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仙侣湖边

    金叹月傻傻地跟着凌霄云在林中乱跑，想要问她几个问题，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又走了一会儿，到了一处山崖下，凌霄云这才收住脚步，带着提防的神色左看右看，等到确定左右无人后，才深深吁出一口气道：“好险好险，要是被那老妖婆追到，我们就死无全尸了。”

    金叹月好奇道：“究竟怎么回事？”

    凌霄云道：“你不知道，刚才你摘的桃子大有名堂，是南诏的一种特产，名叫火桃，它的主人是一位旁门高手春蚕姥姥。春蚕姥姥非正非邪，亦正亦邪，修行极高，连我们祖师爷都忌惮她三分。听说她有一个法宝，叫什么‘春蚕飞刃’，千里之外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南诏一带无人敢惹，你为何偷她的桃子，要是被她看见，我们休想活着离开仙侣湖了。”

    金叹月道：“有没有那么神乎其神？什么春蚕飞刃，我可没听过。我师父博古通今，这世上真没他老人家不知道的事情，我却没听他提过什么春蚕姥姥和春蚕飞刃。”

    凌霄云冷笑道：“你不信就算了。哼！你师父很了不起吗？”

    金叹月见她俏脸生嗔，刚想说点什么缓解尴尬，忽然听到仙侣湖传来一声巨响，好像又有高手斗法。两人想去又不敢去，最后是凌霄云到底按耐不住好奇心，拉着金叹月朝小山岗奔去。爬上山岗一看，不由地大吃一惊，仙侣湖边上此时竟有二三十个人在斗法，既有青牛谷的人，也有其他的人，因为隔得太远暂时瞧不真切。凌霄云见了青牛谷的人，立刻祭出太戊神锋飞去。金叹月情知拦她不住，紧紧跟过去。

    到了仙侣湖上空，二人发现战场中青牛谷共有八人，以及阮飞流带来的十几个人，另外还有寒冰仙子和封芷兰，外加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此人道法惊奇，仗着奇术穿梭往来，身法神光竟然仅逊于寒冰仙子。

    场面极度混乱，几波人纠缠混战在一起，实在是敌友难分，时而是阮飞流等人联手对战青牛谷弟子，时而是寒冰仙子对战青牛谷弟子，时而是寒冰仙子追着阮飞流，时而是春蚕姥姥迎战寒冰仙子。封芷兰虽然和寒冰仙子都是流萤岛弟子，却并没有追随着寒冰仙子，只是紧紧咬着青牛谷的人不放。她年纪虽轻，日月精灵却极为厉害，几乎可与青牛谷的二代长老并驾齐驱，那几个三代弟子哪里会是她的对手，三人联手才能勉强抵挡她的攻击狂潮。

    原来封芷兰随着仙云岭南下，到了青牛谷附近后，无意中发现了流萤岛弟子的痕迹。她便猜到多半是大师伯寒冰仙子，心中不免狂喜，迅速辞别童艾等人，一人在荒山野岭寻寻觅觅。蚩尤林一战中，她的师父辈寒霜、寒雪、寒风，两位师姐一起香消玉殒，葬身于蚩尤林上，放眼天下现只有寒冰师伯一个同门亲人了。他乡遇故人，何等喜悦？何况她一肚子复仇之念，一心想寻九鹤宫和青牛谷的晦气，明知以她一人之力万难办到，若能找到这位道法通神的大师伯寒冰仙子相助，复仇把握就多了十倍。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不出两天她就遇到了寒冰仙子，其时寒冰仙子恰好被青牛谷长老的蛊虫吓跑，兀自心有余悸。她虽然冷酷无情，但是遇到唯一的师侄封芷兰，多少还算恋点旧情，两人结伴而行。昨日辛夷等人逃跑后，阮飞流率人追亡逐北，追着追着就撞到了寒冰仙子，她坚信此事必定和辟火神珠大有关联，不管三七二十一竟尾随在后，追了几十里后，青牛谷的人越想越气愤，便调转方向与阮飞流展开大战，双方实力不相上下，一番剧战下来都有些小损伤，好在并未伤筋动骨。

    阮飞流一面打，一面喊道：“交出辟火神珠，饶你们不死。”寒冰仙子听了这话，更加确定辟火神珠在他们身上，二话不说就带着封芷兰杀入战圈，追着青牛谷的人穷追猛打，意图逼迫他们交出辟火神珠。封芷兰对青牛谷恨之入骨，哪里还分什么青红皂白，见到青牛谷也是一顿猛打，下手比寒冰仙子更狠上百倍。

    辛夷等人腹背受敌，很快三名三代弟子身上已经挂彩，明知形势不妙，于是且战且退，不知怎地就闯进了春蚕姥姥的无忧谷中。

    春蚕姥姥是南诏的一位道门奇人，无门无派，终生隐居在仙侣湖畔，过着逍遥自在的神仙日子。她有十二只世所罕见的噬心春蚕，平常豢养在玉葫芦中。噬心春蚕乃是南疆特有的异种，乃天山冰蚕与南诏蛊虫杂交而成，细如毛发，来去如电，平生爱吃火桃，又爱食人心脏。她平素不与外人往来，更不喜外人踏入无忧谷，遂在无忧谷中布下幻影迷魂阵。

    辛夷等人慌不择路，果然闯进了幻影迷魂阵中，阮飞流不知就里也跟了进去。寒冰仙子警觉性颇高，老远就看到无忧谷里透着古怪，步步小心翼翼，因此逃过一劫。待他们闯进阵中，阵法立刻启动，迅速惊动了春蚕姥姥。

    春蚕姥姥虽然隐居在南疆，与青牛谷相隔不甚远，但平日里与青牛谷毫无交情，甚至还有过一些嫌隙。

    几十年前，青牛谷有名弟子一时馋虫发作，不知死活闯进火桃林偷吃火桃，被春蚕姥姥逮住打了个半死，还将他送到青牛谷兴师问罪。虚谷真人自知此事实在理亏，连忙道歉，且向她立下誓言，青牛谷弟子以后再也不许踏入仙侣湖范围之内，春蚕姥姥这才善罢干休。

    那幻影迷魂阵以五行八卦为根基，以百花之蕊、万卉之香糅合南诏山林中的瘴气练就，千变万化，剧毒无比，最能摇魂荡魄，勾起男女内心深处的兽性。不论男女老少，只要心志不坚，一旦进入阵中嗅到花香瘴气，眼前立刻出现万般幻象，可谓下流至极。若沉迷阵中幻想不能解脱，最终就会七窍流血身亡。

    辛夷诸人发现闯进春蚕姥姥的禁区后大呼懊悔，知道无意中又得罪了这个怪人，心神大乱，外魔即入，众人顿时熏熏然如饮醇浆玉液，翩翩起舞，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互相搂抱要行那苟且之事。

    寒冰仙子和封芷兰在阵外看的清清楚楚，顿时羞得俏脸绯红。两人俱是守身如玉的处子之身，何曾经历过男女情爱之事？寒冰仙子见多识广，大略知道影迷魂阵的厉害，情知这般下去，不出半天他们多半无一幸免。他们要是死了，去哪里找那辟火神珠？思忖半晌，决定尝试将火凤凰的神火引入阵中，看看能否烧掉阵中的毒气。此事若成，他们可得性命，若是不幸失败，反正是别人的性命，死了也毫不可惜。当下不慌不忙招出九天火凤，不停朝幻影迷魂阵喷吐神火。

    谁知阵外还有一层五行罡气，神火初吐时全被罡气挡住，无法进入阵中，寒冰仙子不停加紧催驰。春蚕姥姥的修为不如寒冰仙子，她所布下的罡气自然敌不过寒冰仙子的火凤，在火凤神火暴风骤雨般攻击下，罡气终于消散殆尽，神火如洪流涌入阵中，顷刻就将阵中惑人心智的香气瘴气烧的干干净净。

    既无香气瘴气惑人心智，那区区的五行八卦阵如何能难倒这些道门高人，他们轻轻一跃便出了妖阵。众人吸了不少有毒瘴气，出阵后神情恍惚，急忙盘膝运功。

    寒冰仙子大喜，刚要冲去对付青牛谷的人，陡然听到阵外密林中有人喝道：“大胆妖女，竟敢破我阵法，看我取你性命。”仔细看时，却见一个白发苍苍、满面皱纹的耄耋老妪，扶着一根蛇头拐杖缓步而来，正是春蚕姥姥。

    寒冰仙子素来目中无人，倘若有人敢对她无礼，那准是活得不耐烦了，何况这老妪自称是幻影迷魂阵的主人，看来更不是什么好东西，害得她费了半天的功夫才破掉，于是二话不说化作雪影飞去，想在电光石火间取她的性命，以泄心中怒气。

    春蚕姥姥从未见过寒冰仙子，更没想到这个美若天仙的女子有着这般神鬼莫敌的修为，见她来的迅疾，十二只春蚕飞刃都没机会放出，只得迅速避开。她的修为亦不可小觑，腾挪闪避几次后，终于腾出手来，取出腰间一个晶亮的玉葫芦，嗖得拔开盖子。玉葫芦打开后马上发出一窜白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向寒冰仙子。

    寒冰仙子本来已经占据上风，白光袭来时，隐约瞧见此物有点类似于流萤岛的日月精灵，以为此物或许与流萤岛有关，不免怔了一怔。那白光却毫不留情，急扑过来，隐隐带有羽翅破空之声。寒冰仙子此时才知此物并非日月精灵，待要以日月精灵反扑时，却迟了一步，只觉右手微微一痛，竟被春蚕姥姥春蚕飞刃伤了右臂，鲜血立刻染红衣袖。她又惊又怒，右手一甩，祭出旷世无双的日月精灵，与春蚕飞刃展开对战。两大法宝都是白光，且速度奇快无比，日月精灵纯系以念力驱动，快捷无伦，凌厉强悍。春蚕飞刃却是活物炼成，自有灵性，左闪右避，上趋下跃，灵巧之极，也不知此物以何为躯，数次与日月精灵迎头相撞，针尖对麦芒，无坚不摧的日月精灵居然奈何不得。斗了良久，青牛谷辛夷等人与阮飞流等人痊愈，复又斗到一起。寒冰仙子先前杀了一个青牛谷弟子，青牛谷的人恨透了她，马上就有两三个二代长老冲去与春蚕姥姥联手对付。

    阮飞流等人不识得春蚕姥姥，虽在幻影迷魂阵中吃了点小亏，却不愿在多事之秋惹那老婆子，最初都离她远远的。四股势力打了一小半个时辰，青牛谷有名弟子不敌阮飞流，中了一掌，断线风筝般落到春蚕姥姥身边。阮飞流刚要乘胜追击，痛下杀手，却见春蚕姥姥把玉葫芦一转头，六只春蚕调转枪头冲向阮飞流。他并非庸手，避光术更非浪得虚名，只是刚刚见识了春蚕飞刃的可怕，自觉没把握胜过春蚕飞刃，不敢正面应战，化作青光飘然退后数十丈。

    六只春蚕飞刃的白光在人群中倏忽闪过，登时就听到有人发出凄厉的杀猪般惨叫，随之而来的噗通几声，阮飞流所带高手瞬间倒下四人，都是胸前多了一个米粒般的小孔，心脏处鲜血如注，双目鼓得大大的，可谓死不瞑目。两人眼疾手快趋避及时，春蚕飞刃只在胸前划了一道小口子，侥幸捡了一条性命，看着地上的四具尸体，兀自惊魂不定。

    阮飞流白衣飘飘身在空中，厉声喝道：“敢问老前辈尊姓大名，是哪路神仙？我等与前辈无冤无仇，前辈为何对我等下此毒手？”

    春蚕姥姥与寒冰仙子交手大半个时辰，眼见自以为横行天下、无坚不摧的春蚕飞刃竟然奈何不了这么娇滴滴的一个弱女子，不但奈何不了，反而处处被对方法术压制，早已暗暗惊惧，她却不知眼前这个貌似天人的美女乃是当今道门第一的寒冰仙子。阮飞流将青牛谷那名弟子推到春蚕姥姥身侧，又要穷追猛打，无疑是火上浇油，她心想：一个个兔崽子都欺负到我头上了，看我要你们好看。于是枪头一转，准备取阮飞流的性命。阮飞流道行本高，又是矫捷无比，轻松避过了春蚕飞刃。

    春蚕姥姥一惊更甚，心想今日究竟怎么回事，偏僻的南诏之地为何突然出现了这么多的道门高手，瞧他们的身形法术又不是青牛谷弟子，不过这老妪姜老弥辣更不饶人，仗着春蚕飞刃这等奇宝要与寒冰仙子分个高低。

    金叹月赴火桃林偷火桃的时候，他们正在无忧谷中的幻影迷魂阵酣战，只是他心神不宁，又饥渴难耐，只顾着吃桃充饥，就没有细细观察四周的动静，吃饱后又担心凌霄云，摘完桃子就匆匆忙忙离开火桃林。

    凌霄云道：“春蚕姥姥阮飞流寒冰仙子他们怎么打在一起了？好乱呀，叹月哥哥，我们去帮忙吧。”回头去看金叹月时，他却盯着那个白衣如雪的流萤岛女弟子怔怔入神，完全是一副失神落魄的花痴样子。

    凌霄云大怒道：“金叹月，你在看什么？你怎么看见美貌女子就直流口水？”

    谁知金叹月好像着魔，全然没有听到她的话，她怒火大炽，狠狠推了他一把。二人正在空中，金叹月一不留神几乎从法宝上坠落。他哎哟一叫，声音虽不甚大，却已经传到了那个白衣少女耳中。

    这分明是他的声音，早已刻入了她的魂梦里，无时无刻不拨弄她的心弦，而她的心弦上却系上了千千结。

    于是，她温柔回眸，痴痴凝视，要在那滚滚红尘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仙侣湖的湖心，风一般的少年，那挺拔颀长的英俊身躯是他吗？

    一柄长剑横扫而来，剑上卷着一团绿芒，带着极强灵力似要吞噬她的生命。

    她发现的时候已经迟了，百忙中侧身一让，长剑从她小腹掠过，在她白衣覆盖的平坦小腹上，狠狠划开了一条口子。

    一条浅浅的剑痕，不足以致命，鲜血无情渗出来，瞬间染红了长裙。她腹部一阵冰凉，一时剧痛难忍，踉踉跄跄退后两步，心里一阵迷惘：“我要死了吗？为什么刚见到他，我就要死了？不，我不想死，我还要报仇，我要替师父她们报仇，我不想死。”复仇的念头赋予她无穷无尽的力量，她明明摇摇欲坠，却还是果断祭起日月精灵，反手射向那个偷袭她的人。

    “芷兰！”尚在湖心的金叹月一声怒吼，愤然举起上邪剑没头没脑劈过去。

    那人是青牛谷的三代精英弟子，凌霄云师兄，名叫段山。他刺中封芷兰的小腹后正在得意，原以为此女必死无疑，不想日月精灵反击迅如闪电，不免大吃一惊，正准备侧身避过日月精灵的白光，哪知道横空飞来一柄神剑，灵气逼人，抢在日月精灵前面袭来，他无暇多想，只得举剑格挡。

    铛！

    但见上邪剑势如破竹劈在段山的剑刃上，段山的长剑瞬间断成两截，上邪剑势不可挡，从头至脚劈下去，把他劈成两半！

    “段山！”青牛谷的人齐声怒吼，四名弟子迅速摆脱敌人，义愤填膺冲向金叹月，意欲为段山复仇。

    刚刚加入战圈的凌霄云瞬间懵了，目瞪口呆凝视着神剑尚在滴血的金叹月，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剧情似乎有些凌乱，她难以接受。他不是前来相助青牛谷一臂之力的么，为何一言不合就击杀了青牛谷的弟子，且下手如此之残忍狠辣，比之那些邪魔外道尤为令人痛恨。

    可是金叹月根本就顾不上凌霄云迷惘的眼神，也不理会青牛谷众弟子愤怒的嘶吼以及复仇的火焰，他神剑一挥，巨大的剑光向外横扫，将气势汹汹冲来复仇的青牛谷弟子一举荡出去，迅速冲到封芷兰身后，紧紧搂住她叫道：“芷兰！”

    封芷兰笑了，凄然笑了，含情脉脉凝望他，温柔道：“真的是你吗？”

    金叹月忙不迭点头道：“是我，是我金叹月，芷兰，你怎么样了？”

    封芷兰脑中一阵眩晕，黯然道：“我是不是马上就要死了？”

    金叹月战战兢兢扫了一眼她的腹部，眼前看到一片殷红的血迹，吓得脸色惨白，却还是连声道：“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你的伤”他想说“你的伤不碍事。”可看着那殷红血水，谎话突然一句说不出来。

    封芷兰笑道：“能够再见到你，我真的很开心，就算死在你的怀里，我也很开心，真的。”

    凌霄云傻傻伫立着，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一幕，突然间喉间一甜，眼前一黑，歪歪斜斜倒下去，一口鲜血喷出去好远、好远，比天涯海角还远。

    青牛谷四人被一剑荡开后，稳住身形又怒气腾腾杀过来，金叹月心乱如麻，紧紧抱着封芷兰，泪水模糊了双眼，痛苦扰乱了心智。

    四人的法宝高高举起来，转眼间就要吞噬这对可怜的小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