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风尘女沦落军营中
白深只得孤零零地一个人回去,见到高瑾言在前头一个人走着,他急忙追上去。
高瑾言见他追了上来,嘴角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
忽然,白深好似闻到了一丝腻人的甜香,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一些娇媚动人的低语。
白深往旁边帐子里一瞧,碰巧出来了两个光着上身的男人,他们乐呵呵地谈笑着,手上还不忘紧了紧裤子的腰带。
见到高瑾言,他们也是有些害怕,立马行军姿,紧张得手都不知道放哪。
高瑾言只是给了他们一个眼神,告诫他们下不为例。
这时,营帐的帘子又被掀开了。
一只玉手柔弱无骨般轻抬着帐布,随后一个娇俏美人缓缓从帐子里走了出来。
军中为了缓解将士们的苦闷,也是安排了一些军妓在营中,只要高瑾言没有明令禁止的,那都是可以做的。
那美人本来是低垂着头,见到前方有一人衣着不凡,佩戴宝剑金盔,级别应该很高。
她一抬头,便看见了高瑾言旁边的白深。
几乎没有任何迟疑,那美人立马侧过头,提起裙摆急匆匆地离开。
那么不到一瞬的时间,白深只是和她对视了一眼,立马认出来她。
这位美人,不正是宋姑娘——宋元儿吗?
她怎么会在这里,乔姑娘说宋姑娘已经找到了谋生的法子,难道就是这个?
他立马追了上去,高瑾言想叫住他询问发生了什么,但是白深跑得太快,一下子就没影了,高瑾言也很无奈地拿他没办法。
宋元儿一直往没人的地方跑,直到到了一处不见人烟的荒漠地带,白深才追上了她。
宋元儿背对着他,一直用手遮住自己的半边脸。
她首先开口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你要干什么?难不成起了色心?我告诉你,我可不是什么随便的姬子,要我陪人的话,至少要二两起步。”
听着她陌生又警惕的语气,白深已经明白了,她不想让人认出自己。
“额,是我失态了,抱歉惊扰到姑娘。我不认识姑娘,刚才的举动也是一时恍惚,请姑娘不要责怪。”
宋元儿始终背对着他,在她的心中,两人之间早已经是天差地别,不可同往日而语。
她自甘下贱跑到塞北当军妓,现在的身份比以往在玉江春当春娘还要下贱。
宋元儿忽然大声哭了起来:“你认出我来了是不是,我知道你认出我来了。”
“宋姑娘也认出我来了。”
当初白深用的是别人的名字跟着这群姑娘一起混入京城,与宋元儿相处的时候也一直用的是李香莲的名字,他不知道宋元儿为什么会认出自己,知道他身份的只有乔韵一人。
宋元儿也忘了这茬,她现在应该是“不认识白深”的。
北风呼啸而过,丝丝寒意冷入骨。
宋元儿被冻得打了一个哈欠,她浑身上下只有一件单薄的纱衣,颈间、背部还依稀能见到一道道青紫色的痕迹。
她现在就是个供人取乐的玩意,刚才她肮脏下流服侍完男人的样子全部被人瞧见了。
这位昔日的同伴,清清白白的一个人,而自己坠入风尘中,烂死风流里,两相对比,一个清白,一个下贱。
宋元儿又想要转过身,将背后暧昧的痕迹遮住,但是她前面的痕迹更多,许多道抓痕与淤青从她的锁骨一直往下蔓延,可见她刚才遭受了什么。
宋元儿此刻恨不得撞柱自尽。这些年的承恩卖笑已经让她麻木了,但此刻她所有的不堪与肮脏暴露在昔日的同伴面前,她就觉得无地自容,自卑得连头也抬不起来。
白深脱了他的外袍,不,应该是高瑾言的外袍,两人边走边谈笑时,高瑾言见他穿得单薄,于是脱下自己的外袍给白深。
白深将外袍披在了宋元儿身上,勉强遮住她身上的痕迹。
高瑾言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这件衣服他应该不会再要了,白深想着再重新买一件给他。
白深理了理外套上的褶皱,这件衣服太大,披在宋元儿身上还有一截都拖到了地上。
白深关切道:“天冷,别受寒了。”
宋元儿拢了拢衣服,将身上的痕迹遮住。
这件衣服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很温暖,宋元儿感受到这寒冷冬日的一点暖意,忽然哭了起来。
“你全都看见了是不是?”
她边哭边抹着眼泪,这样倔强又傲娇的样子,仿佛她又变成了七八年前那个娇俏单纯未经世事的宋元儿。
白深沉声道:“如果我说我没看见,你会信吗?”
“不信。”
“既然不信,那就不要给自己添堵了。世道本就艰难,从七年前你踏上那辆马车的时候,你就知道自己以后的结局了,不是吗?既然你自己都接受了这样的结局,那么还管别人的想法干什么呢?”
宋元儿擦掉了眼泪,但眼尾还是通红一片,鼻尖也是一片绯红。
“我知道了,你不鄙视我就好了。我是个风尘的女人,这是我早就预料到了的,当初我踏上那辆马车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结果了。”
白深道:“宋姑娘的父母现在如何,病况好点没有?”
宋元儿道:“这是乔韵告诉你的吧?她对我很照顾,也很了解我的情况,如果是她告诉你的,那我也不意外你为什么会知道了。”
白深点点头。
宋元儿又说:“我爹娘早就死了,死的时候浑身上下都烂透了,不知道得的是什么病,看过的郎中也看不出来他们的病况,要是早点发现,说不定还有救,偏偏我那榆木脑袋的爹和娘,一心为了给儿子省钱娶媳妇,拖到病入膏肓了才想起来看郎中,可惜,太晚了。他们找我要钱看病,我没钱,恰巧听说军营中的军妓来钱快,我在玉江春卖了三个月,才挣到五十两银子,还要刨去老鸨的一份,我也才到手十五两。我来军营五年了,大大小小加起来应该也有六七百两了吧,这里的男人得了军饷没地花,都用来寻快活了,他们开心,我们也挣钱。”
白深想到自己托乔韵带了几十两银钱的事情,便问道:“那乔韵给你的银子呢,你为什么不收,你要是收了的话就不用——”
“不用什么?钱是你的,我还是要还的,反正都是当妓,我在哪不是一样?这里的男人花钱大手大脚,我来钱很快的。”
白深这一次没有再说话,北风还是呼啸着吹,夹带着沙子割得人脸皮难受。
这粗糙的沙粒感,就像那年的秋天,马车晃悠悠的前进,当时年轻的白深掀开帘子享受外边的风,那风也是夹带着粗糙的沙粒,一粒一粒打在人的脸上,微疼微疼的。
白深沉默良久,才开口道:“我们回去吧,天快黑了。”
宋元儿抬头望了望天,天空已经是暗沉沉一片。
“回去吧。”
两人沿着原路返回,宋元儿在前低着头,一直看着脚下的沙子不断往后流,不知道流了多久,两人才回到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