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赏菊宴
二房被强制下线半年, 虞翠倒在荣华堂混得如鱼得水，她性子彪悍，二房在薛家如日中天的时候她都敢头铁硬碰硬, 更别提二房现在蔫巴成了地里黄, 虞翠是变着法的给自己寻开心, 疯狂练习二哈技能撒手没, 气得不能出房门的薛静婉天天撕帕子。本来是摔瓷器摆设的，摔了几天后薛静姝就直接把左厢房的月度支出明细账单给薛老夫人过了一次目, 很好，薛静婉这一年的月例银子都没有了，都用来还账了，她还得倒贴银子。
中秋的时候她撺掇院子里的人都在院子里赏月就酒，吃着阳澄湖的大闸蟹，蟹黄满到溢出来，猜拳行酒令, 嬉笑怒骂，欢声笑语；九九重阳时她又怂恿几个小姐们出门登山赏枫, 回来的时候每个人身上还带着茱萸的香气，个个眉眼飞扬, 开心分享着自己的所见所闻……怎么好玩怎么来，全都不带薛静婉, 那几天砸的东西里还有一个小茶几和屏风, 亲娘毕竟管了那么多年家, 薛静婉的小金库满着呢。
虞翠窝在摇椅上, 喝着桂花酿，就着豆沙月饼，旁边果碟里放着冬枣和葡萄, 还沏了一壶热茶，小资情调拉满。
采薇拿着一张薄毯出来了，已然入秋，天气开始寒凉起来，虞翠还作死在院子里招摇，不盖个毯子取暖，又要向那次回来一样喝了几口青梅酒后被凉风入体，感冒了好几天才精神起来。
来伺候虞姑娘之前那些和她一起学规矩的小丫鬟都说她将来要完蛋了，等二夫人出来，虞姑娘就要哭了，她一个跟着虞姑娘的小丫鬟也会跟着一起哭。可如今她容光焕发，虞姑娘还会抽空教她识字，吃的好，穿的好，睡的好，就算二夫人出来后针对虞姑娘，她也不会离开虞姑娘的，做人得有良心。
虞翠看她出来，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不要脸地自夸道:“白了不少，皮肤也细腻了，我就说我会养人嘛！”突然就想起“紫禁城的风水养人，必不会让你玉损香消”这个梗了，然后就自顾自地哈哈大笑起来，弄得采薇一头雾水，不知道虞姑娘又想到什么乐子了。
左厢房内，听见院内传来的嬉笑声，薛静婉抄写佛经的手控制不住歪了一下，刚抄好的这页佛经废了。她知道虞翠是故意的，故意在院子里蹦蹦跳跳，专门气她这个不能出去的人，薛静姝也不是个好东西，每次都会附和虞翠的提议，让老祖宗同意她们想做的事情。二房那三个墙头草，虽然明面上仍是一副与二房共荣辱的样子，可哪次虞翠和薛静姝捣鼓出来的事情没有她们参与，出去玩的时候比谁都活泼，表里不一的三个小人！
“彩虹，把那个东西拿过来。”
小姐们有两个大丫鬟的名额，没了一个彩霞，薛静婉还有一个彩虹。彩虹是二夫人的陪房朱老三家的女儿，虽然更亲近一些，但本事差彩霞太远，薛静婉更倚重薛老夫人给的彩霞，但现在彩霞不在了，二等的彩云也走了，身边就剩了个不中用的彩虹和岁数还小的二等丫鬟彩绸，无人可用，只能捏着鼻子使唤她看不上的彩虹。
彩虹是个容貌普通的矮胖姑娘，不聪明，但性子温顺，和谁都是和和气气的，被薛静婉指派着去找虞翠麻烦的时候，她被当做插花栽到小花圃里虞翠对她的动作也是最温柔的，面对这么一个爱划水的伥鬼，虞翠也不好意思下重手。
彩虹踌躇:“小姐，这东西要是被查出来，可是要牵连不少人的，说不定二夫人也会被带害。眼瞅着咱们就快要解禁了，万一被人发现了告到老夫人那里去，小姐你可就真的不能出门了。”
巫蛊压胜之术向来被所有人厌恶忌惮，尤其是在高门大户家里，谈之色变。可薛静婉却在怒火冲天里缝了一个巫蛊娃娃，写上了虞翠的生辰八字，天天拿针扎几下，被虞翠气到的郁闷就能消散几分。薛静婉不算彻底没脑子，该有的一些警惕还是有的，这件事只有她和彩虹两个人知道，连自己的亲娘都瞒着，巫蛊压胜带来的危险她还是知道的。
彩虹胆小，第一次看见薛静婉拿着一个布偶娃娃扎针的时候差点没就地昏厥，被薛静婉威胁敢说出去就发卖了她全家，只能眼泪汪汪地跟着她一起隐瞒，但每次都会在薛静婉要扎针的时候劝一回，万一薛静婉突然就想通了呢？这玩意儿实在是太可怕了，比红衣大炮都要可怕。
薛静婉瞪了她一眼，凶狠骂道:“让你去拿就去拿，再多说一句我就让你饿三天！饿死了正好，我还能换个一心只想着我这个主子的忠心丫鬟回来！那天端午我怎么就不带了你去不然的话彩霞就还在我身边，比你会哄我开心多了，怎么就不是你那天去呢？”
彩虹不敢再说话了，垂着脑袋乖乖去取了。
是啊，彩霞对你忠心不二，可你是怎么对待彩霞的彩霞差点儿被她爹娘逼死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但凡送几两银子去呢，没有，什么都没有，凉薄至此。
她抬眼望向窗外，虞翠正在强喂采薇吃葡萄，采薇吱吱呜呜推拒着，但脸上却是带着笑的，名义上是主仆，相处间门却似一对姐妹，哪个当丫鬟的不羡慕呢？
“赏菊宴”
赵氏看着手中鲜红的烫金请柬，墨字清晰，何知府家将于九月三十日设赏菊宴，广邀宾客，薛家也在被邀请名单之上。
薛静姝坐在对面，轻轻敲着桌角，轻声细语:“何家那位长公子一举夺得解元，不久之后就会入京准备会试，此宴名为赏菊宴，只怕是小鹿鸣宴。”
鹿鸣宴于乡试放榜次日举办，这是男人们的场合，女眷们隐在背后，知府夫人紧跟在鹿鸣宴之后设赏菊宴，广邀金华府各家女眷，按其以往慎微行事作风，大概率是那位来自玉京的长媳康氏在后面推动。
“那位元贵妃真乃奇女子，她的学生也不与常人同。”
元贵妃初为司灯女史，惊鸿一面乱了帝王心扉，即使成为了天子妃嫔，这位元贵妃依旧不改青云之志，她的学生不多，但每位都可称得上是女进士，知府长媳康映婕更是其中翘楚，曾被承德帝夸赞有大儒之才。
赵氏看着女儿神往的模样，自己也不觉失神。
“生女当如姜浮岚”，这句话在大晟流传甚广，罪臣之女得帝王钟情，百般破例，千般宠爱，万般纵容。元贵妃哪怕将天捅个窟窿，承德帝怕是也只会琢磨着去哪儿找到女娲娘娘补天用的五色石来补，而不是将元贵妃推出去，承德帝不是李隆基，元贵妃也不是杨玉环。
元贵妃，本姓姜，浮岚是帝王亲取之名。
“不过，”她先回了神，“也给虞翠那小丫头发了请柬，名讳却不是薛妙，而是虞翠，看来知府那里对咱家的情况知之甚多。”
薛静姝接过来另一张请柬，红底黑字，“虞翠”这个名字清晰无比。
“无妨，和虞翠有仇的是二房，等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咱们两房总有一房被分出去，到时候无论如何也扯不到咱们大房身上去，虞翠是很明理的一个人。”
“倒也是，虞美人教出来的女儿，不会差到哪里去的。”赵氏表示认同。
她和虞美人交集并不多，但不妨碍她钦佩这个女子，沦落风尘是不幸，但虞美人从来没有自甘堕落，江南八大名妓，也只一个虞美人见者皆称赞有赤子之心。
“也是冯氏自作自受，她自己亲自对付一个小孩子已经够不要脸了，还撺掇自己女儿也去欺辱虞翠，也不看是什么场合，什么时间门，闯出祸来还殃及薛家。”赵氏不满，计上心头，“将知府家只请了老夫人和咱们大房参加赏菊宴一事宣扬出去，务必使别家都知道二房被知府夫人不待见，薛家一时的名声损失不算什么，留着二房才会是沉疴之疾，必要时宁愿自斩一臂，也不能让二房这个毒瘤蔓延全身。”
她神色肃然，教着薛静姝，分析利弊:“二房越不好，对咱们大房就越有利，虽说大家族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薛家情况特殊，能有摁死二房的机会就绝不能手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要明白这个道理。”
“人老了就是心软，总想着两全其美，老夫人贪心，什么都想要，却不知道什么都想要就越什么都得不到。两房早就是你死我活的困兽之斗了，冯氏心胸狭隘，偏执狠毒，薛家落到她手里，第一个拿来开刀的就是大房。她那种人，从不分是非对错，她认为是大房造就她的不幸，那无论谁来劝解都是没用的，她就是要让咱们母女活得生不如死。”
赵氏冷笑一声，眉眼间门全是冷漠，十多年的时间门已经让她彻底认清了冯氏的本性，如果她不争，她的女儿就将面对地狱。
“她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知府夫人设宴，名流云集，你要把握好机会，给那些夫人们留下好印象，多结交一些贵族小姐们，闺阁之友有时可助你良多。对了，你在写给长恩的信件中嘱咐他去主动结交何知府长公子，名义也很好找，有虞翠这个他妻子救命恩人的缘由，何大公子想来也不好意思拒绝，如果能得解元提点，说不定明年就能一鼓作气通过童生，考中秀才，那样的话他再坚定说要娶你为妻，想必老夫人也会多加斟酌。”
有功名和无功名，区别可大了去了，没有功名的薛长恩，做什么都要受薛家钳制，有了功名就不一样了，他做什么老夫人都会认真考虑后再决定要不要反对。薛家再有钱也只是富，本质是民，薛长恩若是科举有成，那薛家也可借此鲤鱼跳龙门，从富到贵，地位不可同日而语。
薛静姝沉稳点头:“我会告诉他的。”
她虽对何二公子有意，可她也不会放弃薛长恩，赏菊宴是一次很好的机会，她要让何二公子对她记忆深刻。
赏菊宴名义上是女眷宴饮，其实也邀请了金华府众多青年才俊，王孙公子，时人爱榜下捉婿，能名正言顺将诸多才彦集聚一堂的，也只有当地父母官才有这个资格，其他豪绅世家再是名声在外，也不能这般光明正大，纳贤才于你一家，你是想造反呢？还是想造反呢？还是准备造反呢？当地府官设鹿鸣宴，是为朝廷招揽贤才，你一个家主是有什么理由宴请贤才呢？果然是想造反吧府军听令，一个不留！太/祖其实是个非常敏感的玻璃心加被害妄想症重度患者，所以哪怕过去将近百年，余威仍震慑着各大世家望族，不敢稍有僭越。
夫人们会观察哪位才彦堪为自家女儿良配，才彦们也会对这些千金小姐，名门贵女心生向往，元贵妃一直主张男女平等交往，不要盲婚哑嫁，身为她看重的学生，康映婕也极为认同此观念，她和夫君就是在一次簪花宴上相识，从而相知相许，最后相爱相守，于是她也想为金华府的贵女们创造一次机会。
所以薛长恩会从赵家族学赶回来赴宴，何家二公子也一定会现身赏菊宴，利用好了，她薛静姝就不会只在商贾这个圈子里有名字了，她想和官家小姐做闺中密友，她要给自己身上贴金，她越优秀，就越容易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她从来清醒。
“你亲自将请柬给虞翠送去，老夫人会替她安排好一切的，不用咱们操心，咱们明面上礼数周到就可以了。”
“女儿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