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空降
婚礼很热闹, 但虞翠因为犯困加害怕炮仗声就也没出远香院，放放鞭炮就得了，干啥还要放那么多大炮仗, 想要彰显自家不差钱吗？躲在屋子里死命捂住耳朵还能听到，心脏病都要犯了！
半夏最大，什么好东西和好事都会让给比她小的人, 自己揽了那些麻烦事儿和辛苦活儿, 是个非常善良可爱的大姐姐。于是她本来打算留下来照顾顾照思的, 让院子里的其他小丫鬟都能出去看蔡家的迎亲, 但虞翠不爱凑这个热闹, 就替了半夏，让她和连翘她们几个出去看热闹了，让半夏提前熟悉一下婚礼的一些规矩和流程, 等到她自个儿成亲的时候也就不紧张了。
顾照思五更天的时候就起来去阁楼陪着顾淑言了，看着全福人给顾淑言梳头，韩氏在旁边又是哭又是笑的, 但总的来说还是嫁女的喜悦占了大头。
虞翠和半夏就在一楼等着顾照思, 虞翠眼皮子都在打架，有半夏和连翘茯苓她们几个在, 虞翠几乎是不值夜的，她睡得比猪都死, 让她值夜, 顾照思半夜起觉还得给她盖被子，都不知道是谁伺候谁。
虞翠在薛家虽然过得不是小姐日子, 但也不是丫鬟日子，她是没有丫鬟的职业素养和基础技能的。被齐夫人买下还不到半年，再怎么加急培训也不可能速成完美大丫鬟, 虞翠到现在说官话还有些磕巴呢，时不时还会冒出几句吴语来，再加上她平日里负责统管顾照思身边的一应事务，半夏就不让她再值夜了，反正还有连翘茯苓竹苓她们几个呢，她们巴不得离顾照思更近点儿。虞翠的优势太大了，她们已经放弃和虞翠争了，但顾照思身边的第二人她们还是要争一争的，她们还是有信心和连翘掰一掰手腕的。
好不容易熬到顾淑言出了院子，困到怀疑人生的虞翠只记得一片红了，都没心情观察顾淑言的嫁衣到底是个什么样子。顾照思也没好到哪里去，送走顾淑言后就去睡回笼觉，还打发虞翠也去睡个回笼觉。能睡个回笼觉自然再好不过，但可恶的炮仗声扰人清梦，虞翠这觉是补不成了。
她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连翘她们几个都出去看送亲了，她刚刚去东厢房悄悄看了一眼，顾照思睡得很踏实，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的。
好不容易独处，她终于有机会好好翻看一下齐夫人给她的那个箱子里到底放的是什么了，齐夫人是当面给的，她没办法收进百宝囊里，后来又是丧事又是搬家什么的，最后还住了集体宿舍，实在没办法避过身边人的耳目，只能就那么放在墙角上锁，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开盲盒的时候到了。
“让我看看能开出什么隐藏来。”
虞翠苍蝇搓手，她之前只是简单翻看了一下，上面压的都是布料，下面是有盒子的，但她一直没机会打开看一眼。齐夫人特意提醒她避过别人的眼睛，那出手就肯定不会小气，开出隐藏的概率极大。
一匹彩色串枝花纹金宝地锦，一匹绿色蔓草纹织金缎，青织金仙鹤宋锦一匹，银红织金缨络绸一匹，大红色金丝软缎一匹，天水碧色湖缎二匹，杂色杭绸六匹，还有一双掐金挖云红香羊皮靴和一件雪青色哆罗呢面绣折枝玉兰狐皮斗篷。
盒子里的东西就五花八门了起来，银鎏金点翠嵌珍珠百宝头面五件一副，银镶翡翠珍珠莲花右面十一件一副，银绞丝攒珠梨花形头面八件式一套，一枚白玉鹧鸪樱桃佩，一枚碧玺雕松鼠葡萄佩，翡翠珠缠丝赤金莲花镯一对，一只花鸟白玉镂空镯，绿玉髓念珠一串，镂金雕花百子石榴臂钏一对，一条五彩宝石镶花链，金镶玉八宝璎珞项圈一副，一个白玉瑞兽胭脂盒，青花瓷盆玉石梅花盆景一座。
对了，还有万能的金元宝和银元宝，总价值三千两。
天下富婆那么多，她虽然不是富婆，但她蹭到了富婆，生生蹭成了一个小富婆，另类发家致富。（ps:此方法存在严重的投机取巧行为，建议别信，勤劳致富才是硬道理！）
虞翠将那几匹杭绸留在了外面，其他都收进了百宝囊里，她准备拿两匹出来给连翘茯苓她们几个都裁一身新衣。
做人不能太小气，否则很容易没朋友的，她不大不小也算一个小领导，没资格画饼，但小恩小惠还是可以的，孤军奋战很难，她更希望顾照思身边的人都忠心能干，她总有一天要离开的，在此之前她要给顾照思留下对她忠心的人。
送亲的人离开了，顾家就该开席了，虞翠陪着顾照思用了午饭，半夏她们被抓壮丁了，要去伺候宾客，请来的戏班子已经“咿咿呀呀”唱了起来，声音嘹亮，她们院子里也能听个清清楚楚。
“这是秦腔倒是和昆曲迥异。”
顾照思正在喝饭后藕粉，虞翠在干饭，今儿大厨房送来的一道山药泥备受她喜爱，加了甜甜的葡萄果酱，一口下去，幸福感爆棚。
顾照思守热孝不食荤腥，当丫鬟的自然也跟着，但为了身体健康和营养，虞翠是天天变着花样儿给顾照思煲汤，藕粉，银耳，莲子，红枣，枸杞这些滋补的东西一个不落，补得顾照思现在脸色红润有光泽，完全不见丧母时的憔悴与瘦弱。
她俩名义上又是主仆又是姐妹的，齐夫人相当于是托孤，关系自比旁人更亲近，顾照思也不是那种爱刻薄刁难人的性子，吃不完的饭菜都会给了身边的丫鬟们加餐。至于什么洁癖啦，不吃别人的剩饭剩菜啦，没有，这种有骨气的丫鬟虞翠还没见过，相反丫鬟能得到主子赏菜那叫一个高兴，主子的饭和下人的饭可以说是一个佳肴一个猪食，谁会和美食过不去呢？如果真的过不去，虞翠表示可以把剩菜都给她，她没有洁癖，她不嫌弃，摩多摩多。
“我倒是更爱江南的采茶小调。”
黄梅戏的前身，是她品味不高，欣赏不了京剧豫剧那些戏曲，比较起来她更能欣赏到黄梅戏。
顾照思笑了笑，“姐姐你确实更偏爱那些轻盈灵动的小戏。”
她们两个私下不讲什么主仆，顾照思叫虞翠姐姐，虞翠也不自称奴婢。
虞翠吃完最后一口山药泥，眉目间带出了几分忧愁，“还有十天你就要出热孝了，半夏姐姐也该出门子了，想必老太太那里一定会空降一个大丫鬟过来的，到时候做什么都会不方便很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老太太心里头再是如何她现在也动不了我，想做什么都得熬完这三年孝期再说，我们还有时间。”
顾照思很清楚她在顾家的处境，她对顾家并不抱有亲情的希望，但也不会对自己绝望，父母给她留下的财产足够多，豆蔻她们对她也是忠心，她相信以后的日子不会太难熬的。
“倒也是。”虞翠瞬间就不发愁了，“但我还是趁早搬过来吧，和半夏姐暂时挤一挤，空降过来的那个人就去住集体宿舍吧，连翘和茯苓她们会盯着她的。”
东厢房有个贵妃榻，值夜的丫鬟就睡在那里，半夏的房间紧挨着东厢房的小库房，只简单放了一张小床和衣柜。西厢房塞了六个人已经很拥挤了，所以半夏就和顾照思住了一个屋，既解决了住宿问题，又方便照顾顾照思，顾照思的胆子并不大，她社恐，却也需要人陪着。
顾照思立马高兴了起来，兴致勃勃地去开箱笼了，“我记得我这有一副梨花青冰绡缠枝宝罗帐，还有一张绣缠枝牡丹藕荷色锦缎被，再来一块大红猩猩床毡当褥子，都给你铺上，那样冬天的话你也就不怕冷了。”
虞翠也不客气，得寸进尺提要求:“我要一只粟玉芯苏绣软枕。”
“再给你加一只棉绒靠枕要不要啊”
“好的呀！只要你不心疼。”
她就喜欢软乎乎的床铺，像是陷到云里，可以让她暂时忘却一切烦恼。她是睡得死，但失眠很严重，她很害怕自己害了顾照思，也害怕自己熬不到期满，可她不能把脆弱流露出来，顾照思那根弦比她崩得还紧，她不能胆怯，不能后退，她必须向前走。
不过失眠的问题已经有了好转，她相信之后的日子里她会正常入眠的，她们在顾家的开局还算顺利。顾家人虽然各有心思和算计，但起码没有那种坏到不把人当人，不把命当命的奇葩，生命安全还是很有保障的，二夫人那种纯坏的奇葩还是不多见的，所以她可以不用特别担心。
唉！希望顾四爷和大少爷都能科举有成，那顾老夫人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对着三房的家业虎视眈眈了，一切都是没钱惹出来的波折啊。顾家就是那种选择把所有儿子都培育成材的家族，确实出了不少人才，但出的更多的是为争家产而闹上公堂的兄弟，所以别看顾家族人好像遍布河间府，实则很多支系老死不相往来。
顾老太爷是本家一脉，但他继承到的也就是顾家祖宅和那几个固定的庄子，铺子还是顾老夫人带来的嫁妆里的。生的儿子不少，女儿更多，嫁娶都是一笔不菲的支出，虞翠都怀疑顾老夫人的嫁妆很可能都填了顾家的窟窿，所以才迫不及待的把管家权扔给了四奶奶邓氏，并最操心三房的家业如何。
虞翠和顾照思的猜想说对不对，说错不错，在顾照思出了热孝，去向顾老夫人请安时，顾老夫人确实空降了一个人，但这人选很是不知该如何形容。
“她叫丁香，是个命苦的，她那口子急病去了，我瞧着她着实可怜，又看她做得一手淮扬好菜，正好给了你做个厨娘。”顾老夫人笑语盈盈，“那个给你预备的院子已经修缮好了，还特意给你盖了一个小厨房，以后想吃什么就让丁香给你做什么，可不能让我们思姐儿在家里还能受了委屈。”
虞翠默然。
是因为她为了让顾照思有胃口吃饭，营养均衡，天天和大厨房斗智斗勇引发的蝴蝶效应吗？但顾老夫人怎么突然就这么大方了，难不成她也被穿了
顾照思当即就从椅子上起身，对着顾老夫人盈盈施了一礼，“祖母好意，照思愧不敢当。”
邓氏却娇笑着插了话:“六姑娘你可别辜负了太太的心意，太太是你的祖母，疼你着呢！不过一个厨娘，给你就给你了，难不成还有人怪罪你不成”
这话一出口，葛氏本来想找茬的话语瞬间消了音，她们这些当奶奶的院里还没个小厨房呢，一个小姑娘却有了，太太就是偏心！
她们二房可有四个姑娘，两个男孩呢，怎么之前就没想着给他们二房多腾出一个院子，也给盖一间小厨房呢！可四弟妹话都那么说了，她再开口就显得自己刻薄三房唯一的女儿了，顾照思可是孝女，她的二姑娘可快要说亲了，她忍。
“就像你四婶说的，我给我孙女儿一个厨娘怎么了有谁不高兴了说出来我也顺便帮你满足了愿望。”
她的眼神扫过堂下，没有一个人敢当那个刺头，都纷纷避开了视线，顾照思只好再行一礼，“那照思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谢祖母疼我。”
顾老夫人笑得真心实意起来，“起来吧，往后多来我这永春院坐坐，也多和姊妹们玩耍玩耍，别一直老闷在屋子里。”
“照思知道了，以后会多来给看望祖母您的，也会和姊妹们好好相处的。”
“如此甚好。”顾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摆了摆手，“那就散了吧，各自做各自的事儿去吧。”
众人起身向顾老夫人行礼，随后散去。
虞翠扶着顾照思出门，那位叫丁香的厨娘自己就跟了上来，虞翠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
顾老夫人应该不会蠢到让这个丁香在饭菜上面做手脚吧？那送一个厨娘来又是什么意思呢？啊！不想了！就像顾照思说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是狐狸迟早有一天会露出尾巴，她们等着就行了。但还是准备一套银针，再养一盆水仙吧，有备无患嘛！古代吃绝户的人多了去了，她宁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不想到了最后才追悔莫及，可那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芙蓉目送众人离开，她其实也不解顾老夫人此举何意，顾老夫人之前并未透露出任何口风来。丁香虽然是永春院出去的人，但她并不是顾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她就是一个厨娘，到了年纪就被许给了府里的小厮，结果孩子还没生下一个呢，丈夫就没了，真是个苦命人。
顾老夫人看到了芙蓉脸上的疑惑，但她并没有解释的意图，因为丁香确实就是一个单纯的厨娘，她可没让丁香做坏事，她甚至在把丁香给了顾照思之前都没和她说过话。丁香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厨娘，唯一不普通的，可能就是她对她的小儿子怀揣着不可告人的心思吧。
她的小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在美色上像了他的父亲，邓氏是多好的一个儿媳妇啊，她绝不能让丁香这个低贱的烧火丫鬟坏了他小儿子的好姻缘。以前的事她就不追究了，毕竟是她儿子主动撩拨，但休想再续前缘！
把人给了思姐儿，不信她这个儿子敢在人这位孝女的院子门前流连，丁香那个小蹄子要是敢发春，三房第一个饶不了她！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