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三十五章】
扶仙国立于荒原之上。因此，它并不像明华一样疆域辽阔，小城四散。
扶仙只有一个主城，几个小城如星般环绕主城。商队要从一个叫伦南的小城经过，然后无需走上半日，便能到达扶仙国的主城。
临近日暮，夕阳把整个荒原照得橙红，众人早早燃起篝火，围火堆环坐。
寒风袭人，素叶和银台搓热双手，然后护到耳朵上去。明明已经是春天，但越往伦南走，夜晚就越是寒冷，现在太阳才要落山，他们说话时就已经能呼出白雾了，众人都穿上了厚厚的冬衣。
“不是说扶仙是沙上国家吗？我还以为会很热呢。”裴清舒鼻头冻得有些红，因为寒冷，她看起来有一些蔫巴。
“过了扶仙才是茫茫黄沙，咱们现在的路还是比沙漠要好走些。”姜玥解释。
“啊？”裴清舒叹气。
叶简把一袋子红薯往火里一倒，起身：“趁着太阳还没落山，大家起来动动，开始晚练。”
护卫们早已习惯了一早一晚的训练，毫无怨言，叶简一开口他们就起身。
素叶用木棍子去扒拉那些红薯，用草木灰把红薯埋起，说道：“那你们练着，红薯烤好了叫你们。”
一开始裴清舒也跟着练了几天，还嚷嚷着也要成为叶简那样掷叶成刀，见血封喉的侠女。只是跟着扎了两天的马步就嚷嚷着走不动路，想学打拳还把腰闪了，这件事儿便就此作罢。
一开始还是叶简教他们训练力道、动作、速度，后来时间久了，叶简就可以只是看着，由邓闸带着操练。
姜玥坐在火边，目光却看着一旁气势如虹，动作干净的护卫们。
“你也想学？”叶简问。
“我力气很大，但是不会武功，不管是攻击还是防御都没什么章法。”姜玥确实想学学，她这些年来的精力都放在读书上，最后却也还是没能如愿。
叶简盯着姜玥手上那些被狼牙棒刺穿还未痊愈的伤痕，轻声道：“等你伤好了我教你。你的左手原本就有旧伤，若不是帮你缝筋的人仔细，怕是早就废了。”
姜玥轻笑，然后点头。
不管是五百年前的元狄国，还是从宜长城出走之前，她从未有过这样多的伙伴。离开图乡后的路程虽然平淡，倒也总让她觉得温暖。
银台发现叶简穿着依旧单薄，便问：“叶姑娘，你不冷吗？”
这些日子以来，叶简的衣服几乎都是青色，她好像很喜欢这个颜色。
“习武之人，要耐寒些。”
裴清舒窜到叶简身边，好奇说道：“叶姐姐，你的裙子这么好看，为何不编个好看的发髻呀，是要打架不方便吗？”
叶简含笑，眼神中却透露着些许无奈：“其实我也想，但……我不会。早些年为了方便一直是这样绑起的，后来学着自己弄，结果每次都把头发弄得打结，比一套枪耍下来还累。”
她摊手，叹了口气。
素叶推了银台一把：“银台很会编发，银台可以教叶姑娘弄。”
“嗯嗯！”银台眸中闪动星点，伸出自己的手，“叶姑娘，你看我这双手，编起发来，千金难求。”
姜玥被逗笑，瞧着叶简，她似乎颇有兴趣。
“那等到了扶仙，我买几只钗子，你教我好不好。”叶简抿唇，露出平日里从未有过的欣喜之色。
“哪儿用等到扶仙呐，我们有好多，明日一早便给你弄上。”
日落跌入昭昭星野，算下来，她们只需三日，就可以抵达伦南。
陆宇突然收拾好了包袱：“各位，我明天准备回明华了。”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
姜玥虽然在归坨时就说过陆宇应该回去，但现在马上到伦南，他说要走倒是在意料之外。
“陆公子，怎么这么突然，不去扶仙休整几天再走吗？”夏明有些迷茫。
陆宇抬眸，朝着姜玥笑道：“两个月后是我爹寿辰，我得回去一趟。而且……我也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你要回去做什么呀？回去了还来吗？”裴清舒一个又一个问题砸出去。
“我还是回去帮父母经营家里的生意比较好，到时候再请个师傅习武。等你们回来，我一定能把陆家的产业做得比现在要大得多。”
之前陆宇一直不想走，一是还没有想好自己要做什么，二是担心路途遥远，队伍出什么岔子。但自上次在图乡和山贼一番智斗下来，他发现自己其实什么都做不了。况且现在有了叶简，大家最近跟着叶简习武，身手都是突飞猛进，看着比当时宜长城里都那些守卫还要强些了，一般贼人想必也难以靠近。
邓闸拍了拍陆宇的肩：“不愧是陆公子。”
虽然一开始素叶和银台都不喜欢陆宇，当相处这么几个月，他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都与在京城时全然不同，几个月下来已经判若两人。
素叶看了看他的包袱：“你带这么点儿东西肯定不够，我一会儿再给你装点儿吃的吧。”
大家都有些不舍，想劝他多呆几天，却也开不了这个口。他现在多走一段，回去自己要走的路就多一段。
裴清舒提着裙子跑到陆宇身边去：“陆宇，等你回了宜长城，你跟我哥哥说一声，叫他派人来扶仙接我呗。走了这么久，也没那么喜欢柳先生了，哎，路途遥远，太难熬喽。”
陆宇先是一愣，看了看姜玥。
姜玥不动声色地朝他点头。陆宇还是有些顾虑，要是没了裴清舒在手里，裴朔去为难姜家二老该怎么办？但既然姜玥点头，他便也答应了下来。
“好，我会跟你哥哥说的。”
早年他悔婚，已经让陆家对不起姜家了。况且当时朝廷下的文书说是不累及家人，他跟父母商量商量，应该可以暗地里护着姜家二老。
第二日一早，陆宇带足了水和食物，只身回程。
荒原的日出没有晨雾，众人回头，看着陆宇一人一马一斗笠，心情逐渐低沉下去。
“晨练了！”叶简提高声音。
一招一式间，护卫们比平时更加卖力，大声喝着：“呼！哈！”
陆宇听着一声声逐渐变小的呼喝，打马越走越远。
素叶戳了戳银台的手臂：“银台，你有没有觉得陆宇长高了啊？”
银台摇摇头：“这个倒是没发现，我就是觉得他比在京城里时看起来像个人多了。”
短暂的离别后，又是寂寞而漫长的路途。
又走了三日，总算遥遥看到了伦南，与伦南城同时出现的，还有漫天风雪。
“这是什么鬼天气呐，怎么都五月了，还在下雪。”裴清舒掀开马车帘。
护卫们也冻红了脸。
夏明被寒风吹得只能眯眼：“难不成是咱们日子数错了，又一年过去，如今已是冬日了？”
“咱们出来哪儿有这么久，又不是没日没夜，怎么可能算错日子。”
“这扶仙国的气候还真是怪异。”
姜玥在马车里，展开自己凭当年的记忆画出的地图。
五百年前，扶仙的名字还叫做瑞玉，是元狄地势最高的所在，立于雪山之上，是元狄人最少的城池。
而如今的扶仙地势依然算高，她们一路走来，都像是在上坡，但也没有当年记载的那样高耸入云。
扶仙以东的地方还会下雨、下雪。这里就想一个分割点，过了扶仙地势又会逐渐降低，常年少雨，风沙肆虐。
抵达伦南城门口时，已经入了夜，城门紧闭。
大家只得就地扎营，先过夜明天再进城。
然而在漫天飘雪里，姜玥还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风声响动。
城门上，叶简百靴轻点，飞身而落。
“你也察觉到了吧？”叶简开口。
姜玥点头：“伦南……有些太安静了。”
安静得就连驻军都没有的样子。
“我刚刚上城门看了一眼。”叶简眼眸一抬，“没有守城军。”
不止是他们，睡不着出来烤火的其他护卫也发现了。他们试着去敲了敲城门，城里一片寂静，只有敲在门上的回响传来。
突然，有个稚嫩的声音从里头响起。
“是谁在敲城门？”这声音听起来不过六七岁的样子。
“我们是从明华来的商人，想进伦南歇息过夜。”姜玥的声音因为刻意提高音量，显得比以往清冷通透些。
里头的孩子似乎没想到是女子的声音，一下子就没了动静。
银台脸上带着诧异：“这么晚了，城门内没有士兵，反倒是个孩子？不会又是像图乡那样吧。”
阿律曼摇头：“不像，这里紧靠着扶仙主城，不可能像图乡那般无人管，让山匪横行的。”
不多时，城门竟缓缓打开了。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探出头来，他头戴一顶雪狐毛的帽子，脸色凝重：“伦南现在不进人了，你们乘着夜色快走吧。”
裴清舒疑惑，问道：“为什么不进人？小兄弟，你们城里的士兵呢？怎么你在这里开门，不怕我们是坏人吗？”
那个稚嫩的声音又响起：“哼，管你再坏的人，进了伦南现在都是个死。”
众人这才看到，少年的膝旁，还有一个小小的人儿。他抱着少年的腿，小声地跟他们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