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残破的翅膀

    是夜，一阵翅膀的扇动从高高的天穹降下。

    谷诺城的居民还在熟睡之中，然而城中陡然响起不息的钟声，号角的声浪一声盖过一声，一位位精锐的士兵迅速季节，拿起武器，登上城墙，准备战斗。

    深秋的夜晚里，嘈杂而喧嚣的乌鸦叫声如厚重的乌云般压下，这些灰黑翅膀的鸟儿将夜空遮蔽，那一双双眼瞳泛起深紫的微光，在漆黑的天空如万千幽火游移，妖异的目光凝视着这座夜幕下的城市。

    “开火！”士官们开始指挥士兵开枪，然而根本无法杀伤这些飞在空中的寒啸之鸦。

    陡然，这些乌鸦仿佛是接受到什么命令一般，万鸟如一，开始一种整齐到诡异的节奏拍打翅膀，然后在天空盘旋，一个巨型的幽紫旋涡在天空成型。

    仿佛来自深渊地狱的寒风从天空扩散而下，吹拂向这座城市，这样的幽风穿透墙壁和屋檐，即便躲在严密的被窝中也无法幸免，让这下方的数十万人为之瑟瑟发抖。

    城中的灯火开始一盏盏熄灭，不论是床前的油灯，街边的路灯，行人手中的提灯，还是城墙上燃烧的火盆。

    地上的灯火如被无形的黑色怪兽所吞没，直到大地变作和天穹一样漆黑，世间只有天空那扇动的翅膀声音。。

    在这旋转的旋涡中，一个隐约的眼睛开始浮现，莫大而无名的恐惧在所有人心中升起，这一只眼瞳仿佛将身体冻结，自身再也没有秘密,  一切都赤裸裸的暴露在这真实的眼睛中，接受着末日的宣判。

    世界安静而无声。

    时间仿佛过去数百年,  而又仿佛只有一瞬,  在大地上的人们感觉思维似乎冻结时,  一道悠扬的笛声穿破寂静，在黑夜中响起。

    然后在所有人目光中,  一个白色衣裙的身影缓缓升起。

    翠色的蝴蝶翅膀在背后逐渐形成，伴随这位少女的飞行，微小的光粒随之洒下,  点缀着压抑的天空。

    天空中那只眼瞳随之转动，紧紧盯住这缓缓起飞的身影。

    常人难以察觉的角落，那少女背后的羽翼开始泛起灰白的光泽，宛如岩石一般，但很快又被翠绿的光华冲散,  重新恢复,  如此不断往复,  灰白和翠绿在翅膀的边缘闪烁,  一种危险和脆弱随之弥漫。

    飞行在半空中，洛兰希尔身后的翅膀变得越来越沉重,  宛如巨石一般,  而身体似乎也僵硬了不少，思维也不时中断那么几微秒，有种随时都可能停止的错觉。

    还没见到敌人，她就已经开始面临失败的濒危边缘。

    然而一切还没结束，在这位少女现身以后，天空中那些飞翔的乌鸦再次停下,  原地扇动翅膀,  随后身体宛如箭矢一般，从天空俯冲而下。

    一道又一道紫色流星划破天空，其声势密集无比，几乎整个天空完全染成紫色。

    这些乌鸦在特殊的魔力浸染下，身体渐渐虚化，最后化为瞬逝的流光，以一往无前的声势穿刺向这位空中的少女。

    而天空中的这位少女也仿佛被定住一般，翅膀尽数变灰，无数紫色流星刺穿她的身体，万千流光将其身体撕裂，然后从身体前方涌出。

    那样的场面宛如天空出现了一个巨型的漏斗,  这些紫色流星就如高速的沙粒一般,  穿过中间这渺小的纯白节点，向下方蜂拥而出。

    这撕裂魂体的密集流星仿佛无穷无尽，将天空这纤柔的身躯如残破娃娃一般不时抛起又落下。

    ‘不……’下方的地面，格薇尔穿着单薄的衣服怔怔看着天空，感觉手心有些发凉。

    难道这就帝国隐藏的真正实力吗，如此恐怖，她甚至连对方在哪里，是多少阶都无法察觉。

    天空中，那位序列6的葭兰小姐惨死当场，这难道就是我们所有人即将面对的宿命吗。

    漆黑的眼瞳中，那白色的微小影子不时抛起有落下，所有人的心开始沉入谷底。

    一位高大的持斧壮汉在地面咆哮，然而发不出任何声音，仿佛被无形的黑暗吞没一般。

    军营的一角，一位戴着眼镜的男人指挥众人将火炮拉出，却永然也无法点燃任何火焰，一颗火星都难以在黑夜显现。

    所有美好的信念，在冰冷的现实面前，都被轻易击碎，让人被无边的绝望所窒息。

    意识中的一切是如此混乱，洛兰希尔甚至无法感知到自己的存在。

    我是谁？

    一张张画面高速闪过，它们各不相关，支离破碎，其中有高楼大厦的建筑，有无边的星空，有某个昏黄的夜晚书桌，有某个在田野间奔跑的影子，还有失落的走在街上的孤独背影。

    画面中的人物各不相似，身份也差别极大，有城市中孤零零的工作者，有上学时的懵懂学生，又走在乡间小路的孩子，有在森林中飞翔的女孩，又再繁华学府中上课的学生，还有在火堆旁编织手链的东方少女。

    记忆仿佛被打乱一般，灵魂也被撕扯成无数碎片，形成斑驳杂乱的拼图，让人难以看清原来的模样。

    空中的这位少女眼瞳慢慢失去的光泽，缓缓坠下，有如残破的羽毛。

    望着棋盘上孤零零的白色棋子，提黛丝眼眸微闭，心中默默祈祷。

    这是她自从桃乐茜不再几百年后，首次祈祷。她是魔女并不信仰神灵，但是即便是魔女也有不得不面对的脆弱和无能为力。

    如今魔女们虽然表面上维持着祥和，但过往的仇恨和冲突依然没有解开，新旧时代的魔女们有着并不相同的观念，仅仅是靠语言是无法让她们相互认可的。

    自从阿塔蒂斯离世后，再也没有人能将所有魔女统合起来，如今这次洛兰希尔的尝试可谓是一次冒险，但对面的魔女们也确实做到了固执和毫不留情。

    如果那位新生的魔女无法撑过这次考验，那就是重复过往的一切，两边冷冷相对，没有复合的契机。

    ‘无论是太阳也好，月亮也罢，既然是你们造就了我们这些魔女，那就请保佑那个女孩吧，已经是这样的悲伤冷酷的局面了，就让我做一次美梦吧。’

    漆黑的夜空中，那位少女缓缓坠落，青色的发丝褪尽色彩，恢复为苍白的银色。

    而后，一枚紫红的苹果缓缓在身前浮现。

    幽暗而剧毒，妖艳而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