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萤火虫
比干从卫士手里接过利剑，在空中挥舞着。
龙眠山的上空，被他划出道道闪亮的光束。
不到半盏茶的工夫，一条大蛇从山上而下，一路的树木因它起伏，这条大蛇许是被比干的挥舞惊动了。
这是什么蛇？蟒蛇么？
对了，与我所见进村的那条蟒蛇何其相似，定是蟒蛇了。
其身硕大硕长，其嘴光滑而尖。
它停在了比干眼前的山坡上，“蛇”视眈眈。比干也发现了它。
人蛇对峙！
蟒蛇嘴中的信子吞吐加剧。
这是攻击的前兆么？
我大声疾呼：“比干，用剑炫它的眼，它应该怕光的。”
比干显然没有听到我说的话。他手里握着的剑悬在空中，他整个人已经进入到了临战状态。
但是，这样的对峙只进行了几分钟，蟒蛇转动了一下眼珠，摆摆身后的尾巴，居然掉头走了。
它走向哪里？
反正它没有回到山上，而是向着西南方向的河谷溜去。
“你不要说话，安静！”
有人提醒，但不是比干的声音。
“比干，比干”。我仍然在轻声地呼喊。
胡石在我的额头上拍了一下，将我拍醒了。
我睁开眼，胡石的眼睛瞪得老大，他看着我。
他在我眼前的形象有些模糊，唯有那双大眼睛闪耀着精灵般的光芒。
原来，我这一睡一梦，天已经黑得深沉。
胡石说：“你睡觉，梦话连篇。又说到比干了。”
我刚睡醒，懵懵懂懂地问：“比干是谁？”
胡石被我问得哭笑不得。他一骨碌爬起来，坐在草地上，对我说：“又来了，比干跟你不相干，那是梦，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对付蟒蛇吧！”
我说：“我看见蟒蛇从山上下来，与比干对峙了一会，然后转身走了。”
胡石这下来劲了。
他连忙侧身，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质问我：“你说什么，你梦见蟒蛇了？”
我整个人吊在他胳弯里，我抬起头，非常吃力地看着他，对他说：“我不是说了吗？”
胡石放下我，若有所思，像是自言自语：“你怎么会梦见比干呢，又梦见蟒蛇？但彼蟒蛇非此蟒蛇，燃眉之急，是要解决到我们村偷袭的那条蟒蛇。”
“不过，你能梦到蟒蛇，十分奇怪。”
接着，我们两人站在一起都不说话了。因为这时候，我需要侧耳倾听远处。
胡石怕打搅我，也竖着两只大耳朵，神秘感十足，一动不动。
附近山鸡喀叫，风声、虫鸣对我都有干扰，但是不严重。
我听到灵庄的庄新周夫妻床上动作有点大，也听到隔了几座山的那边有筑路打桩声。但是，我就是没有听到蟒蛇出动的声响。
胡石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大约半个小时后，他急了，问我：“听到什么了？”
我说：“庄新周叔叔和凤姨床上动作有点大，按你以前说的，不雅。”
胡石纠正我的说法：“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蟒蛇，你听到蟒蛇的动静了吗？”
我继续听了一会，然后冲他摇摇头。
胡石很失望。朗声说：“这家伙吃了庄五斤，还不饿，贼匪！”
他说这话，一点也没感觉到恐怖，他只是表达心中的愤懑。
我侧过身，朝着大别山深处观望并倾听。
我隐隐约约看到了比龙眠山至少高出五百米的白马尖。
都说白马尖是大别山群山当中最高的一座山峰。
白马尖在朦胧的月光中，黑魆魆、虎头虎脑而又傲视苍穹。它给人一种神秘、恐慌和压迫之感，却是令我向往。
我没有听到声响，却看到了白马尖顶上的一束亮光。
我指着那亮光对胡石说：“你看。”
胡石顺着我指的方向往前方看，然后问：“看什么？”
“亮光。”
“那应该是白马尖，我告诉过你的。没有亮光。”
“那亮光在移动。”
“什么亮光？”
“那亮光正向我们飞来。”
“我怎么没看到？”
“你看，它就是向我们飞来！”
胡石不时地看着我，又看着我指的方向，搜索那亮光。
我看得极为真切。那亮光就是从白马尖的山顶上飞奔而来。
像一粒火种，却又没有那般闪亮。
像一颗流星，却又没有那般光芒四溢。
它倒像是一只通体透亮的飞蛾，飞舞着翅膀不带曲线地直向我而来！
胡石看到了。
他说：“萤火虫，你指的是它？”
胡石接着惊呼：“萤火虫真的是向我们而来！”
是的，萤火虫直向我们而来！
它为什么是单独的，而不是群体？
它为什么以一个飞虫的态势孤零零地从白马尖飞向我们？
萤火虫飞到了我们的前方停了下来。
它似乎是向着我，定在了空中。
它嘴里和翅膀都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它是应该有声响的，但现在没有。
它的身体发出微弱而又闪烁的红黄相间的光芒。
它定在空中的姿势优美极了。
胡石没当回事，他觉得在这个仲夏的夜晚，看到一只萤火虫在空中飞舞，是一件极其正常的事。这是大自然的生态。
但是，他见我审视着它，一丝不苟，全神贯注，却又变得慎重起来。
他对我说：“你看到它，是从白马尖上飞过来的吗？”
我没有回答胡石的话，我在思考，为什么萤火虫飞这么远却停在了我们的前面？
它是冲着我而来的吗？
胡石解除了自己的谨慎，他轻描淡写自我安慰似地说：“它就是一只普通的萤火虫！”
我却不以为然。这怎么可能就是一只普通的萤火虫呢？
它分明是自然界当中的精英，或者说是一只精灵。
萤火虫在我们面前定格了好几分钟，突然身子又飞舞起来。它飞舞的路线与刚才大不相同。它是绕着我们两人的周围飞舞。
它始终与我们保持着距离，在我们周围转了一圈又一圈。
它像是怡然自乐，又像是要完成某项飞行任务似的，轻柔而又欢快地转个不停。
它在寻找目标？
它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它有灵性？
它有思想？
我们早将蟒蛇忘到九霄云外，专注于眼前这只萤火虫了。
就在我们既好奇而又疑虑的时候，萤火虫突然停在了我的正前方。
这个时候，我看到了它的双只眼睛正在注视着我！
我很好奇，它似乎对我感兴趣。但是，我的好奇让我放松了对它的警惕，我对它居然完全没有防范。
就在这个时候，萤火虫突然扑向我！
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不是，也是。它扑向我，并不是撞击我的身体。
它要是撞击我的身体，那只能是以卵击石，或者叫自取灭亡。就是它软柔的身体撞击我软柔的皮肤和衣服时，即使不是牺牲，也会被我拍死。
我想它不会这么傻！
它扑向我，并不是撞击我的身体，而是扑向我的耳门。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家伙却已经钻到我的一只耳朵里了！
我耳朵里滋啦啦地响，就像是人类的鞋踩在沙石里的声响。
接着，我感觉耳朵里特别的痒。
这家伙把我的头颅当山峰，把我的耳朵当山洞了。它在钻山洞！
我伸出一只手，将我最长的中指伸进耳朵里，我想用我的指甲将这家伙掏出来。但是，无济于事。
我轻轻地用手拍打着我的耳朵，想把它震出来。无济于事。
我干脆侧着身体，将这边的耳朵朝下，希望地球的引力能将这家伙拉出我的耳鼓。仍然无济于事。
胡石看到了我所做的一切，他大为惊异，一连声地问：“三毛，你怎么了？”
我说：“萤火虫钻到我耳朵里了。”
胡石急了，连忙上前拍打着我的脸，他希望他的拍打能把萤火虫吓出来。
接着，他捧着我的头，使劲用嘴吹我耳朵。吹没有用。
他又冲着我的耳朵喊，更没用。
胡石急了。连忙从地上揪了一根草茎，然后，将它伸到我的耳里，希望能把萤火虫掏出来。还是没用。
萤火虫根本就没打算出来，它接着往里钻。我感觉到它行军的步伐。我们从外围攻击，真的是一点用也没有。
胡石无策，他焦急地看着我，直跺脚，急问：“三毛，你怎么样？”
我不怎么样，我只是感觉到，耳朵发热，而且越来越热。
接着，我整个的脸发热。
接着，我整个的头部发烫。
接着我整个的身体发热。浑身都发烫了。
接着，胡石惊呼：“三毛，你怎么了，你没有事吧？你好吓人。你怎么会全身通红？你怎么一个人就像是一个发光体？三毛，你别吓我！”
这是我这阵子在山上听到的胡石最后的声音。
我说不出话来，我整个身子都在燃烧。
接着我就昏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