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我还是喜欢他
谢涛二年级的时候,隔壁烧烤店的老板娘就去世了,他们有个比他大一岁的女儿。
他们在同一所小学,他稳居年级第一,而她只在年级前八里游荡。
小姑娘很吵,之前几乎每天都跟别的小孩在楼下打闹,关上窗户戴着耳机也挡不住楼下的嬉笑声。
他是羡慕的,周围的小孩都喜欢和她玩,他也想,但他不爱说话,那个姐姐好像也不怎么待见他。
烧烤店暂停营业挂上白布的前一天,他无意间从楼上的飘窗看到被牵着从小三轮下来的小姑娘。
那时候夏悸被夏建林牵着,不像以前那样叽叽喳喳像个麻雀一样说个不停,只是安安静静被牵着往家里走,眼睛红红的,鼻涕还挂着,裤子上都是水渍。
那样子很丑,但那是他第一次见小麻雀哭,事后又忍不住问他妈妈隔壁发生了什么事。
隔壁烧烤店没多久就办了丧事,再后来,他远远看见夏悸跟隔壁初中部的人在食堂楼下打架。
她长得快,当时的身高在同龄人里已经算拔尖儿了,和她几个同学跟初中部几个还没怎么长个子的男生打得那叫一个凶,她知道身高还不太占优势,就拿着扫把在那打人,也是他们当中打得最凶的。
阿姨看得不敢拉架,最后是老师来了才把他们勉强拉开,后来听说被叫了家长,夏悸当着全校的面被拎到台上念检讨,还被通报批评,给了她一个休学留级的处分。
回家他们是一条路,那天再次凑巧和她一前一后走着,夏悸在前他在后,念检讨时满不在乎的女孩,从离开学校最多人的路口到家门口,哭了一路。
他把妈妈早上给他的那盒糖给了她。
他想说她哭起来真的很丑,他还什么都没说,她拿到糖的时候就哭得更厉害了。
等她哭够了还威胁他说不能把她哭的事说出去。
休学之后,谢涛没再看到过夏悸,他妈妈说他们回老家了。
三年级开学的时候,夏悸踩着点慢悠悠地进了教室,对她来说这教室她很熟悉,只是都不是认识的人了,她倒好,被留级的人跟没事人一样,对着坐在第一排班里最小的周天棋就是称兄道弟的勾肩搭背。
完全没有学生的样子。
但她跟他打招呼了,还坐在了他后面,开始搭理他了。
和对周天棋的痞里痞气不一样,夏悸对他很客气,几乎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上下学都会等他一起,还时不时扬言要跟他抢第一名。
这句话她从小说到大,他也从小听到大。
原本干什么都会被叫上的人,现在好像成了一个局外人,关于那个人的事,她谨慎得连他也不想提,连那张唯一被公布在朋友圈的照片,都要用贴纸把两人的脸挡得严严实实。
“……干杯!”
“你以为还在上学吗?”谢涛拿走夏悸手里的酒杯,“明天不上班了?”
“当医生的酗酒,你还是别毕业了。”
夏悸皱着脸,抓了一把瓜子,脸红红的,“我是实习生,连手术刀都碰不到,最多递点儿东西,喝点儿怎么了?”
谢涛看了她一会儿,提醒道:“领子。”
夏悸下意识抬手扶了一下两边的衣领,轻咳一声收敛了些。
“你跟他……还在一起?”
高中毕业几年了,不是逢年过节还真聚不齐多少人,当年能坐两张大圆桌的人现在只能凑个七八个,但还是像以前一样吵吵闹闹。
夏悸在吵闹声中回头看他,“……怎么了?”
“没什么,”谢涛垂眼晃着可乐,“你那时候说别让他找到你,以为你们绝交了。”
“没绝交,是我胆子小躲着他。”夏悸耸了耸肩,“然后在北京的时候又碰上了……我就跟他破罐子破摔,死皮赖脸。”
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酒劲上头,夏悸的话也多了起来,好像又回到了高中那会儿,但又比那时候沉稳了一些,偏头对着谢涛自嘲一笑,“是不是觉得很舔。”
“……但毕竟一厢情愿才叫舔,我不是。”
“跟他分开那么久,避开他那么久,明明在学校连他的海报都看不到,但我就是还是喜欢他……有时候觉得自己真的好贱,又贱又混蛋,当初那样对他,哪来的脸去找他……”
“……行了别说了。”谢涛打断她,看了她一会儿别开眼,“你喝醉了。”
这场聚会后来夏悸喝趴了,被摇醒还是起来摇摇晃晃跟着谢涛回家,脚下飘了就被谢涛揪着后衣领拎直了站稳。
谢涛个子比夏悸高出一个头,拎着她轻轻松松,“酒鬼,再站不稳我就揪你头发了。”
“唔……”夏悸连忙抓着自己的头发,随手一捞,弄了半天也没摸到手腕上的皮筋,“我皮筋呢?”
“你带皮筋了吗?”
“我带了啊……”
“没有。”
“没有吗?我带了!”
谢涛睨了她一眼,松开手,“我出门就没看到你带了。”
夏悸后知后觉想起自己手上的皮筋好像还在欧阳思睿那里,迷糊了一会儿又捂着头发道:“不许抓我头发。”
谢涛低头看着她,忍不住偏头笑了一下。
很少能看到夏悸喝迷糊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的,看别人喝醉都是莫名其妙发酒疯,她喝醉了却又不是完全醉了。
迷迷糊糊像在梦游一样,可能有些事会记不清,但又确实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她犯懵的时候很傻。
夏悸蹲在地上犯困,谢涛拿出手机。
临清初冬的风微凉,落叶飘了一地,地上是被拉长的两个影子,一个站着,一个蹲着。
到夏悸家楼下下了车,谢涛还是把睡得动都不想动再动一下的夏悸背上了,夏悸皱着眉哼哼了几声,歪头靠着谢涛的脑袋,呓语似的说了一句:“洛洛……”
谢涛被她靠着同样歪着头,耳朵被她的发丝蹭得又痒又烫,有些无奈,“我不是。”
夏悸默了瞬,睁眼看了看他,把头摆正,“老谢,谢谢。”
欧阳思睿收工回酒店,就看到桌上摆着的稿纸上写着大大的“流氓”二字,字迹飘逸,笔锋带着几分凌厉,已经不是他记忆里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