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75章
第七十八章
安藏青从icu出来后，又转到普通病房住了十二天，才终于满足出院指标。
办出院手续这天，向晨曦和安子元一同过来。
到病房时，何玉润正和两名护士一起扶安藏青上轮椅。眼见两人进来，安藏青神色僵了一下，待坐上轮椅，他才看一眼儿子，又极快别开脸，不怎么自在道：“你怎么好意思让小向陪你来回奔波的？她又不是没有自己的事。”
闻言，安子元下意识与向晨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无奈。
安藏青的脾气臭了大半辈子，一时半会大约也学不会好好说话。
也就是这时，何玉润在丈夫肩头轻轻推了一下，警告：“不会说话就闭嘴，鬼门关转了一圈，都治不好你的老毛病。”
安藏青啧一声，扭头想要辩驳，却在对上夫人的瞪视后，讪讪闭了嘴。
安子元主动上前，从母亲手中接过轮椅，笑说：“妈，我来吧。”
何玉润也没推辞，将轮椅交给他之后，便挽着向晨曦的胳膊，率先走了出去。
安子元推着父亲走在后面，医院长廊人来人往，却一片寂静，唯有轮椅碾过地面的些微响声。
沉默了好一会，安藏青才缓缓开口：“改天你把小向带到家里一起吃饭吧。”
安子元垂眸，一下看到父亲头顶的白发。
他心中轻叹，一时五味杂陈。默了几秒，他才低声回：“当初你想否定她就直接上门说那些有的没的，现在你想承认她，又直接让她到家里吃饭。你是不是觉得别人都是没有感情没有尊严的工具？”
安藏青一噎，自觉理亏，捂住心脏位置装模作样嘶了一声：“唉，我心脏怎么又疼了……”
安子元忍耐地朝旁边别了下头，最终直接揭穿：“别装了，医生都说你没事了。”
安藏青微顿，讪讪将手从心口拿开了。
安子元看眼前面已经等在电梯口的两个女人，又说：“你能松弛点吗，别再整天沉浸在‘唯我独尊’的世界里。当然，你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改不了也没关系，但麻烦你老实活在你自己的世界里，别伤害其他人，尤其是爱护你关心你的人，可以吗？”
安藏青低下头双唇嗫嚅，因为带着病容，此刻他坐在轮椅上的模样脆弱极了，也无助极了。
安子元瞧他一眼，再度在心中轻叹，忍受着一涌而上的愧疚。
快到电梯口时，他忽地听见父亲好像说了句什么。
安子元脚步微顿，俯身下去，耐心问他：“刚才说了什么，我没听见。”
安藏青沉默片晌，再开口时，声音格外喑哑：“我说，对不起，儿子。”
他的声线似化作了一只苍老的手，将安子元的心脏揪了一把。
安子元心口闷痛，心绪也一时复杂起来。
他眨了眨眼，逼退眼中突如其来的热意，而后直起身子，低低嗯了声，说：“听到了。”
他继续推着父亲去电梯，与何玉润和向晨曦会和后，一行人便下行去一楼。
将安藏青扶到车上，安子元同向晨曦一道站到旁边，与车里的父母告别。
车子缓缓启动，也就是这时，后排安藏青那边的车窗忽然降下，安藏青探出头来，看向向晨曦，一双眼尾纹路明显的眼中布满尴尬与歉意。
“小向，对不起。”
话音刚落，车子已经起步。
向晨曦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便看黑色轿车从眼前开走，只留下尾灯一闪。
她转头看向安子元，讷讷道：“完了，刚才那一瞬间，我也有愧疚感了。”
安子元笑了下，抬手揉揉她后脑勺：“你自己说的，觉得愧疚时就去愧疚，不想和解就别去和解。就这样吧。”
嗯，就这样吧。
向晨曦挽着他胳膊走下台阶，一路往停车场走去。
这会恰逢雨后初晴，她抬起头，看到天边出现了一条淡淡的彩虹，宛如真正的新生。
--
五月底，野外露营大热，相关户外用品销量持续走高。「探险者」作为行业佼佼者，更是捷报不断。
向晨曦为了更好地了解用户市场，特意找了个周末，去实地体验露营。
出行前夜，她刚收拾好行李，安子元恰好发信息过来：明天什么安排？
这段时间，他们几乎每天都会一起聊天吃饭，尽管吃完饭后都是各回各家，但向晨曦却觉得他们之间的氛围彻底放松了，不再担忧某句话或某个小动作会不会破坏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形象。
他们像是发展期的男女，又像在一起好多年的情侣，像深深地了解着彼此的家人，也像永远呵护对方的密友。
向晨曦跪坐在她的小号行李箱旁边，打字：露营，你呢？
安子元回：跟你一起露营。
向晨曦噗嗤笑出声来：嗯？我同意了吗？
安子元说：那你同意吗？
向晨曦回他：不同意。
安子元说：哦，那我悄悄跟上。
向晨曦手背贴了贴翘起的嘴角：知道我去哪露营吗，你就打算悄悄地跟。
安子元问：所以你去哪露营。
向晨曦顺手把营地定位发过去，说：明早九点走廊见，过时不候。
翌日，两人一道往营地开去，等在营地安顿下来，已经快要十二点。
安子元支起烤架，等向晨曦把提前备好的食材拿过来，他便开始耐心烧烤。
草地上到处都是各色野营天幕或者帐篷，小孩们叽叽喳喳地跑来跑去，大人们或忙着遛娃，或席地聊天玩闹。天朗气清，气氛很是惬意。
填饱肚子后，向晨曦看到不远处有人在玩飞盘，正好飞盘也是公司这季度的热推产品，她便跟刚巧被工作缠住的安子元说了声，独自过去加入。
安子元盘腿坐在天幕底下，一边接着电话，一边远远望她轻盈奔跑的身影，不禁莞尔。
等结束通话，他也跟着起身过去，参与游戏。
向晨曦一直知道他看似文质彬彬，其实体能特别好，而今天这场游戏更是让她开了眼。
安子元明明就是个新手，可上手游戏却很快。不多时，她便看到他精准地拦截追逐，一次次将飞盘传给得分区内的队友，如一只敏锐而矫健的猎豹。
边上有观战的同好为他鼓掌喝彩。
同在战局中的新朋友们也一次次发出高呼，兴奋不已。
向晨曦玩到下半场就体力不支，朝大家摆了摆手，拿着水去旁边席子上坐下观战。
安子元远远看她一眼，也退出游戏走了过来。
向晨曦递给他一瓶水，笑问：“你怎么也来了，不是玩得挺好吗？”
安子元一手撑地坐到她边上，若无其事：“哦，就是突然想起来，我不是来玩飞盘的。”
“嗯？那你干嘛来的？”向晨曦要笑不笑。
安子元侧头对上她的目光，因为阳光浓烈，两人都微微眯着眼。也正因此，安子元的眼神显得格外深邃。
“来陪你的。”他说。
向晨曦一愣，心跳忽地漏了一拍。
她抬手按住他侧脸，笑着将他的脸推了回去。
也是这时，那边玩飞盘的又跑出来一个体力不支的女孩子，向晨曦见她过来，忙又从身后纸箱里取了一支水递给她。
女生接过后往她身边一坐，笑着道了声谢，咕咚咕咚仰脖喝了大半瓶，才缓过来，自若地跟她聊起天。
女孩名叫韩冰，性格直爽，说起话来也大大咧咧的。
她身体往前倾了一下，目光扫过向晨曦另一侧的安子元，笑问：“你们俩是情侣吧？”
也不等两人回答，她又热情说下去：“我们晚上还有个音乐派对，到时候还有几个朋友要过来，挺热闹的，你们要不要一起？”
向晨曦与安子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兴趣。
向晨曦便笑着应下：“当然好啊！”
韩冰便拿出手机加了她的微信。
--
晚上的派对果然热闹非凡，除了下午玩飞盘认识的朋友们外，又多了几个玩乐器的年轻男生，用吉他、贝斯、键盘合着民谣小调，交织出一场小型的歌友会。
向晨曦笑着跟大家围坐在一起，脚尖在地上打着节拍，下意识地侧头去看旁边的安子元。
男人似乎已经沉浸在音乐创造的松弛氛围中，面带笑意，身体朝后放松地靠向折叠椅背，手中拿着啤酒罐，不时小酌一口。他的眼底映着头顶错织的橘色小灯带，澄明而温暖。
向晨曦收回视线，亦粲然一笑。
一曲结束，大家纷纷拍掌安可。
一片喧嚣中，正中间玩贝斯的帅气男生从话筒架上拿下麦克风，目光坦荡地朝向晨曦投了过来，扬声表达心意：“我对面这位长卷发，穿黑色t恤的女同学，请问你有对象吗？”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随之投向了向晨曦，哨声尖叫此起彼伏。
向晨曦左右顾盼，这才意识到贝斯男生问的人正是她自己。
她瞬间头疼又抱歉地笑了一下，侧头看向安子元。
安子元似乎也觉得意外，无奈轻笑，耸了耸肩膀。
喧闹间，一支话筒顺着众人的手递了过来，交到向晨曦手里。
她看了眼还在等待她答复的小男生，胸腔里的震颤忽然变得越来越大声。
几秒钟时间，向晨曦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
她起身歉意朝贝斯手微微鞠了一躬，而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朝安子元转身。
“这位先生，”向晨曦听见自己的声音通过话筒被放大了好多好多倍，在空气中泛起阵阵回声，“请问你有未婚妻吗？”
现场静默一秒，随即爆发出更加激烈高昂的尖叫与掌声。
贝斯男生意识到什么，很快释然一笑，与身旁两位乐手对视一眼，不多时便再次高亢弹唱起来。
“每当浪潮来临的时候
你会不会也伤心
在拥挤孤独的房间里
我已经透不过气
在这冰冷无情的城市里
在摩登颓废的派对里
……”
安子元在激昂的歌声中站了起来。
他深深地望着向晨曦，目光深邃似时空的长河。
他接过向晨曦手中的麦克风，在歌声中回答：“如果你愿意，那我就有未婚妻。”
一句话，将现场气氛再度推向高潮。
大家都尖叫着，欢呼着，又蹦又跳地跟着乐手们一起合唱起来：
“你你你你要跳舞吗
你你你你要跳舞吗
……”
人群默契地在两人身后推挤着，一下把面对面分开站立的两人推到一起。
向晨曦撞入安子元怀中，如一艘船终于驶入了她的港湾。
气氛燥到极致，他们被大家的热情感染，跟着节奏，化身跳跃的音符。
在音符的间隙，向晨曦举着麦克风，用全世界都能听见的声音大喊：“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