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平地坟丘葬可怜骨
白深这才注意到女人的尸体,她瘦瘦小小的,躺在高大的开吉身边,还真不容易注意到。
白深叹息一声,“这也是个可怜人。”
王元生道:“这胡布太不是东西了,这女人也真是可怜,我以前经过这里时每次住这个驿站,他对他婆娘非打即骂,拳脚相加,她每次都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青一块紫一块,被打成这样还不得不去伺候他,哎~”
“这两人怎么办?”王元生问。
白深看了看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两人,道:“不用管他们。我们把这妇人埋了吧。”
众人协力将她掩埋了,这漫漫黄沙之中,只希望她下辈子投个好胎,别再像今世这般受罪了。
乔韵有些怅然,问:“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最后死去,轮回转世,循循不绝,生命就是这样一个轮回,反正最后都要死去,那活着有什么意义呢?像阿嫂这般将世间所有的苦难经受一遍,最后凄惨地离去吗?”
白深站在沙丘旁,神情悲喜不辨,长久,才叹气一声,答:“你体会过最爱的人一个个离你而去的感受吗。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爹、娘离我而去,最后,连最疼我的祖母也扔下我走了,我也想过这个问题:生命初始,生命终结,到底有什么意义。
但后来我明白了,我们人活一世,经历人世间的一切,体会世间百态,最后盈盈老去,归于黄土,这便是我们存在的意义。我们的意义,不在于感伤那可悲的结局,而在于体会生命的过程,无论苦难也好,安乐也罢,既然已经生活在这个世上,那么便好好走下去,再苦再累也要咬着牙走完。一步走,步步走,循着我们生命的轨迹,冥冥中自有定数。”
乔韵听了他的话,沉默着,忽而问他:“为什么苦难就要受着?为什么我们不去改变?为什么我们一定要遵从生命的轨迹,为什么我们要相信冥冥中的定数?”
白深没想到她会问这些,一时回答不上来,在他的认知中,人生之时,天命注定,他从小就被人视作妖孽,他的白发注定他一生苦难,他在人们的口耳相传中也似乎认定了自己是个妖孽,他纵然讨厌自己这个身份,但从来没有想过去改变它。
“你相信天命吗?”她问。
白深迟疑,但还是点了点头。
乔韵道:“反正我不信。这老天爷不给人一点活路,却还要我们信他,我才不信!但是信不信又有什么关系,万事如果可以自己做主就好了。”
她想了想,又道:“不对,现在我可以自己做主了。我爹娘也不管我了,以后的事都是我一个人做主,真好。什么天命不天命的,以后还不是靠我自己。”
白深愣住了,她的话与他的认知迥然不同,但似乎……也不无道理。对啊,命掌握在自己手中,为什么做一个听天由命的人惶惶死板地守着自己的命数,为什么不尝试着去改变一下呢?
乔韵的话向他展示了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他惊奇地发现其中精妙之处,两种思想认知的碰撞,他似懂,却非懂。
平地黄沙起,黎明将晓,一层又一层的黄沙扬起,弥散在天空中,沙尘如烟般将世界笼罩在一层朦胧中。
刚刚才堆起的一个小坟丘,被大风一吹,尖尖的丘尖被削平了不少。
众人回到马车,一群姑娘正焦急地等待着他们,见他们回来,仿佛有了主心骨,顿时松了一口气。
宋元儿见白深回来,拉着他问东问西,“你们到底是怎么了?大晚上的怎么突然叫我们离开,还有金凤是怎么回事啊?”
白深耐不住宋元儿这样一直问,只能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不过他没有将那肉的事情告诉她,编了个胡布欲行不轨扣人劫色的由头糊弄过去。
宋元儿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感到一阵后怕,她围着白深转了一圈,“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白深失笑一声,心底暗戳戳地想:就算我被胡布逮住了,那也没关系,他不可能劫我一个男人的色吧?
不过白深可不敢说出来,顺着宋元儿的话说:“我没事。就是金凤被吓着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白深看着还晕晕沉沉的金凤,问她旁边那个荷瓣小脸的姑娘:“金凤还好吗?”
“她挺好的,就是被吓着了,要休息一下。”
“没事就好。”白深松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天色未明,老车夫驾着马车踽踽上路。沙丘中时而狂风大作,时而静敛无声,一行人缓慢得像碎石地上的蜗牛。
老车夫怜爱地看着几匹马儿,今夜才刚刚过了丑时,就被拉了出来上路了,实在劳累了这几匹乖巧的马儿。
老车夫拍了拍马头,说:“好马儿,等到了京城,我给你们吃最好的草料,这几天,委屈你们了哈。”
不知道马儿听懂没有,整个天地只剩下老车夫自言自语的声音,偶尔会夹杂着点风声。
“哎哟,老李,你跟一个畜生讲什么话。”王元生一会不说话,嘴巴就痒,逮着老车夫就一顿调侃。
车夫也是个老实人,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回应他,那马儿像是通了人性似的,扬起前蹄,嘶吼一声,马车一阵颠簸,吓了王元生一跳。
“哎哟,老李,管管你的马。”王元生不敢再调侃车夫,扔下一句话,就落荒而逃了。
众人嘻嘻一笑,车夫轻轻抚摸了一下马儿的头,“好马儿!”
众人时不时被王元生逗得大笑,这一路上也不乏趣味,几天的时光飞快而过,流逝如江水般,连水的波纹也随着时间平淡了下去。
越来越接近京城,远处一望无际的地平线上,似乎就可以看见那矗然而起的恢弘皇城。
乔韵这几天,心情似乎有些低落,自从她和白深经过上次黑心驿站那件事,两人都可以避着嫌,关系也有些疏远了。
每次看见白深,乔韵内心总是涌现出一股异样的波澜,那种感觉酥酥麻麻的,她以前从未有过那种恼人的感觉,所以她有些退避,总是躲着白深。
白深靠在窗边闭目休息,乔韵鼓起勇气,用手指轻轻将他碰醒,“那个,你什么时候走?”
刚说出口,乔韵就感到不妥,这样说好像她在赶人走似的。
“额,我到了京城再看看,我在那边也没什么认识的人,我先观察一会情况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