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出险境而陷流言
他眼前一片模糊,脑袋也因为缺氧而有些晕乎乎的,但他不敢懈怠,抓住机会爬上岸去。
他头脑昏沉,走路也是摇摇晃晃的,凭着眼前模糊的景象,他终于成功到达岸边。
好一会,他的视线才恢复。
此时,黄昏已然变成黑夜,各家各户都点起了灯,河边一阵昏暗,皇城却是一片通明。
水面在月光下泛起一片片波澜,静静的月光如同玉璧漂浮在水面,深蓝色的波纹打碎一片静谧的月光,偶尔远处点着渔火的船只飘过,死寂而凄凉。
昏暗的河边巷口也点起了几盏小灯,就像夜中的萤火虫,微乎其微,在漫漫的黑夜中暗淡极了。
那人也挣扎着上了岸,白深警惕地看着他,那人没了耳朵和鼻子,肥如猪面的脸恶心极了,仔细一看,那人被斩去五指,光秃秃的手掌就像一个圆球,令人作呕,特别是在月光下,他整个人都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白深瞳孔巨缩,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人,那人正是一月不见的刘瓦仔!
刘瓦仔一如既往的肥胖,但是与以前那个精明刻薄的刘瓦仔相差甚远,此时的他,就如一个疯子,双目呆滞,目光涣散,那肥厚的嘴唇若有若无地勾起,一张破布蔽体,裸露的皮肤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因为没有处理而留出黏腻的脓液,混着血液一起流出,顺着他的身体流在地上。
他举止疯癫,已然失了心智,但看到白深,突然像看到什么可怕的怪物一样,不复刚才的阴厉狠毒,反而变得畏畏缩缩的。
白深惊魂未定,小步地向后后退,背后的手不停摸索着,想要寻找什么可以防身的东西。
白深退到一户人家的墙角时,突然摸到一个坚硬的东西,白深不敢松懈,抓住那个东西护在身前,原来那是一柄鱼叉,不过用来防身正合适。
“啊!”刘瓦仔尖叫一声,身体像个筛子一样不停颤抖着,蜷缩成一团,趴在地上哀嚎。
他这是怎么了?
白深虽疑惑也不敢松懈,一直抱着那柄鱼叉。
这人不会是疯了吧?该不会是装的吧?白深心中暗自揣测。
但看刘瓦仔那样子不像是假装的。
白深稍稍向前,想要看个究竟,但他刚挪步,刘瓦仔突然疯狂地大叫起来。
“啊!”刘瓦仔的叫声比刚才大了两倍不止,瞪着眼睛盯着白深,那惊恐的样子,和刚才那个想要置人于死地的刘瓦仔截然不同。
刘瓦仔的舌头已经被割了,他现在发声完全靠的是喉咙,照他这么喊下去,不久喉咙也该坏了吧。
听到这声音,原本已经熄了灯的人家纷纷亮起烛灯,打开窗户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看见水岸边站着两个人影,一人银丝如瀑,手持利器,而另一人瘫倒在地,害怕地看着那银发人。
银发人不断靠近,另一人逐渐由害怕变化成惊惧,跌跌撞撞地跑开,还时不时往后望着,仿佛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
刘瓦仔身上的血滴落在地上,形成一道可怖的血痕,从水岸边一直延伸,延伸向刘瓦仔离开的方向。
“啊,有鬼啊!”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所以房子里的人都探出头来张望。
“我看见了!那人——不,那鬼一头白发,拿着一个东西,正要杀人呐!”
“不,那不是鬼,你看,他有影子的。”
人们纷纷交头接耳,毫不掩饰地议论着他,白深低下头去,想要把自己的头发遮挡住,他的头发早已被水流洗去,露出如月光般银灰色的头发。
人们肆意的目光盯在他的身上,如同刽子手对犯人那般带着轻蔑与不屑。
“听算命先生说,白发之人,灾祸缠身,终生不得解,终生不得圆满,克亲克己。”听声音老气横秋,但话语却极毒。
克亲克己?
是吗?
好像是的。
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用最恶毒的话语揣测这个才十九岁的青年。
“前几年的时候,就有一户人家生了个白发女,算命先生叫他们早点把这女婴给扔了,不然会祸及全家,但那两夫妻不忍心,偷偷养了几个月,没想到没多久,官差就来抓人,那两个夫妇老实本分,偏偏被当成了替罪羊,惨死牢狱中。哎,那死相,凄惨极了”,说话的还是那个老头。
这话可真是骇人听闻,众人隔着窗户说话,听到这个故事,都惊吓住了。
那老头还说:“哪有人天生白发的啊,那肯定是天上流放下来的罪犯,被贬入凡间的,生来就带了厄运,你们要离他远一点。”
几个小孩听不太懂的样子,纷纷缠着自己的爹娘询问,他们的爹娘却是怒喝一声,小声警告他们:
“这白发人生来就带了厄运,你们谁跟他接触,他就会吸走你们的运气,让你们倒大霉!说不定还会被克死哩!”
几个小孩听后,惊怕不已,吓得跑进了屋子。
砰!一个烂菜梗扔了过来,砸在白深的身上。
那几个小孩不知什么时候找来一大堆烂菜叶烂剩饭之类的东西,纷纷往白深身上砸。
一个小孩惊恐地看着他,却还是鼓起勇气,说:“你这个祸害,看我不打死你!我爹今天又输钱了,以前他可没输这么多,肯定是因为你!爹还答应给我买糖人,都是你,现在全没了!”
小孩子心思单纯,他想做什么,从来不会掩饰,甭管它是对是错。
失去糖人的愤怒小孩子渐渐掩盖了一开始的恐惧,拿起篮子里的烂菜叶就往他身上砸。
其他人也纷纷效仿,东家拿了烂布头,西家拿来碎木块,气愤填膺地朝白深砸去。
他们自以为伸张正义,实则偏听偏信,妄断是非。
“这人刚才还想杀人哩,你们看到地上的血迹了没?”
“天啊,这人真是坏到骨子里了!”
各种质疑,咒骂向他袭来,白深就这样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如同以前那样,所有人都指责他一个人,他明明没有做什么,所有人却把一切都扣在他身上。
他,真的是祸害吗?
他在心里不断反问自己。
他不是吗?那为什么所有人都指责自己?
白深在心里问了自己千百遍,他一遍遍地询问着自己,又一遍遍地怀疑着自己,不断的质疑与否定毫不留情地摧毁他心中残存的一点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