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争吵
“我竟不知大姐姐的婚事还有这般隐情, 大伯母那么一闹，我们这些小辈也都知道了, 二姐姐当场就哭晕过去了, 我看见谨大哥的脸色也是十分的难看。”顾照思赶快喝了一口凉茶静心，“大哥哥饱读诗书，以圣贤道理约束自身, 结果自己的母亲和妹妹竟然做出抢人姻缘一事，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了。那对母女的身份依我看应该是会定下来了，祝娘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我觉得应该不是做戏，否则人死万事空, 那就算争来了身份又有什么用呢？”
虞翠端来瓜果点心，方便顾照思取用, 闻言说道:“也许本来打算只是做个被推搡的样子, 结果大奶奶破罐子破摔, 知道遭了算计, 干脆就下了狠手, 是死是活看祝娘子运道，总不能让她白白咽下这口气去。”
顾照思顿时就喝不下去茶了，面带纠结:“不会吧？那可是活生生的两条人命啊！”
虞翠给她换了热茶, 将她手里的凉茶收走，“愤怒有时会冲垮理智, 大奶奶这么多年来过得养尊处优, 儿女孝顺, 公婆怜惜，妯娌敬重，她受不了别人敢忤逆她的意思, 看似温和不争，实则唯我独尊。祝娘子母女本身就已经令大奶奶暴跳如雷，结果还敢挑衅她的威仪，没有了大姑娘在身边劝着，大少爷又一直忙于课业，怒火中烧之下，拿把刀上街砍人也不奇怪，何况是屡屡挑衅她这个正妻的外室。”
“……我好像明白祖父祖母为什么放着其中疑点不去追究，就那么认了下来，大伯母也松口的原因了。”
敢情是假摔变真推，谁都不无辜，干脆就各退一步，祝芸母女得身份，韩氏保名声，顾家的颜面最重要。
“那大伯母为什么还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那件往事呢？这让谨大哥和大姐姐的颜面何存”顾照思依旧有不解之处，这种丑事不应该捂得死死的吗
虞翠也不懂韩氏的脑回路，“或许大奶奶以为说出来能报复到二姑娘吧？反正大姑娘已经嫁过去了，夫妻和睦，这种内闱私事也不会传到外面去，对大少爷的名声无碍。顺便还能给别人上一把二姑娘的眼药，大奶奶这么做，二姑娘即使真的没做假证，在别人心里也是做假证了，二姑娘的品性名声被大奶奶坏了。”
顾照思小脸刷白，手指紧紧抓住了椅子扶手，“一家子骨肉，何必如此仇视如果真的是大伯母推了人，那二姐姐站出来说了真话，却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了”
“唉唉唉，姑娘你别哭啊，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都是猜测，当不得真的，可能大奶奶单纯只是一时失智呢？我就是个事后诸葛，当时的情况肯定是万分压抑的，人在高压状态下大脑通常都是一片空白，大奶奶脑子应该没那么灵光，她可能就是慌乱之中口不择言，没想那么多，不像我有足够的时间瞎琢磨。”
虞翠看见顾照思眼里蓄泪就急忙补救，她就是个碎嘴子，还喜欢卖弄自己的小聪明，本来只是想提点一下顾照思的宅斗，结果话匣子一打开就控制不住，开始瞎逼叨，结果惹得顾照思多想多虑，造孽啊造孽!
“是不是真的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即使是我听了你刚才的解释后也依旧难以相信二姐姐是无辜的，怀疑的种子已经埋下，二姐姐改不了人心。”
虞翠沉默了。
确实，顾芊涵无不无辜已经不重要了，谁让她掺和到了大房的妻妾相争里。祝娘子差点儿一尸两命，韩氏为了摆脱自己的嫌疑肯定要往顾芊涵做假证上面推，现在在顾家大部分人心里，顾芊涵做假证的可能性要远大于韩氏推人的可能性。
韩氏在顾家的形象远比顾芊涵经营的好，管家三年，府里的狗看见都要讨厌到多叫两声，而韩氏久不管事，平日里打赏下人也大方，自然是再和善不过的顾家大奶奶。而顾芊涵呢？她对同父异母的顾芷汐顾芳汀姐妹都会大肆嘲讽，更别提对待府里下人的态度，和茯苓说的一样，尖酸刻薄，气量狭小。祝芸母女初来乍到，又是外室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出身，在府里可谓孤家寡人，只有顾芊涵去了远香院做客，肯定是蛇鼠一窝，狼狈为奸，大奶奶一定是被她们合起伙来陷害了!哪怕顾芊涵真的无辜，但她确实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姑娘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老太太肯定不会让府里的人乱嚼舌根的，而且发生了这种事，是绝对不允许被传到外面去的，不会影响到二姑娘的名声的。”
只要不传出去，府里名声坏了就坏了呗，她当初在薛家不也恶名远扬但妨碍她出门是热心好市民的形象了吗？没有，所以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顾照思的眼泪又收回去了，“好像是这个道理。”她被说服了。
“不过姑娘你以后还是少和远香院那对母女来往，能避则避，实在躲不过就放连翘，伏低做小，借力打力，连翘比我强，我脾气爆，怕忍不住想打人。”
白莲就需白莲治，术业有专攻，她这种的适合对付那种汉子婊，同样都大大咧咧，既然都是兄弟，那加她一个不算什么吧？她不是来拆散兄弟联盟的，她是来加入兄弟联盟的。
“我明白，经此一遭，顾淑慎绝不会成为我们几个的姐妹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顾照思难得这般咬牙切齿的对一个人表现出如此的不满。
不过也不能怪她，顾芊涵只不过是去远香院做了一次客，然后和韩氏她们三个同处了一室，都想让她做证人，结果证人做了，她的名声却完了。
虞翠没有再说什么，顾照思惦念姐妹之情，不愿意用恶意揣测顾芊涵，可在她看来顾芊涵应该不无辜，否则无法解释她为什么要和祝芸母女结伴同行去清静院见韩氏，路上可能确实只是巧合遇到，但同处一室就必定是精心设计。
谁都不无辜，但她们几个的现世报都来得极快，祝芸母女的目的是达成了，却险些丧命，韩氏是出气了，但也得捏着鼻子认下祝芸母女身份，顾芊涵是报复了韩氏，却也把自己搭进去了。所以说啊，害人终害己，实在同情不起来。
祝芸母女的身份折腾了快两个月，终于在端午节过后正式在顾家落户，顾淑慎比顾芳汀小半个多月，于是序齿第四，挤了顾若清的位置。
涵清院里，顾芊涵怒火冲天，花瓶茶盏砸了一地，顾若清站在门口看她发疯，对这个姐姐是万分无奈。
“是你与虎谋皮，贪图那对母女许出的两千两银子，如今你钱到手了，是发疯给谁看”
顾芊涵猛的看了过来，眼中泛着红血丝，神情凶狠，顾若清被她这么盯着，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但很快就压下那丝惧意，继续开口说道:“我知你不忿亲事被抢，可你太沉不住气，姐姐你明知祖父是心存亏欠之意的，为何不再等等呢你这样做，不仅恶了大房，还磨去了祖父的亏欠之心，你以为靠爹娘能给你寻来更好的亲事吗？”
“等等等!就知道让我等!”顾芊涵大声叫喊，“我就快及笄了，可上门来提亲的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二十八岁的举人，家里还有个瞎眼老母，谁给他的自信来顾家提亲可祖父和爹娘竟然有意动，我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怎么能嫁一个都快能当我爹的老男人他以为他是谁天下如邓公那般大器晚成的男儿有几个他配吗？他不配!”
“你不想嫁说出来啊!难不成爹娘还会逼你嫁你看不上这个二十八的，再找个年轻的不就行了祖父声名还在，总能给你寻摸到年轻俊杰的。”顾若清也恼了，对她这个脑子不清醒的姐姐感到窒息。
顾芊涵怒火更加旺盛，“二十岁之前就中了秀才的哪能轮得到我早就被人提前下手，定下婚约了!祖父要真的心存亏欠，为什么不早给我寻摸人家，非要等到现在才找我明明可以做官家夫人的，却被人硬生生抢走，我凭什么就要苦巴巴的盼着夫君高中万一他一辈子都中不了呢？那我是不是一辈子都要受苦给我选的那些人里，唯一的一个举人又老又穷，年轻一点的不是穷秀才就是穷童生，还没一个长的好看的，难道我就该嫁给这些臭穷酸”
顾若清叹气，“你要是不想过苦日子，那求娘给你找个富裕人家也行啊，那些商贾地主巴不得抱上咱们家的大腿呢，又不是没有其他选择。”
“我不!”顾芊涵断然拒绝，“我才不要输给顾淑言!我一定要找个能胜过顾淑言夫君的相公!是爹的女儿我无法改变，可只要嫁妆够丰，爹要是愿意为我去求祖父，我一定可以高嫁的!”
顾若清理解不了顾芊涵的执拗，劝道:“可你要是高嫁，以后受了委屈娘家很难为你出头，到了那时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我不会后悔!我长得漂亮，一定能笼络住夫君的心，只要能生下嫡长子，我一定会过得好的!”顾芊涵对自己很是自信。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发疯？你不是已经拿到银子了吗？我看你就是嘴硬!”顾若清一针见血。
顾芊涵狠狠瞪了她一眼，但她知道妹妹也是关心她，于是勉强压下火气，解释道:“我生气是因为刚才那对母女竟然光明正大让丫鬟来给我送礼，说好以后各走各的独木桥，结果那两母女就是不愿意放过我。她们这么做，岂不是让府里都认为是我做了假证我承认我自己确实居心不良，可大伯母就是推了祝氏，我没冤枉她!结果现在府里的风向都是祝氏自导自演，我做假证，真是厚颜无耻，平日里一副不争不抢的泥菩萨样，私下却比谁都抢得凶，难怪能做出抢别人婚事的缺德事!活该她被丈夫背叛，给她送来祝氏这个不安分的妾室，虽然祝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若清看她情绪稳定了下来，就从门口走了进来，听完顾芊涵的解释，心里有了成算:“看来这对母女是想把咱们二房拉上她们的船，她们在府里孤立无援，是最想找一个帮手的，可我们就要偏不如她们的意!大伯父算是废了，但谨大哥还在，所以祖父最后还是会站在大房那边的，我们不能和大房真的撕破脸。”
“姐姐你既然打定主意想高嫁，那就去求爹爹，说你恶了大伯母，怕以后大伯母来找咱们家麻烦，你愿意为家里结一门高亲，以后就不怕大伯母报复了。爹爹胆小怕事，本就忧心祖父百年之后咱家何去何从，老太太可一直看咱们二房不顺眼，你借此事说想高嫁，爹爹很大可能会磨到祖父同意，只要祖父愿意豁出脸面去，一定能为姐姐你寻来一门好亲。”
祖父不看重女儿和孙女，所以不愿意在她们的婚事上多放心思，也不愿意耗费自己的人情，他要把这些人情和关系都用在儿孙们的婚事上。如果谨大哥要是准备娶妻，那祖父一定会用尽所有人脉打听各家的适龄女儿，势必要给谨大哥娶一位贵女回来，这就是差别。所以她姐要是想高嫁，娘是不顶用的，只有让爹去求祖父，祖父才可能愿意多费一些心思。
顾芊涵眼睛一亮，高兴地抱了抱顾若清，“我就知道你会站我这边，那我现在就去找爹爹哭，要是事成，我把我赚到的那两千两银子分你一半。”
顾二爷也不是个心疼女儿的，他有两个儿子，家产都是要留给儿子的。顾芊涵和顾若清吃穿上面是不缺，但也只是不缺而已，只比顾芳汀和顾若汐两个庶女好一些，葛氏是会贴补她们俩，但自从儿子出生后也就少了。所以顾芊涵才想着高嫁，贫贱夫妻百事哀，她要富贵荣华，她要前呼后拥，才不要陪着那些穷酸吃糠咽菜，也不要跟着那些商贾地主见官低头哈腰，没有尊严。
“我不要，你自己收好，如果你真的心想事成，那需要用银子的地方就多了去了。”顾若清拒绝。
顾芊涵抱紧了她，红了眼睛，“好妹妹，等我得偿所愿，我一定也帮你寻一门好亲，一定不会比我的差!”
顾若清拍着她的后背，笑着回道:“嗯，我相信姐姐。”
她们是姐妹，就该相互扶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