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阴雨墨竹不平之夜
京城外，一辆马车在官道上慢悠悠地行走着。
因着连连的阴雨，官道上一片泥泞，周围生长着大片大片的竹林，已入中秋，竹林仍是青翠的颜色，墨绿色的竹叶层层叠叠，阴暗分明。
竹林中一片空旷，偶尔有鸦雀发出咕咕的叫声，特别是在这种阴雨绵绵的天气，竹林中变得更加昏暗，漫山遍野的竹子挤在一起，将周围堵得密不透风，徒增几分幽寂的凄凉。
车夫是个清瘦的小老头，蓄着细长的山羊胡，穿着破旧的道衣，看起来倒是精神矍铄。
马车也很是破旧，一些粗布葛巾搭在帐架上，便成了一个简易的帐子。
白深坐在帐子里，透过窗户，看到的便是这一幕空寂景象。
竹叶上还挂着水珠儿，沾湿了马车的帐子。
一阵寒风袭来，白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掀开帐子询问车夫：“请问还有多久到邺城啊？”
因为前几天连着下雨，山洪冲垮了通往见陇郡的官道，所以白深不得不先乘车去邺城，然后再从邺城转去见陇。
车夫是个慢悠悠的性子，一个劲地安慰白深：“不急不急，还要走几天呢。”
听到车夫的话，白深顿时泄了气，只好认命地进了帐中。
那车夫倒是打开了话匣子，说：“小友，这一路上也是无聊，要不我给你算一命？”
“你还会算命？”白深有些不信。
“那当然，我以前可是有名的算命先生呢，人送外号：一指仙。”
提到算命，车夫就像鬼迷心窍一般，拉着白深哗啦啦地讲了一大堆。
白深也听不懂他说的什么命格神官之类的术语，被他拉着强灌了一大堆似玄非玄的东西，此时有些晕乎乎的。
“那为什么你不去做算命先生，要来当个车夫呢？”
老车夫顿时哑口无言了，支支吾吾了几句，才讪讪地说道：
“好多年前，那时我大概才三十几岁，但是做算命这行也做了二十年了。有个小姑娘，十五六岁的样子，抱着一堆姻缘符到我这里来求姻缘，我给她算了一卦，告诉她，她此生必遇良人，姻缘美满，夫妻恩爱，子孙满堂。那小姑娘听后高高兴兴地走了，还送了我一坛酒喝，结果就在不久后，那小姑娘在山路中被人玷污了，她想不开，撞死在石头上。”
老车夫一阵唏嘘：“那是我唯一一次算错的命，可惜了，那么小的年纪，那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像朵花一样，说谢就谢了。从那以后，我就没脸再继续留下来了，就四处流浪，找了很多活计，但随着我年龄越来越大，干不动那些重活了，就当了个清闲的车夫。”
白深也感叹一声，感受到车夫低落的心情，有些不忍。
“那好吧，你替我算一算吧。”
车夫一下子笑起来了，说道：“能遇到我，可是你的福气。”
这小嘚瑟的语气，仿佛刚才那个还在黯然神伤的人不是他。
白深摸了摸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看着嬉皮笑脸的车夫，一阵语塞。
“我的生辰八字是……”
车夫打断他，说：“不用，把你手给我就行。”
这不就是看手相吗？
他将手递给车夫，车夫一阵端详，神色凝重了下来。
白深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那老车夫眉头紧皱，看着白深久久不语。
良久，他才说：“你这命数，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命犯煞星，却遇鸿玉金星，命中有煞有福，煞气过则福泽圆满，煞气不除则坎坷一生。”
“那怎样去除煞气？”
“煞气有三劫，亲劫，情劫，身劫，你长明星归定，五官周正，若是能安稳度过这三劫，必将前途无量，福泽深绵，但如果度不过，那我也不知道。”
他说得虚幻飘渺，神神叨叨的，就像江湖骗子一般，白深也半信半疑。
老车夫见白深一脸怀疑的神情，知道他是不相信自己，便说：“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年青人多思虑点是好事。
对了，祸福相依，除了三劫外，你还有三缘，具体哪三缘，老头子我也算不出来，就要靠你自己的造化了。”
白深还想问些什么，突然外面传来一阵金铁交鸣的锵锵声。
这一大片竹海无涯无际，寒凉的秋雨开始下了起来，墨色的林中满是湿漉漉的雾气，天空与群山一色，被浓的化不开的乌云渲染成浓厚的墨色，如同水墨画一般，肃杀，凄冷。
不知何时，后方冒出来一行黑衣人，各个手持长剑，面具覆颜，包围在后方行驶的马车前。
不同于白深所乘坐的这辆马车的简单朴实，那辆马车看着质朴，但马车身上的一丝一纹，雕刻皆工整精美，架构坚实，整体恢弘大气，不露奢华。
老车夫小声告诫道：“这里人烟罕至，密林丛生，时常有悍匪劫持过路车辆。不过他们打劫的都是那些富贵人家的马车，从来不欺负咱们这些穷人家。所以，遇到这种事，咱们就远远地避开，别惹祸上身。”
白深点点头。
“现在，咱们就当什么也没看见，走咱们的，别管后面的人了。那些土匪大哥是不会为难我们的。”
说完，老车夫驾着马车准备离去，霎那间，一道血雾腾起，马儿却惊叫一声，向前倾倒，落入积满竹叶的积水中，溅起一大片水花。
老车夫看着倒下去的马儿，哀痛不已，跪在地上抱着马儿死去的尸体不停地哀嚎着：“枣儿，我的枣儿啊！你怎么扔下我一个人走了？”
一个黑衣人上前，见老车夫这幅哭天喊地的模样，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闭嘴。”
那老车夫顿时噤了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好捂着嘴无声地哭泣着，或许是因为伤心过度，他竟昏死了过去。
后边那辆马车如死一般静寂，黑衣人警惕地绕着马车周围查看，敛息屏色，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马车中没有一丝动静，黑衣人更加不敢轻举妄动，试探性地扔出一枚雪花镖。
飞镖如雪花一般刺入马车中，但久久没听到什么动静，一个黑衣人大起胆子，想要靠近查看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