明熠压抑的声音传来：“姜蔓，你究竟想怎么样？”
“还记得我昨天和你说过什么话吗？”姜蔓收回目光，她靠在墙壁上，平静的询问道。
戚明熠光记得他昨天变成丧尸，然后嘬了一口姜蔓的脸，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记得了，姜蔓说过什么？
“不记得了吗？那我就再重复一遍。”
姜蔓曾经说过——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得跟着我。
——你既然承诺了要保护我，当然要一直跟着我，你向我许诺却不守诺，我会打断你的腿。
戚明熠愣住，他半晌才不可置信的说：“你疯了吗？我都这样了你还要我跟着你？你真的不怕我咬你吗？”
“我说过，是无论发生什么事。”姜蔓重复道：“你听不懂吗？”
戚明熠抬起手，哪怕肤色青白，他的手也依旧非常漂亮，十指修长，骨节分明，那只手落在了姜蔓的脖颈之上。
“无论发生什么事？如果是我想吃了你呢？”戚明熠尖锐的爪子按在她柔嫩的皮肤上，他不敢用力，他只想把姜蔓吓走。
姜蔓却不再怕了，她反问：“戚明熠，你饿吗？”
戚明熠当然饿，他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啃咬姜蔓，感受她的香甜。
姜蔓却勾起了唇角，她往旁边挪了挪，避开了戚明熠的手，然后五指按在她的脖颈之上，一根尖锐的指甲划破柔软的皮肤，鲜血霎时溢出。
戚明熠几乎是顷刻间红了眼，他原本微不可查的呼吸声，霎时粗重。
姜蔓仰起脑袋，露出纤长的脖颈，她说：“我可以喂养你。”
“如果你觉得我的鲜血不够的话，我们也可以去猎杀一些人类。”姜蔓想了想，又补充道。
她只喂过闪闪鲜血，却没有为闪闪猎杀过人类，因为闪闪不需要。如果戚明熠需要的话，她可以去杀。
戚明熠立时清醒了过来，他第一次用那样惊诧的眼神看着姜蔓，仿佛不认识她了一样。
姜蔓原本伸长了脖子等待戚明熠进食，但她没想到戚明熠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她唇角的弧度渐平：“戚明熠，你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
这样诧异的目光仿佛她是什么异类一般，如果对象是其他人，姜蔓无所谓，但是用这样的眼神看她的，是被她视作同伴的戚明熠。
这让姜蔓感到非常受伤。
戚明熠问她：“姜蔓，你把我当成什么？”
他的语气中似乎藏了一抹愠怒。
“同伴。”姜蔓不假思索的答道。
戚明熠垂眸：“同伴？但我觉得，你把我当成茹毛饮血的怪物，又或者是你用血喂养的一条狗。我凭什么，要跟着你？”
姜蔓瞪大了眼睛，她看着戚明熠，漆黑的眸中冰霜凝聚，她有些生气。她深呼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温和一些：“我将你视作同伴，我对同伴的忍耐度一向很高，但不是没有上限。你不要这样对我说话……”
你这样说，我会觉得非常受伤，我分明是想对你好的。我只是不想你挨饿，我只想照顾你，像照顾闪闪一样，因为只有你们对我好。我也绝对没有把你当成怪物。
后一段话，姜蔓没能说出口。
戚明熠说：“可我不愿意做你的同伴。”
他不想变成被鲜血与杀戮滋养的怪物。他不能跟着姜蔓，他也不愿姜蔓因他手染鲜血，那是他自己都做不到、不愿做的事情。
戚明熠也是这时候才感觉到，姜蔓是真的有点不太正常，如果他以丧尸的身份待在她的身边，她的情况会更糟糕的。
“可你承诺过我的！”姜蔓不可置信，她的声音随之尖锐了起来，重生之后她第一次有这么大的情绪起伏：“你说你要保护我，我同意了，你怎么能出尔反尔？”
“抱歉。”
姜蔓的神情阴沉下来，她看着戚明熠，说：“你知道轻易许诺却不守诺的人，下场是什么吗？”
“你动手吧。”戚明熠平静的说：“我失信了，抱歉。”
姜蔓抓起倒在地上的直柄伞，就想往戚明熠的腿上招呼，戚明熠不躲不避，却让姜蔓越发愤怒。
姜蔓将手中的伞重重的扔回地上，她脱下身上温暖的黑色大衣，连同那束满天星，一并砸在了戚明熠的身上。
“戚明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如有下次见面，我不会再轻易放过你。”
姜蔓大步离开。
戚明熠岿然不动，他垂眸，看着地面上的一片狼藉。洁白的满天星染了血，细小的花瓣散落一地，破碎而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