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社死
假期第二天,夏悸还在睡梦里的时候隐约听见快步上楼的脚步声。
就听着那声音飞快靠近,停在门口,紧接着是咚咚咚的敲门声。
夏悸睡得有些懵,就听见门口传来清脆的女孩的声音:“欧阳思睿!欧阳思睿!”
“我草!”夏悸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欧阳思睿睁开眼睛,适应了一下从没关紧的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光。
“你妹妹?”夏悸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手忙脚乱地把衣服扣好。
她没带睡衣,换洗的衣服昨晚也没干,穿的是欧阳思睿的衬衫,敞开的领口松松垮垮,锁骨上是几道昨晚留下的印记。
“你家里人不会也来了吧?”外面的女孩还在喊欧阳思睿起床,夏悸拿起手机看了眼自己,脖子上的印记完全挡不住,压低声音,“我靠,看你干的好事?”
欧阳思睿看着她,应了外面的人一声,门口的声音才消停了些,一脸无辜的看着她。
明明是某人昨天晚上换上他的衬衫之后就对他各种撩。
“我不知道他们会来。”
“我这怎么出去啊?”夏悸爬下床,毫不客气地翻着他的衣柜,“我这样从你房间出去也太尴尬了吧?”
夏悸拿着欧阳思睿的衣服进了厕所,欧阳思睿抓了抓头发,从房间探出头看了一眼。
欧阳澄在走廊楼梯口逮猫,楼下有动静。
“澄澄。”欧阳思睿叫了她一声,欧阳澄抱着猫看着他,“啊?”
“爸妈来了吗?”
“来了啊!就你还在睡觉!”
夏悸看着脖子上卫衣领口都挡不住的印记,听见外面妹妹的声音,捂着脸搓了搓,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欧阳思睿关上门打开微信,就看到置顶的某人把头像换成了石化裂开的懒羊羊,低头忍着笑。
☆:“至于吗头像都换了?”
π:“闭嘴。”
欧阳思睿轻轻敲了敲门,“你好了吗?我要刷牙,可以开个门吗?”
夏悸开了一条缝,从门口看他,欧阳思睿推门进来,“房间反锁了,你别太紧张。”
“说得轻巧。”夏悸穿着欧阳思睿的卫衣和短裤,兜帽下的随着她的动作若隐若现,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欧阳思睿刷牙,夏悸盘腿坐在马桶上,“我在我房间把你啃成这样,我爸搞突击检查,你尴不尴尬?”
欧阳思睿一脸无辜,刷完牙洗了把脸,等夏悸冷静一些了就把脸上的水珠擦干,在她面前蹲下拉过她的手,温声解释:“其实你的事,上次你从北京回去的时候他们就知道了。”
夏悸一噎。
“……那……那也没正式见过面啊,刚一见面就大清早从你房间出去,很社死啊!”
欧阳思睿看着她,有些无奈,夏悸撇着嘴搂着他的脖子,把脑袋埋进他颈窝,“太尴尬了……我不想出去……这种见家长起码得挑个时间,然后备点礼物什么的,再一起吃个饭……这算什么啊?”
“……能不能下次啊?”
夏悸感觉自己快急哭了。
见家长这种事,谁不想给人留个好印象,一上来就给人家父母来个“惊喜”,怎么都说不过去。
“知道了,”欧阳思睿轻轻拍了拍夏悸的脑袋,“我确实不知道他们会来,下次就下次吧。”
欧阳思睿退开了些,亲了一下夏悸的脸颊,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头发,温声道:“你先在房间里,要上课的话先在房间上,正常音量楼下听不见。晚点我看看能不能把他们叫出去,好不好?”
“……嗯……”
“乖。”
欧阳思睿下楼就看见他爸妈站在厨房后面的阳台,抬头看着挂在晾衣杆上的夏悸的内衣内裤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欧阳思睿:“……”
幸好某人没看到这一幕。
“咳,那个……爸,妈,”欧阳思睿挠了挠头,“你们怎么来也不说一声。”
夏悸打开一条门缝就听见楼下一个陌生女声问:“那个女孩来家里了?”
欧阳思睿说:“呃……昨天她家里有点事,下午就回去了。走得急,衣服忘了收。”
夏悸关上门,没脸再听了。
活了23年,这是第一次被公开处刑。
但凡最近找过夏悸的人都看到之前还带着虎头帽的懒羊羊今天就裂开了。
而这边夏悸吃了一碗欧阳思睿送上来的他妈妈煮的面,夏悸一个字都没说,之后又一个人心惊胆战地在他房间待到十点多结束一节课。
欧阳思睿在微信告诉她他们出门了,她才匆匆忙忙换回自己的衣服,收拾好东西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小区门口的咖啡店里,继续给下一个小孩上课。
三天的假期结束,裂开的懒羊羊已经裂成了一地的碎片,只有头顶标志性的发型还是完整的。
这个季节穿高领太热,普通衣服又遮不住脖子上的吻痕,夏悸懒觉都不睡了,一大早起来躲在宿舍床帘后面用那些化妆品把衣服挡不住的印记盖住。
夏悸一有空就点开百度,一周下来搜索的词条和推荐都是:“见男方家长的注意事项”、“第一次见对象家长要带什么礼物”、“见对象家长很尴尬怎么办”、“怎么讨好十岁的小女孩”、“怎么和对象的妹妹相处”……
春季多雨,被雨打了三天,树下都是散落的花瓣,一到晚上,天上飞的和围着路灯的都是飞蚁。
夏悸和室友的晚餐时间对不上,她喜欢六点半过后吃饭,这样不至于半夜肝作业的时候饿得睡不着。
这天天黑前,夏悸看天好不容易停雨了,像往常一样和室友打了声招呼就去食堂吃饭,也没拿伞,绕去西苑的零食超市买了点零食。
从进去到结账出来,前后不过十几分钟,刚把脚踏到台阶上就仿佛踩到了什么开关,一场大雨倾泻而下。
夏悸无奈收回脚,又往后躲了躲。
抬头看了看灯下的雨帘,叹了口气,小声嘟囔着:“真会挑时间……”
但凡再忍个三五分钟她就能回去了。
夏悸掏出手机,挪到边上点开了微信。
贺开说谢池州加她了,有事要说,联系人那一栏确实有一条新的好友申请,头像是啃着大鸡腿的路飞,id是一个大写的“x”,有点中二。
x:我是谢池州。
她跟谢池州只互相见过一次,他突然加她好友,还说有事要说,夏悸也有点受宠若惊。
好了,现在她手里掐着内娱三个顶流,这手机要是落别人手里,那她就成罪人了。
夏悸正在找合适的打招呼的表情包,对面就突然弹出一个聊天框:“你十六号可以向学校请几天假来趟北京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夏悸皱了皱眉,还在聊天框打字,谢池州就又发了一条消息:“我知道这么说有点莫名其妙。”
“但我也只能跟你说了,就当是来北京陪一下三哥。”
夏悸愣了一下,指尖刚碰到输入法那边的人就跟她肚子里的蛔虫一样,在她问之前把什么都告诉她了:“他没事,至少现在没事。”
他这么说,夏悸看着反而觉得心慌,被雨声一闹,更慌了。
什么叫“至少现在没事”?
谢池州说,两天后欧阳思睿学校官网会公示考研的拟录取名单,内娱从来都不能像普通人那样,一旦上了榜,他就会成为网友的攻击对象。
夏悸不明白,考个研而已,能上榜是他凭本事上的,别人有什么资格和立场去找他麻烦?
夏悸只当他是担心欧阳思睿被网暴,毕竟考研这条路,内娱几乎没人走过,欧阳思睿选了和内娱不同的路,一定是会有人眼红的。
但谢池州又说:
“他有抑郁症,你也知道的。”
“他有事也不会主动跟人说,他的病还没好,受不了那些的。”
“我们谁都抽不开身,你就当帮帮他。”
夏悸拧着眉,事情没有发生,她担心的同时也保持着理智:“可是名单都还没出来,你怎么就一口咬定他会上榜,还会被网暴呢?”
她相信欧阳思睿的学习能力,但那么多课业和工作缠身,考研的名额几乎是万里挑一,他初试成绩不太理想,就算复试表现得再好也有被刷的可能。
“我也希望他被刷下去。”
谢池州发完这句就没再发了,夏悸皱着眉看着那条消息,心情有些复杂。
临大管得严,离校的假可没那么好请,夏悸虽然对谢池州的话半信半疑,但还是推了凯哥那边二十号之后的课。
她自己的课也很满,周日舞社还有个演出,她是社长,表演也在c位,准备了一个月现在要退出也来不及了。
对辅导员一请就是五天的假,加周末就是离校七天,要请假更是难上加难,硬是和辅导员软磨硬泡从周二拉扯到了周五。
十九号,欧阳思睿的微博粉丝达到了九千万,按他这个速度,明年就能上亿了,然而他只是很高兴地告诉夏悸他的辩论赛赢了,还在微博上跟粉丝小小嘚瑟了一下。
二十号当天就是周五,夏悸下了上午第一节解剖课,就看到带着欧阳思睿名字的拟录取名单截图上了热搜,夏悸看到第一时间给欧阳思睿发了个笑得很不服气的懒羊羊。
他估计连名单都还没查。
π:“好了,你现在成师兄了。”
课间十分钟,夏悸就眼睁睁的看着它从文娱第九冲到实时热搜第一,后面标着一个深红色的“爆”字,点进去都是一些庆祝和恭喜之类的话。
后来事情是怎么发酵的,夏悸已经没空看手机了,大课间换好教室就在忙着写辅导员急着要的手写申请。
中午吃饭的时候再看微博,短短几个小时风向突然就变了。
和第一条热搜相关的是“明星考研”、“考研名额”、“考研复试”、“欧阳思睿成绩”、“临清中考”、“欧阳思睿恋情”……
夏悸看到“恋情”两个字的时候心仿佛也跟着沉了下去。
第一次看到实时热搜的五十个词条,几乎一半都和同一件事、跟同一个人有关。
直觉告诉她那些被带出来的词条不是什么好东西,夏悸看着那些词条呆了半天,点开了欧阳思睿的超话。
超话有粉丝在组织控评,但里面的人已经乱了。
像谢池州说的那样,欧阳思睿因为拟录取名单的事在被骂,一起牵扯出来的还有很多帽子,包括那天夏悸在东门打架,他冲出来拉住她的视频。
他们说研究生的名额本来就不多,他是拿着铁饭碗的明星——不该占这个名额。
他们扒出欧阳思睿中考时的行程,说临清中考的时候他在三亚录制节目,放的录取榜单上也没有他——他考上临清三中是因为走了后门。
他们说他高中在北京违规借读,除了高考前三个月和高一开学典礼,一天都没去过三中——空挂三中学籍。
他们说艺考的时候别人在排队入场,只有他被几个人带着走特殊通道直接进去考试——只手遮天。
还有高中单独在办公室给他和他父母开家长会、高考当天把车开进考场、谎报年龄、撒谎压恋情、百万家产却说自己是普通家庭……
被扣的帽子太多,超话也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只有他个人的照片了,每条微博都是所谓的“定罪”,嘈杂和拥挤的食堂让人心烦,夏悸翻了几个只觉得不可理喻。
三中有特招,类似于保送考试,每个学校年级前五都能参加,相当于提前参加了中考。
她就是特招进去的那批进的三中,能特招进去的都是能在尖子班的人,普通中考上去的人还在放暑假的时候,特招的已经高一开学了,特招录取的名单也只有同班的能看到,不会对外公布。
欧阳思睿是以普通考生进的三中,周天棋说他本来应该是一班的人是没错的,是他转了艺术生。
一双手,一个键盘,隔着屏幕连事情的原委都没去了解过,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攻击他和他的家人。
凭什么?
窗口里的阿姨拿勺敲了敲不锈钢托盘,提高了分贝:“美女你要吃什么啊?!!”
头顶一句不耐烦的催促响起:“你吃不吃啊?不吃能不能让开?”
夏悸回头看了一眼,旁边队伍里的室友看着她,比她高一个头的男生死死拧着眉站在她后面瞪着她,又催了她一句。
夏悸忍了忍,转身离开。
π:“在干嘛?还在忙吗?”
π:“忙完可以滴我一下嘛~”
夏悸给欧阳思睿发完消息,转头又问何锐。
何锐说他在学校。
夏悸回到寝室,用电脑关注的微博的动向,手机在找谢池州。
他和谢池州这么多年的朋友,夏悸本来不应该怀疑他,但这些事发酵得这么厉害,背后少不了有人引导,而谢池州前几天才刚说完,现在就真的发生了网暴。
那他说的那些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了。
x:“不是我。”
x:“我们比任何人都希望对方好。”
恶意揣测他信任的朋友本来就不应该,夏悸闭着眼揉了揉眉心,久违的无力感席卷而来。
夏悸跟谢池州道了歉,刷新着微博动态。
她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没有必要去跟别人争,一些站子的粉丝已经在收集澄清的资料了,而她们都很清楚,证据是给真正的路人看的,有没有所谓的证据对一些网友来说并不重要。
如果有人想拉你下水,跟他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夏悸看了眼手机,已经十二点半了,但置顶的那条微信还是没有动静。
夏悸合上电脑走到宿舍阳台,靠在栏杆上给欧阳思睿打电话。
谢池州的话像根刺,长在她心里扎得她心慌。
她的寝室在三楼,宿舍是上床下桌的四人寝,有个很大的大阳台,正对着的是教职公寓。
刚停雨没多久,天空还是灰蒙蒙的,楼下的草地上有几只鸡在觅食。
耳边熟悉的古典钢琴曲响了没多久之后,是仓促的一声挂断,之后干脆晾着不理了。
这是夏悸第一次把这首曲子完整地听完,循环了六遍,越听越烦。
像她之前给他发的每一条微博私信,如同石沉大海。
夏悸拔着阳台上仙人球的刺,低头发了一条语音:“我知道你看到了……别学我不理人好不好?”
她平时跟人说话最多说一句“行不行”或者“o不ok”,“好不好”还是头一次,午饭回来的室友正巧听见这句,忍不住调侃了一句:“你跟谁发语音啊这么温柔?”
夏悸抬眼看了看她,关了手机从阳台进去:“没谁。”
请假的事等一系列流程走下来到最后辅导员批假,已经是下午放学了。
夏悸从办公室拿了假条,去舞社带队排练。
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的人在吵架,她进门也还在吵,闹哄哄的,隐约听见了“考研”两个字,夏悸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又烦躁起来。
男生坐在一边看戏,几个女生吵得眼看都快打起来了。
夏悸猛地拍了一下门,铁皮“嘭”的一声巨响,偌大的舞室瞬间安静下来,纷纷看向她。
“吵什么?!!怎么了一个个本升小了?”夏悸扯着嗓子,她没喊过这么大声,有些字喊出来就破音了,但没人敢笑,“人到齐了吗!”
“……到齐了。”副社长弱弱地回了一句,夏悸看向她,平时客客气气的人今天半点不客气:“今天星期几?还有多久上台?我有点事晚了几分钟你带队热个身很难吗?非要在这当小学生?”
舞室里鸦雀无声,夏悸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用手机连上舞室的音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