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你有？”祁澈眉头下压，露出防备的神色，他完全不相信姜玥说的话，“姑娘初到扶仙，连那些到了传染期的病患都没见过，怎么可能会有药方，莫要玩笑。”
他觉得姜玥的话太没道理，这种玩笑话让他心中有些不悦。
对于祁澈的恼意，姜玥倒是毫无波动。她平淡开口：“我从前在书上看到过这样的病症，和你的一部分描述应该能对上。还没到传染期的病患，就像刚刚看到的那些人一样，浑身乏力，口渴不止，需迅速喘气，内里郁热，手脚发凉。传染期后便是高烧不退，口吐不止，狂躁易怒，会反复抓扯自己或别人的身体、肌肤。”
“对吗？”她转身看向祁澈。
祁澈眼中的质疑、不悦，已经换成了讶异。
“你……怎么会知道？”
姜玥没有解释其中缘由，只是说道：“这叫血痕症，你们祁家医族长辈如果在翻医书的话，说不定还能找到记载的古书，你可以回去查证。”
这种病在五百年前的元狄也发过那么一场，源头就是在扶仙，当时姜玥才七八岁，她并不经常看见父皇，只知道母后也为了这件事儿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没日没夜地在太医院里帮医士们翻书配药。整个元狄举国之力，历时半年才找到了有效的药方。
姜玥在母后的寝宫捡那些药方看，看着药方上的字反复变化。最后药方定下来的那天，她的母后晕厥过去，一病不起，一躺就是一个月。
“那要如何医治，姑娘只要肯告诉我药方，我可付与姑娘万金。”祁澈语气焦急。
“万金。”阿律曼双手抱在胸前，打量着祁澈，“小公子，你家虽是扶仙名门，倒也不是王族，万金也不是这样就凭你说说就能拿出来的吧。祁家如今是由你当家作主么？”
这一问，让祁澈的眸子垂了下去。
他声音微沉，几次开口，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我不需要拿药方换钱，我现在就可以把药方写给你。”
姜玥朝素叶递了个眼神，素叶便从马车里拿出了纸笔。
靠着马车写完后，姜玥把药方递给祁澈。
里面的大多数药物都是常规能拿到的药物，只有一味名叫白玄子的，祁澈确实听也没听过。
“白玄子？”祁澈看了看姜玥身后那辆装药材的马车，问，“你卖给我的那些药里有吗？”
姜玥摇头：“没有，但这个药是产于扶仙的。”
“从未听过。”祁澈直言，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眼前的女子并不像是会瞎说的样子。
阿律曼倒是听说过这味药：“听我师傅说过，白玄子早就绝迹了。”
“扶仙以南的位置有个大湖吧，白玄子草生于湖心岛，你可以带人去找找看。”姜玥提示，“白玄子草看起来与其他生于水边的草无异，一年开一次花，花蕊中间有颗白色小球，便是用来入药的白玄子。”
祁澈手里拿着药方，神色却茫然。
“可是，扶仙以南并没有大湖。”祁澈为难开口，“倒是有个叫白水湾的地方，但那里是扶仙禁区。”
“禁区？”一听见这两个字，裴清舒来了兴致，“不过是个湖而已，为什么会是禁区？莫不是扶仙王室的别宫，生人勿进，擅闯即死那种。”
听完裴清舒的猜测，祁澈无奈摇头：“哪种地方，就算王室不设置成禁区，也没有人会去。更别说什么别宫了。”
感叹完，祁澈又解释道：“白水湖是有一座湖心岛，但有人划船上去看过，全是些没用的植物，水中还有索人性命的水怪。虽然去过的人说是水怪，但我觉得应该也就是些毒虫毒兽。一座没什么价值，又危险的岛，自然没有人去。除非是大旱的年份，否则就连去取水的人都很少。听人说湖心还有一座古怪的建筑，但也早已坍塌，只留下些石柱、砖石。”
“你是如何知道那里有什么白玄子的？”祁澈问。
“书上看过，但是很古老的书了，不知道现在还准不准，你若是走投无路了，可以去找找。不光是白玄子果，它的根部也有药效。”姜玥简单解释。
祁澈虽然依旧半信半疑，却也没有再问。他自小在扶仙长大，为何从来没听说过她口中的那些古书？
“伦南城里还有客栈吗？我们想找个住处。”
“有是有，祁家有点儿产业在伦南，但客栈铺子之类的大都是空的。没有人可以招待你们，如果你们不介意自己动手的话。我可以给你们找地方住。”
祁澈虽然年纪不大，但也比同龄的少年人看起来老成得多。扶仙的情况大家不了解，但在明华，这样出生于名门望族的少爷，在这个年纪，少有如此关心民众的。
“多谢。”姜玥微微低头行谢礼。
如此，一行人就住进了一家里城门口不远的空客栈里。
护卫们把货物搬进客栈锁好，然后各自分了住处。
原本以为到达扶仙就可以轻松几天了，如今还是只能吃车里囤着的那些粮食，好在厨房可以用，也还能吃些热乎的。
院子里，夏明带着陈宁万还有七八个护卫，一起推搡着到姜玥身边来。
素叶和银台远远地就看见他们过来，像是想说什么话的样子。
夏明发间的布带换了条新的，红着脸，结结巴巴地想说什么，却又不好开口的样子。
银台歪了歪头，疑惑地看着他们：“夏明，你们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小姐，是这样的。现在伦南瘟疫，咱们被困在城里，什么也做不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然我们大家一起去你说的那个什么湖心岛找药呗，找到了卖给他们，既赚了钱，又救了人。”
银台一问，夏明就把大家的想法说了出来。
陈宁万也附和道：“对呀小姐，咱们也不是要赚黑心钱，就寻常药材的价钱就行。”
他俩口一开，其他人也都七嘴八舌地说起来，看起来大家都很赞同去找药材这件事儿。
“刚刚看你们小声嘀咕，原来是在商量这个。”叶简从院子外头进来，她背着手，问道，“可是说过那边有毒虫的，而且天气这么冷，若是不小心掉进水里了，要冻死人的。”
“我们不怕！”
“天气这么冷，我们穿得多，不会被小虫子咬到的。况且天气越冷，小虫子就越少。大不了我们去看看，不行就回来，就当是训练了。”
“夏明说得对。”
姜玥唇角漾出笑意，声音柔和：“我知道你们想做些什么，但我们是商人，从宜长一路过来就是我们的风险，这是该承受的。对于伦南来说，瘟疫是天灾，是王室不作为的人祸。在能力范围内的帮助我会做，但我不会拿大家的性命去冒险。”
“可是小姐你当时在宜长城抵抗东疆人，不也是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为何那次可以，这次不去试试看，难道是因为这是扶仙人，与我们无关吗？”夏明不解。
素叶听着这话皱起了眉：“夏明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怎么说得好像我们阿玥冷血无情似的。若什么事儿我们都揽在身上管着，那扶仙的王室要来做什么。扶仙子民的赋税、恭敬都是对王室的，阿玥带着大家用命去找药，若是你们死了，阿玥该如何自处。就算大家运气好，毫发无伤地回来了，这次伦南弃城的事情解决了，那下次呢？下次扶仙王室再这么做的时候，难道我们就算是在别处也要赶过来救命吗？”
素叶连珠般的话吐出来，夏明听着也觉出自己方才的话有些不妥，低下头向姜玥道歉：“抱歉小姐，我……嘴笨，脑子笨，没想这么多。”
“无妨。”姜玥似乎是真的不放在心里，见大家消沉下去，又说，“不过既然知道了大家想帮助伦南民众的心意，我会考虑你们的提议的。”
银台一听姜玥真的打算考虑，急的忙忙喊了声：“阿玥……”
众人一听，又精神了几分，道了句“谢谢小姐”，就又去搬东西了。
护卫们走出去，正好撞到了准备进门的祁澈。
祁澈进来，用扶仙礼向她们行了一礼。
裴清舒看见祁澈眼睛都亮了：“祁公子！你怎么来了。”
“无事，就是来看看你们安排好了住处没有。”
祁澈把一本书递给姜玥，然后再次行了谢礼。
“感谢姜小姐，我方才找人去查了查，果然在藏书阁的医书里找到了这个药方。”祁澈言辞恳切，“现在这张药方已经交给皇室，相信皇室很快就会派人去白水湾寻药。”
院子里的护卫们听了这话，也都松了口气，赚钱看来是不能了，不过扶仙王室肯派兵去找药便是好事。
姜玥接过祁澈手里的书，打开翻了翻。
倏地，她的手指僵住，就连呼吸就像是停滞了一般。
她神色微冷，问：“祁公子，这是你们扶仙的文字吗？”
祁澈似乎对她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点了点头。
不，这根本不是扶仙原本的文字，至少五百年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