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肃雨之前先闻风声
温因怜看他这幅模样,不由得眼神晦暗,那美丽的眸子中不知又酝酿着何种情绪。
再回到粥棚中来,此时苏明鸢乏力地靠在柱子旁,她实在太累,不仅是身体上极度的疲惫,更是精神上更深层度的无力。
她早该明白的,昔日那个少年的影子在这个人身上已经彻底消失了。
白深见高瑾彻离开了,于是也回来了,一进门,就看见苏明鸢神色恹恹地靠在柱子边。
他大惊,忙搀扶起她,问道:“娘娘可是有什么不适?”
苏明鸢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事,不过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下。”
白深道:“那好,娘娘您先休息一下,我先去把剩下的粥给熬好。”
说完,他独揽大权干起了煮粥的营生。大锅下燃烧起的熊熊烈火将他的面庞映照得格外明亮,细密的汗珠顺着他瘦削的脸庞直流而下,这样极度认真又坚韧的侧颜,让苏明鸢不由得想起了多年前那个惊鸿一瞥的少年,当初那个人也是怀着一腔热血,仿佛浑身有使不完的劲,也是这样一直熬粥,从早到晚,一刻未停息。
可惜,可惜。
白深匆匆往灶孔里添柴加火,又要时刻准备着摆放饭碗,还要分出一点心观察粥的情况,这么一下来,他有些分身乏术。
他正当弯腰盛粥,一只玉手顺其自然接过那盏陶碗 ,温柔的话语在耳旁响起:“我来。”
苏明鸢已经调整好情绪,这样恍然一看,她似乎并无异样。
这时日光已然西斜,白亮的天光也昏黄起来,苏明鸢心知不能再耽误太久,招呼了大大小小粥棚的人出来施粥。
白深也合着几个粗犷的男人将那大锅饭端出来,苏明鸢手持长勺,均匀地将粥分到粥碗里,然后由下面的人一碗一碗地分发出去。
这时,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子小跑过来,她同苏明鸢一样,穿着一身普通布衣。
她一见到苏明鸢,急切得当即就要大喊,但是观察到周围全是人,她便快步上前,在苏明鸢耳边低语:“娘娘,不好了,圣上那边出事了!”
苏明鸢脸色一变,她似乎总感觉有大事要发生,这种感觉,从高瑾彻踏进门的那一刻就开始蠢蠢欲动,如今这种感觉愈加强烈,她不敢忽视。
小宫女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听见圣上身边随行的人叫她过来报信,她不敢询问详情以免拖延时间,于是立刻火急火燎跑了过来。
“不知道,娘娘您先过去吧,他们在城郊。”
苏明鸢手中长勺落下,她立马抓住小宫女,沉重问道:“他为什么会在城郊?他不是回宫了吗?”
小宫女被她吓着了,泪水连连直摇头:“娘娘,奴婢不知道,您还是先过去看看吧。”
苏明鸢此时不敢耽误,她扔下众人,提着裙摆尽全身最可能的速度向城郊跑去。
周围的景物缓慢地向后倒退,路旁枯黄的野草似乎嘲笑她龟速般的脚步,一个个在风中摇弯了腰,苏明鸢有些哀怨自己为什么跑得这么慢。
这时,她恍惚听到有人在喊自己,她猛地一转头,看见后方一人驾着红鬃马车,正向自己挥舞着手臂。
“娘娘,咱们赶马车过去!”
苏明鸢一愣,随即大喜过望,立马登上马车,道:“你可真是及时雨,多谢。现在时间耽误不得,请你快快驾车去往城郊。”
白深得令,嗯了一声,扬起马鞭,一道高昂的“驾”声响起,马车迅速启程,说来也是因祸得福,要不是他在去澄梁的路上被人偷了东西,也不会自学习得骑驾之术。
苏明鸢心未定,总是不停撩着车窗看向窗外,不知为何,她心中的焦虑变得更加深重。
大概两刻钟的功夫,两人驾车到了一片荒芜的旷野,虽然说是荒芜,但是这里聚集了大片的流民,他们一个个面容憔悴,眼球极为突出,看得苏明鸢心头一紧。
白深停下马车,对帐子内的苏明鸢道:“娘娘,不能再进去了,这里人群熙攘,不好驾车。”
苏明鸢谢了他一声,撩起帐子,利落地跳下马车,看着这乌泱泱的人群,里面还散发着阵阵恶臭,汗味与排泄遗臭冗杂在一起,叫人忍受不得。
白深也翻身下马,找了个无人的地方将马车藏了起来。
这里流民寇盗众多,别说苏明鸢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子,就是一个稍微干净点的清秀女子都不敢从这里经过。
苏明鸢站在人群外,显然有点犹豫,这群人看她的眼神中,有贪婪,有渴望,还有许多让人反感的打量,不少男人的目光在她身上游离,如饿狼一般觊觎着她的身体,这让苏明鸢再三顾虑是否还要前进。
“娘娘,跟着我吧,我带您进去。”
温柔但坚定的话语响起,苏明鸢只感觉到一片高大的阴影落在自己眼前,青年一转身,露出一张清俊的容颜。
“娘娘,您在我后面,我来带路。”
“好,多谢。”
白深毫不犹豫地踏进流民盘踞之地,这里无处不在的恶臭与肮脏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们一个个瑟缩着身子,杂乱的头发中露出的眼睛却审视与打量着白深两人,有几个肮脏的男人看见苏明鸢这样的美女,甚至色眯眯地伸出手,伸向苏明鸢的衣裙,不过都被白深打回去了。
他们不敢再去骚扰苏明鸢了,因为他们很明显打不过她前面的那个男人。
长期的饥饿让他们面黄肌瘦,而白深也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除非这些流民一起上才可能赢得白深,很显然,他们并不团结,所以他们将非分之想收了起来。
一路上两人还算是畅通无阻,越深入人群中心,苏明鸢神色越加凝重,她明显感觉到这里的人群密集多了。
再往前看,这些人似乎围聚着什么东西,里里外外站了一大群黑压压的人海。
苏明鸢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在她看到了人群最中央一帐金光闪闪的马车华幔时,她内心的不安到达了极点。
这不是高瑾彻的马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