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胡石
胡石不是老先生，他是我们村的下放知青，来我们村已经两年。
他比我大整整十二岁，是我崇拜的偶像，也是我远胜于庄小虎和死去的庄五斤的忘年交的朋友。
我崇拜他，是因为他智慧超群，学识渊博，办事老练。
我们关系如此亲近，是因为两件事的促成。
一件是，我是他的游泳教练。他由一个城市“旱鸭子”变成游泳的佼佼者，那是我的功劳。另一件，还不是因为，我是我们灵庄的怪人，发生在我身上的怪事层出不穷，令他兴趣不断。
灵庄发生巨蟒吃人事件的时候，胡石却回城了。
他返村时，正赶上庄重召集村干部开会，以商讨对付巨蟒的策略。
胡石不是村干，但他是知青，村支书庄重对他也是敬畏三分的。
胡石听到蟒蛇伤人的事件很震惊。在会上，庄重征询他意见时，他轻描淡写，甚至是漫不经心、玩世不恭地说：“再来，用火攻，蟒蛇怕火。”
胡石态度为什么这样？
因为，他一向对庄重轻篾，不是一般地看不起庄重。
他的高见被会议采纳。为加强战备，村里为驱蟒特攻队的八大金刚配备了重型火器。也就是将平时喷农药的喷雾器，改装柴油就是。
散会后，胡石找到我，让我描述我所见到的恐怖场景。
我如实地说给他听。
胡石听了，重复着他老说的那句话：“你不怕？”
我说我不怕。
胡石来了兴趣。他走近我，伸手拍了拍我肩膀，自言自语地说，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蟒蛇呢。
接着，他问我：“三毛，你有没有兴趣，我们去干一件大事？”
我问：“干什么一件大事？”
胡石说：“巨蟒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我们去查。我们看看有没有对付他的办法。”
这下连到我反问他：“你不怕吗？”
胡石松开手，直起腰，慷慨陈词，却又是色厉内荏：“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我们一拍即合，有了一致的兴趣。
胡石回去查阅了一些关于蟒蛇方面的知识，以增加我们对它习性的了解。
胡石告诉我，蟒蛇，属蟒科大型爬行动物。常见的体长3至5米。
头部呈黑色，或黄白色，背一般为棕褐色或黄色，腹部浅白豹纹状。
善攀援，嗜昏睡，喜夜行。遇见猎物，能吞则吞，不能吞，则用身体缠绕致死，压扁成长条形，整个吞食而下。
蟒蛇在我国，主要分布在中南部地区。
胡石照本宣科所述，我立马反驳：“我所见到的蟒蛇整个都是黑色，而且有四五十米长。”
胡石说：“连书上都没有记载，说明它不是一般的蟒蛇，所以说，我们要干一件大事呢。”
胡石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不再持疑义！
胡石还为此精心地准备了我们出行的防守工具。
它们是，运动鞋加钉，手电筒换了新电池，两盒火柴，装满柴油的小型喷雾器，匕首，能撤拼的红缨枪，砍刀，口哨，等等。
胡石将工具装在一个蛇皮袋里，满满的。
当天下午，所有的社员都去上工了，胡石带着我悄悄出发。
胡石可以不上工？
是的，他是知青，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不上工。
支书对他不敢较真，谁还敢对他较真？！
我们首选的方向就是龙眠山。
依胡石的观点，蟒蛇喜阴，傍水，贪黑，它应该藏在龙眠山周围的哪个山沟里。它白天定是处于休眠状态，或者善于伪装自己，晚上就会主动出击。
为什么首选龙眠山？
杜甫老先生诗云：“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登高可以望远。我们爬上山，在高处俯视，以蟒蛇庞大的身躯，还能发现不了？
我突然说：“胡石，蟒蛇也有可能藏在龙眠河的水中呢。”
我以前直呼胡石，他很不乐意，问我为什么不叫他大哥，或者胡哥。
我说，胡石就一个，而我自己的哥哥就有两个，再加一个，你说哪个更独特。
胡石无可奈何，摆摆手，对我说，你还是直呼其名吧。
从此，我就叫他胡石了！
胡石说：“有可能，但它白天要是藏在水里，定会露出头的。龙眠山也能看到龙眠河的，我们注意观察就是。”
去龙眠山，必须经过龙眠河。走出村口不到一里地，我们就到了河边。
龙眠河依旧，流水潺潺，波光粼粼。
我们站在桥上，仔细观察，上下游能看到的地方都看了几遍，就是没有蟒蛇能够伸出水面的龟头一般的头部。
胡石说：“这家伙怕阳光，躲得远远的，我们上山。”
我们越过桥，往龙眠山上进发。
我从小在山边长大，爬山对我来说，与走平川无异。
胡石就不一样了。他一个城市人，爬山如同用嘴啃风干了的糖稀，费劲而又不想放弃。但他还是好样的。
爬山的时候，需要说说话，这样可以分散他的注意力。
我突然想起晚上的梦境来。
我走在前面，转过身来，问胡石：“比干是谁？”
胡石停下脚步，愣了一会，反问我：“什么比干？”
我说：“我昨晚梦见比干了。”
胡石问：“比干是谁？”
我说：“我问你呢？”
胡石又愣了一会，伸手抓挠自己智慧的头皮。
我觉得应该给他提示一下。我说：“大王杀人了，什么炮烙，有人把这事告诉了比干，比干仰天长叹。”
胡石大为吃惊。他看着我，一双也算是智慧的双眼似乎要冒出火花来。
他说：“你怎么会梦到比干？”
他说过之后，眼珠在眼眶里转了一下，似有疑虑。
我问：“比干是谁？”
胡石若有所思，然后对我说：“看来，是要对你普及历史知识了。比干是几千年前的人，那时候的朝代，叫商朝，他是里面的大臣。”
我说：“大臣是什么？”
胡石说：“重要官员。”
我说：“像村支书？”
胡石摇摇头，说：“村支书算个屁，比他大不知道多少级。”
我说：“几千年前的人，那就是我们的祖先了。”
胡石说：“没有错。你快点上学，多认识字，下次我借《封神演义》给你看，你就知道比干是谁了。只可惜你现在还小。”
我说：“我已经认识不少的字了。”
胡石哭笑不得，说：“那算什么，就锄禾日当午，就认识四行，不行的。”
我接着问：“你是说比干是皇帝身边的人，大王就是皇帝了？”
胡石听了我的话，突然用手推我一把，说：“原来你知道”。
过了一会，他又说了一句：“你怎么会梦见比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