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4章 阴影下的涟漪
宅院里。
朱喜跟妻子相对而坐。
“娘子，服下最后一颗丹丸，你就能彻底恢复了。”书生从怀里小心翼翼的取出最后一颗绿色药丸。
女人摇了摇头，“夫君，一个多月来，已经有二十几拨人潜入小院，或是下毒，或是放箭，无所不用其极。这些日子，你一天都没歇息过，再这样下去，就算不被毒死，也会被累死。”
“我知道你的意思，先生对我们有大恩情，就算是死，我也不能出卖先生。”
朱喜微微摇头。
“可是……”女人望着书生，轻抚银发，“你为了救我，在水缸里待了足足七十天，经历无数痛苦，又要跟青花大蟒蛇厮杀，如今只剩十年寿元，我不想在这仅剩的日子里，还要跟你一起担惊受怕。”
“此话不必再说，大不了咱们离开青石古城，去一处杳无人烟的地方。”
正说着，书生猛地转过头，一掌挥出，十几根蘸满剧毒的利箭被掌风震飞出去。
“朱喜，侯爷耐心有限，你要么交出武功秘籍，要么交代面见神灵的事宜，否则这些毒箭每天都会出现，看你能挡多久。”
声音消失在墙外。
“夫君，这些外人如此肆无忌惮，不就是因为我手无缚鸡之力，挡不住任何毒箭流矢吗？”女子泫然泣下，“你一日不吐露实情，这些人就一日不罢休，在先生眼里，他们只是一些土砖瓦狗，就算说出去，又能如何？”
“够了。”
朱喜面色铁青，“人生在世，有些事情可以做，有些事情绝不能做，我宁愿死在这里，也绝不透露先生的半点消息。”
女子低下头。
她不明白夫君为何如此？
她想要的……只是平静的生活，神灵也好、诸侯也罢，都比不过夫君的性命，十年寿元太短暂了，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费。
半日后。
小院外，一名方琮国守卫急匆匆的离去，没过多久，其他人也纷纷离开。
……
“公主，朱喜的妻子传来消息，传授朱喜武功的是东城街道上的一位医馆先生，也是此人说出青花大蟒蛇的具体方位，至少有五成可能性……他是神灵。”
“走，去见那位医馆先生。”
公主扬身而起，带着侍卫队伍走出阁楼。
与此同时，一支支队伍前往东城街道，涌动的人群顿时引起城中平民注意，许多敏锐之人悄然跟随，来到医馆附近。
只见两侧街道聚集了大批兵卒守卫，服饰各不相同，最前方，方琮国公主以及好几位王侯、公爷，甚至还有身着劲装的顶尖武者，都聚集在医馆门口。
哐当！
木门开启，一名绿衣婢女出现在人前，“我知道你们来做什么，老爷不在，你们要是想等，就慢慢等，要是不愿意等，就有多远滚多远。”
“小姑娘，口气不小啊！”
一名衮服男子面露冷芒，以他的地位，哪有人敢对自己如此傲慢，神灵也就罢了，一个婢女……凭什么？
“在下想问一句，朱喜的功夫是医馆先生教的吗？”另一位劲装武者沉声问道。
“不错，”绿衣婢女微微点头，“那个讨人厌的家伙，居然真的撑过了七十天，将毒功修炼到第六重，老爷说过，放眼整个青石古城，只有他一人有此意志，旁人是万万练不成的。”
“哦？”
衮服男子跟劲装武者彼此相视，心中又信了几分。
毒功的事情，只有朱喜跟他的妻子知晓，这个婢女说的分毫不差，可见确有其事。
医馆先生有此手段，纵然不是神灵，也相差不远了，值得本王以礼相待……衮服男子脸上挤出笑容，“小姑娘，本王愿在此等候。”
“小妹方灵秀，也愿意在此等候。”方琮国公主温声道。
“在下吴端，愿在此等候。”劲装武者抱拳。
其余诸侯也都纷纷开口，没有一个人露出不敬之态。
先前对朱喜放肆也就算了。
毕竟只是个得了机缘的凡人，眼前姑娘可是神灵的婢女，若敢不敬，天知道有什么后果。
数日后，医馆外出现了一排排凉亭，各地大人物纷纷聚集而来。
……
与此同时，消息也传到了朱喜的宅院。
“他们怎么会知道先生的住所？”
朱喜脸色青白不定，沉默许久后，看向妻子。
“夫君不用猜了，是我告诉他们的，”女子神情肃然，“神灵若要责罚，我一人承担，但你不能再这么熬下去了。四十天，你一天都没睡过，再这么下去，身体还能抗多久？”
嘎吱！
朱喜紧握拳头，猛地砸向胸口。
噗！
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夫君！”
“不要拦我，你是为了我才会泄露先生的消息，这笔债，也该由我偿还。”
朱喜接连数十拳，打的自己皮开肉绽，但即使如此，仍无法消弭心中愧疚。
“娘子，你愿随我一起去死吗？”朱喜看向妻子。
“生死相守，至死不渝，这是我们的誓言。”女子轻轻抚摸夫君的银发，眼中情意绵绵。
这些年来，不就是这么度过的吗？
“好，随我去医馆，请先生宽恕。”
朱喜牵着妻子的手，走出宅院，向东城街道快步行去。
宅院外已经没有半个人影，得到神灵的消息后，谁还会留在此处？
……
没过多久。
两人走到医馆门外，躬身跪地。
“出卖老爷，还有脸来？”
医馆中的小绿瞥了眼朱喜，转过头去，对于这位重伤自己，又挖走内丹的人族，她始终愤愤难平。
……
悬空岛内。
顾修云漠然看着下方。
青石古城中的变化，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但他关注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城中凡人的生活、谈论的话语，乃至每一天的衣食起居。
不只是这些，青石古城之外……周边的诸侯国，乃至更远处的海岛、草原、冰川，所有地界，都在观察之中。
“原来命运的波纹中，偶尔还会泛起涟漪，那些波纹……并非越来越弱，有时候反而会沿着相反的方向变化。”
顾修云眼中闪过精芒。
朱喜妻子的举动，不就是波纹中的涟漪？
命运阴影，看似简单，实则玄妙无尽……因为这是一门命运线之外的玄妙。
波纹，只有起点，没有尽头。
理论上，这门手段修炼到极致，可以隔着无尽遥远斩杀敌人，跟生念无心咒有些相似。
不同的是，生念无心咒靠的是因果线，参悟起来颇为简单。
而命运阴影，属于命运道中极其偏门的手段，九大玄妙，命运阴影绝对是最难参悟的几种玄妙之一。
“我走过的地方，都会留下命运的痕迹，那些痕迹汇聚成了阴影，永恒映在天地间，遮盖一片岁月长河。”
顾修云喃喃自语，心有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