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
第七十章
沈央脸色变了变,识趣地没再多说什么,只客气问了他们电影场次,又说自己要去跟朋友碰头,便挥挥手走了。
向晨曦和安子元转身去检票。
过了检票口,两人挽着手一道往影厅走。
向晨曦想着那个叫沈央的姑娘,不由在安子元胳膊上扭了一把,半是得意半是警告地问:“小姑娘看上去跟你关系不错嘛,青梅竹马?”
安子元侧眸瞧她,似是觉得好笑:“她今年才毕业,你自己算算年纪,怎么就成青梅竹马了?”
向晨曦哦一声,意味深长:“那就是你看着她长大的,难怪她看着你的眼神都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安子元不以为意。
向晨曦说:“就是那种小女生对身边比她大几岁的适龄优质男性的崇拜和仰慕,你别说你感觉不到。”
安子元颇为无语地一笑:“所以呢,我该回应她吗?”
向晨曦顿时咬牙切齿,一拳搡过去:“你敢。”
安子元往边上躲了一下,顺势抬手接住她拳头,笑说:“不是不敢,是不想。”
向晨曦微滞,品了品他话里的意思,瞬间别开头笑了一下。
她觉得这男人有时候说话特别有意思。
不敢和不想之间的区别,大概就是前者被动迫于某些压力,所以没有胆量付诸实践,可如果压力消失,又会是怎样的局面,谁也无法保证;
可是不想就很主观了,就是他由内而外释放出来的抗拒。
向晨曦有点好奇,问:“为什么不想?你们男的不是都很享受来自年轻女生的盲目崇拜吗?”
“你也说了是盲目。”安子元侧眼看她,“利用年龄差距造成的阅历差距,在小女孩那里获得被崇拜的体验,有意思吗?只有无法获得同龄优质女性青睐的男人,才会把可怜的自尊心建立在涉世未深的小女孩身上。”
向晨曦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食指一下一下戳他肩膀,忍着笑:“你、很、自、信、哦。”
她又问:“她是你妈妈朋友家的小孩,那家里一定也很厉害吧。”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安子元沉吟一下,“她妈妈也是大学老师,爸爸好像跟人合伙开了个船公司。”
向晨曦哦一声,过了会,脸上的笑容却慢慢消失了。
她在消化着安子元这两句简短的信息,一时也说不上自己什么心情,好像一口吞了一个水煮蛋,结果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的感觉。
她甚至开始后悔自己干嘛要多嘴问这一句,因为她早该知道,在他的成长环境中,沈央那样的女孩才是常态。
安子元在走进影厅后才意识到她格外沉默,不由在晦暗中扭头看她:“你怎么了?”
向晨曦佯装找座位,朝远处张望,以此避开他视线,若无其事道:“赶紧找找座位,片头都跳出来了。”
安子元滞了几秒,才将目光从她侧脸移开,淡淡说了声:“好。”
约莫是被白天的事影响了心情,晚上无论安子元如何明示暗示,向晨曦都提不起性趣,借口昨晚消耗过度实在太累,就蒙着被子睡下。
隔天安子元要去上班,就早早起床。向晨曦其实在他起床时就醒了,可她全程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地装睡,也说不上为什么。
直到安子元着装妥当,绕到她这边,照例弯身在她额头亲了一下后离开卧室,向晨曦才小心翼翼地睁开双眼。
窗帘还关着,卧室里黑幽幽一片。
可她却像被什么强光刺激到,眼睛蓦地一酸。
向晨曦连忙眨了眨眼,又做几个深呼吸,这才让情绪重新恢复了平稳。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与安子元的感情或许到了某一个平台期,要么什么都不想,稀里糊涂地过下去,直到他们的感情从繁荣演变成虚假繁荣;
要么突破平台期,继续深入,可深入的代价就是直面她曾抵触的现实问题。
但是,直面之后呢,结果究竟会是更上一层楼,还是连虚假繁荣都无法维持,重新踏入另一段相似的命运?
向晨曦无从得知答案。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隐约传来大门合上的声音。又过几分钟,向晨曦手机里收到来自安子元的未读信息。
安子元说:早饭在锅里热着,恒温箱里有牛奶,记得喝。
向晨曦喉间一哽,抬起手背揉了揉眼睛了,才回复他:知道了。
回完信息,她也不再赖床,掀开被子换衣服洗漱。
走出卧室来到客厅,她却发现安子元居然还没走,就抱臂靠在沙发后背。
刚才那一声门响宛如一个烟雾弹,他像个猎人,耐心地呆在树桩边,等着她这只兔子撞上去。
向晨曦原地愣住,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但很快,她又端起无懈可击的笑容:“你怎么还没去上班?”
安子元仍看着她,眸光沉沉,分辨不出情绪。
向晨曦却在他的视线里逐渐败下阵来,像做错了事的小学生,不自觉地揪揪裤缝。
最终,是安子元轻叹了一声,率先朝她走来。
眼看男人在她跟前停下,高高大大的一个,很是伟岸,向晨曦喉头下意识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思考着该怎么跟他解释。
下一秒,男人却猝不及防地将她抱进了怀里。
向晨曦骤然眼热,从昨天开始堆积的情绪仿佛一下子找到了出口。
她只趿着拖鞋,身高的差距,让她整个被他裹在胸膛和臂弯制造出来的密实空间里,是一种极具安全感的容纳。
安子元一手掌着她后脑勺,他的唇就贴在她耳边,带着恳切和真诚:“我大概能知道你是因为什么,原本我想了很多话要跟你说,但是现在我只想抱住你,让你感受到我真实的存在。”
向晨曦鼻头一酸:“对不起……”
安子元轻叹,揉着她脑袋,只低声问:“可以感受到我吗?”
向晨曦明白他的意思,忙不迭点头。
她的小动作让安子元眼里的光明朗了些,他又抱了她一会才松开,一手托着她脸颊道:“好了,我现在出去工作,你也要好好的。”
“嗯。”向晨曦望着他的眼睛,郑重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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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结束后,年关也就越来越近,向晨曦的几个客户都跟约好了一样,集中催年前的货。
可生产线就这么几条,同时服务着其他组手中的客户,所以向晨曦每天都跟打仗似的,在客户工厂同事上司间周旋,忙得头昏脑涨,有时连吃饭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一月上旬的一天,难得诸事顺遂,向晨曦还打算中午到那家许久没去光顾的私房菜食舍犒劳一下自己,结果临下班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对方用词很是客气:向小姐你好,我是安子元的父亲,我现在就在你们公司附近,中午能否赏光一起吃饭。
向晨曦颇感意外地盯着屏幕,隐约意识到这是一场鸿门宴。
她蓦地将手机倒扣在桌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胡乱翻动起桌上资料,好像要借此把骤乱的心绪排解。
过了会,心头的烦乱总算被她暂时压下,她拿起手机,准备将短信截图发给安子元,可想到他还在总部述职未归,多半也忙得脚不沾地,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向晨曦切回短信界面,回过去一个字:好。
安藏青很快将餐厅地址发给她。
向晨曦驱车前往,到地方之后,她先在车上补了妆,确定自己看上去稳重妥当,才下车进了餐厅。
安藏青穿着一件深色外套,约莫是这次他手里没拿上回楼道里匆匆一遇时拿着的超市购物袋,整个人的氛围就凸显出了一种高于生活的疏离感,但他也并非儒雅型学者,反而眉梢眼角都流露着威严和审视。
向晨曦一时也不知道他本就如此,还是专门对她如此。但她很快想起安子元曾形容过他父亲的词——刻板,也就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
安藏青将菜单推过来,示意向晨曦先点菜。
向晨曦回神,忙得体笑道:“叔叔,我是晚辈,听您的就好。”
安藏青也没跟她客气,应了一声好,便径直点菜。
服务员记好单子离开后,他便重新看向向晨曦,目光矍铄:“向小姐知道我为什么请你吃饭吗?”
他的开门见山反倒让向晨曦的心安定下来,凭她工作时与各路鬼神打交道察言观色的经验,她也不再打太极:“您想让我跟安子元分手。”
安藏青一怔,似是没料到眼前的年轻女人如此从容。
他默了两秒,才平直道:“是。说起来也不怕向小姐笑话,这些年种种阴差阳错,子元在求学工作这两条路上,已经背离了我的初衷。我不希望他在婚姻这件事上,仍然一条道走到黑。”
向晨曦嘴角轻抿。
安藏青直言不讳:“我已经从各方途径了解过向小姐的相关信息,向小姐有过一次婚姻,此外,向小姐的父母我们那天也见到了,据我了解,他们那天那种状态并非偶然。我们虽然算不上什么高门大户,但以向小姐的家庭,是不是还是有点门不当户不对?”
向晨曦脸颊在发烫,下意识地挺直了后背,如绷紧的蒲草。
“安教授,您找我说这些,安子元知道吗?”
安藏青盯着她的双眼,眼尾深刻的纹路让他眼神的压迫性更强:“正是因为他不知道,这件事才好办,不是吗?向小姐,子元的确不需要拿婚姻当人生的助力,但我作为父亲,决不允许他的人生反倒被婚姻掣肘。你经历过一次婚姻,应该清楚,两个年轻人的婚姻质量,是有他们背后各自的家庭能量加成的。你是商人,应该知道正正得正,正负就只能得负。”
向晨曦心脏狂跳,浑身血液也在乱流乱涌。
她大脑嗡嗡作响,被直戳痛处的难堪叫她坐立不安。
好在她理智尚存,强自镇定道:“安教授,对我和安子元来说,恋爱婚姻从来都只是两个人的事。”
安藏青反问:“你上一段婚姻也是这么告诉你的吗?”
向晨曦僵住,顷刻失语。
过了会,她有点口不择言:“我跟安子元还没到结婚这一步。”
安藏青花白的浓眉一皱:“那就更荒唐了,所以你们现在是在做什么?你们在一起的意义又是什么?如果到现在你们都还没让对方产生结婚的想法,是不是更应该重新考虑你们这段关系的必要性?”
他一连串反问,气势又足,向晨曦自认还算能言善辩,可此时此刻,她似被问住,大脑一团浆糊,完全说不出话来。
半晌,她拿起旁边座位上的包包,坚守着最后的礼貌对安藏青说:“安教授,我想起公司还有点事,先回去了。谢谢您的款待,但原谅我无福消受。”
起身朝安藏青微微弯身,她便快步朝餐厅外走去。
到了外面,阳光直直落下来,向晨曦突然后悔单独出来见安藏青。
原本她还以为自己能解决的。
想起安藏青刚才那些话,向晨曦忙又微微仰头往上看,将涌上来的泪意逼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