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公主看编书,郎君静悄悄
这几日天蒙蒙亮,燕璧就会去雍宫的舞所练舞。
只因那日提了她想领舞后,第二日宏公公便传了燕北臣的口谕,准了她做今年祈天舞的领舞。
前几次练的动作对她来说是得心应手的,只是昨日祈天舞中最重要的“飞天撒福”那个动作,她怎么都做不好。
只因这个动作需要在腰间绑上铁绳,吊在左右两杆铁架车上,随着铁杆左右倾斜的高低,整个人悬浮在空中,往地上撒花。
可对从没练武,去到皇陵后也未曾精进舞艺的燕璧来说,这个飞天的动作无法完成。
她腰间绑铁绳被铁架车升到半空中时就已经头晕目眩,无法呼吸了。
燕璧仍不死心,穿戴好宫裙后来到舞所,由于她昨日受惊,所以今日她晚来了些时刻。
“大公主殿下今日不来了吗?”舞所的内殿有舞娘询问。
燕璧刚挨上内殿门的手收回来,抬手示意身后的郦郦不要出声。
“不知道,估计昨日飞天将大公主殿下吓到了。”
另一个舞娘接话:“好好的,不知为何宫里要换了大公主殿下领舞,从前昭阳殿下领舞时,这时候我们的舞都排好了,等宫外选中的娘子们都来了,殿下还会带着我们跳其他的舞,好不快活。”
“就是,大公主殿下一来就要改祈天舞的动作和舞阵,那阵都是皇后娘娘请了大人们看风水才排好的,真是乱来。”
“你可少说几句。”
“哎,只是两位殿下对比起来,还是昭阳殿下更好,会与我们说说笑笑,练舞也勤勉,昭阳殿下八岁的时候,那么小小一个人儿,被吊在铁架车上哭都没哭,反而笑哈哈的。”
“是了,我还记得昭阳殿下练飞天练得很快,腰杆直直的,动作也好看。”
“对啊,前年我在祈天舞之前脚崴了,昭阳殿下还给我留了位置,等我脚好了能马上归位跳舞,那年若是参加不了祈天舞,我的俸禄就不够送给家里阿弟成亲了。”
“昭阳殿下”
门外站着的燕璧听了一耳朵昭阳,昭阳,昭阳!
她本就因为昨日腰被铁绳捆住,晚上疼了一宿没睡好心里有气,现在又听到这些舞娘句句都是昭阳,还说她比不上昭阳,这让她心里怒气顿生。
燕璧咬牙切齿地用力推开舞所的殿门,殿门被她推地大力往里撞,舞娘们都惊得纷纷站起身,低着头给她请安:
“奴拜见大公主殿下,殿下安康。”
燕璧把面前的这些舞娘狠狠瞪了一眼,昂着头走进去,冷声说:“你们也知晓自己是奴婢,本公主自然不会不顾体统地与你们说说笑笑,练舞也要有规矩!”
“往后再让本公主听见你们私下议论,那就一个都别跳祈天舞了!谁家阿兄阿弟成亲没银钱的,那也是活该!听到了吗?”
“喏。”舞娘们回答得很谦卑,头低得更下了。
刚刚背后抱怨燕璧的几个舞娘,肩膀瑟缩起来,恨不能将自己藏在人群中。
燕璧训诫了这些不知好歹的舞娘后,这才开始练起动作来。
今日同样起得很早的燕琼,在椒房殿吃了早膳后,就跟谢雅一起到偏殿的书房编书去了。
她与谢雅一同翻阅古籍,手边有好些书简还是沈铮拿给她的。
燕琼翻阅谢雅编的《大雍女子图鉴》这本书,越翻阅心中对谢雅的敬佩越多。
虽说她早就知晓谢雅是用的画册来装订编排的,可当每一个在大雍广为流传的女子事件用图画表达出来,再在画底下写上注释和评语,让人回味无穷。
燕琼看到阿环和张慧蝉都被谢雅收录到了这本书册里,仔细看了半晌,合起书册对谢雅感叹:“阿娘,你一定是世上最为女子们考量的人了。”
谢雅从手中的书册抬起头,嘴角带笑地问燕琼:“为何这样说呢?”
“阿娘,你将阿环的遭遇改名编在里面,在下注释了盲从无良黑心耶娘的后果,其实是叫女娘们在耶娘无德且要伤害自己时,举证出逃在别处生存。”
“然后慧蝉老师的事迹,是阿娘想对女娘们说女子不比男子差,也能做传道解惑的老师。”
谢雅点点头又摇头,拿起燕琼手里的书册说:“是也不是。”
“阿琼,阿环是太信任无德的耶娘才会一次一次被卖,这时代女子出逃无户帖可是流民,她的事件应该让女子们警醒,有的耶娘不配为耶娘,这时候女子需要学会为自己积蓄,学个本领。”
“这也是为何我会开设免费的女学,而女学中不止学习读书写字,还学刺绣做糕点剪纸雕工,为的就是女子就算被卖,也是做工做活,有一份人生自由,不至于做妓为娼或到高门大户里当通房。”
燕琼沉思片刻点头,又听谢雅继续说:
“再说你的慧蝉老师,大多的人都是歌颂她为夫君守寡多年,是个贞节妇,可从没人探究过她守寡的真正原因。”
“她本与夫君感情深厚,两厢不疑,只因她遇到过对她爱惜有加的人,因着这份爱天底下没有第二个人能给她,她才会守寡多年,若夫君是个烂人,女子怎会愿意不改嫁,可惜外人只以为她是个巡礼苦守的人,却不知她还是个至情至性之人。”
谢雅叹息一声:“我写这书册,只是为了让世间女子知晓,每个女娘都是自由的,有选择人生的自由,做任何事的洒脱自由。”
她翻到《大雍女子图鉴》的最后一页给燕琼看,那页上没有任何画,只有一句题字——
[女娘们,去做自由的风,你们就是自由的风]
这字俊逸霸道,有些熟悉。
“这是阿耶的字!”燕琼低呼。
谢雅淡笑不语,不过燕琼又忍不住皱眉说:“可世上蠢人太多,她们根本不懂阿娘你的用意,还会曲解你的好心。”
谢雅搂着燕琼温柔地说:“没事阿琼,做事无愧自己的心就够了,能有女子因为女学和编书哪怕只受益一点点,阿娘也是高兴的,那些不理解的人,谁管呢!”
燕琼反抱住谢雅哼哼唧唧地说:“就是!反正我们支持阿娘,再说阿耶都题字了,阿耶可是大雍的皇帝!那些蠢人谁管呢。“
谢雅拍拍燕琼的脑袋,“来,阿琼,我们还要再编一本<女子图鉴>,不是写大雍女子的事迹,是写天下女子的事迹,阿琼你想想,你想写谁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