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绝境诗话
享用完食物和水，四个人相对而坐，没有人先开口说话。
众人感觉自己像待宰的羔羊，没有退路，无从反抗，不知道下一秒自己将会遭遇什么。五个人彼此都是敌人（假如秦睿还活着），但又被生存的本能紧紧连在一起。他们心中各怀鬼胎，提防着身边的人，却又不得不抱团取暖。
其实之前他们试过多次用手机求救，但废校的信号完全被屏蔽了。
在深深的恐惧和颤栗之中，他们开始讨论困住他们的人。
顾川率先开口道：
“这个unkown一定是个变态的极权主义者，让弱者的挣扎作为自己取乐的资本。他享受着掌控他人生死的快感。”
林烨接话道：
“我觉得幕后黑手不会这么快就暴露在我们面前。那些猪头人和dm什么的，都只是unknown的一颗颗棋子罢了，真凶另有其人。”
叶伏苓说：
“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应该团结起来，即使有内鬼，大家只要不落单，应该ta也不会有下手的机会。”
柳然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盯着叶伏苓，眼中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寒意。
时间忽已晚，夜色吞没了浩瀚的玉宇，薄雾尽时留月影微寒，洒下银白的光华，隐约听见蟋蟀凄切的叫声，万物染着虚幻的色彩，厚密的空气承载着点点萤火，在夜空中渲染开来。林中静肃的黑影一闪而过，留下神秘的气息。
顾川笑着说道：
“听过一句诗：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这样美的夜色，我们却要与生存做抗争，在鬼校的折磨下苟且偷生。”
“时间不早了，不如我们先回宿舍休息吧。”
叶伏苓有些犹豫，宿舍对于他们是未知的领域：
“要不还是在这里休息吧，我趴桌子睡就行，万一宿舍里又有什么危险怎么办？”
顾川思索了一下，说道：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刚才观察过了，宿舍的灯都是亮着的，这很反常，显然是人为操控的。”
“况且我们迟早要探索鬼校的每一处细节，或者说是陷阱，才能得知unknown的真实身份，寻找到唯一的生路。如果这么畏手畏脚，苟且偷生，我们会被困在这个鬼地方一辈子。”
“那好吧。”
其余三个人选择了妥协。
通往宿舍的路上，顾川和叶伏苓聊起了他们唯一的交集。
“叶小姐的博客里有两首诗，我印象非常深刻：分别叫《夜的断章》和《夜的终章》，正好吻合现在的夜色。”
叶伏苓想起来，那是她高中时期的作品，还在学校的文学刊物上发表了。
这两首诗歌记录如下：
《夜的断章》
有时我在清晨醒来，灵魂甚至还是湿的。
——序
霁空之下，苜蓿的低语抽绎生机;
寒风照亮田野，天隅爬满星泪。
半盏月光盈溢出畴昔之怀念，
树影却丢下一片空旷的回声。
雾临子夜，过客的跫音不至。
垂怜丁香结郁，迷失于江南巷隅;
谛听驼铃淡远，归隐于大漠敦煌。
暮色四合……憔悴了桂霭的厚重。
今夜，宇宙的荒诞已使万籁俱寂。
窗牖湮入阑珊，错过白昼的暗示。
钟塔荒废的镜面不停反映窥探。
失眠投下阴翳，封锁时间的退路。
孤独的野鸽兀自伫立在荒原;
借渡的船客扶醉踟蹰于堤堰。
夜夜笙歌空灵似是哭诉离别，
永恒本身就是个拙劣的谎言。
蚜虫吃草，锈吃铁，虚伪吃灵魂;
被歌声催眠的树林难逃离放纵湎沉。
心之狂澜撞破颓然黯淡的独角戏:
世俗鄙陋繁华一梦，终谢了匆匆一程。
《夜的终章》
被上帝抛弃了的诸神之殿
——序
当狂荡的风卷挟四月的慕恋,
新弯的银弓粉饰夜的庄严。
万物贪婪地吮吸自然的乳汁,
果实里涨满了诱惑的伊甸。
爱神丘比遗失了金镞的箭,
流萤眼里花儿也开得腥甜。
光亮的那端群山与薄暮相接，
晦暗的这隅毒雾与蛮草交欢。
樱草的花坛间吐露柔情衷曲，
情奔最恰当的时节便是春天。
芬芳的印度之夜里鲜花开遍，
荆棘丛薮间奄然朽腐的誓言。
冈仁波齐雪山上众神的欢宴，
绅士皮拉摩斯卖弄酒醉的谎言。
她兀自投下多情而温柔的一瞥，
月亮的镜波倒映她银色的容颜。
歌喉如宛转的夜莺一般蜜甜，
草环上缀满轻轻露与脉脉珠。
乌鸦饱啖着瘟死了的羊群，
激流和火冷落仙后的魔术。
露水给花儿挂上珍珠的耳坠，
朦胧的夜颠倒了黑白色黄昏。
白头的寒霜倾倒在蔷薇心怀，
昆思甘于舍弃了稻草色的须。
裁剪冰绡夜竟是永恒的诀别，
执掌潮汐的月亮听到颂神的歌声。
泉畔十五年等待为这蹩脚的亚当!
叶伏苓脸一红，轻声说道：
“你还记得啊？”
“是啊，当时觉得这两首诗很有深度，便保存下来了。”
“第一首诗的辞藻非常优美，它的序引用了聂鲁达的诗句：
有时候我在清晨醒来，
我的灵魂甚至还是湿的。
远远的，海洋鸣响并且发出回声。
这是一个港口，我在这里爱你。”
“第四句诗的‘丢下’用的很妙，显得树林空旷又无力。第二段的对仗句精巧而不失庄重。第三段，钟塔荒废的镜面正如我们现在的处境，提防着来自某处窥探的目光。封锁时间的退路我不知道鬼校的时间是否正常流动，也许鬼校与外界是两个平行空间我们呆在鬼校短短的几天，外面已经过了一个世纪”
叶伏苓皱眉道：
“这也太过于科幻了吧。”
顾川笑道：
“和你开个玩笑而已。”
“你说：永恒本身就是个拙劣的谎言。确实这世间万物，沧海桑田，再坚贞的爱情也难免有劳燕分飞之时。”
“蚜虫吃草，锈吃铁，虚伪吃灵魂这句引用我也很喜欢。一个被虚伪和欺骗腐蚀的灵魂难免沦落为兽性的牺牲品。”
“既然叶小姐说世俗鄙陋繁华一梦，那请问你是不是如妙玉般出尘的槛外人？”
“不，她的结局并不好。虽然我们深陷泥潭之中，依然会愿意仰望星空。叶小姐，祝你有一个美好的前程。”
“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