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我错了
魑域
殿内，芜愿猛的睁开了双眼！
殿外，蜿蜒魑魅山脉中立站着无数黑衣铁甲，他们骤然看向彼此，喜极而泣大喊着：
“尊主醒了！”
“尊主醒了！”…
他们不仅仅是尊主芜愿的手下，他们不是凭空出世，他们，来自无尽炼狱。
炼狱中，他们曾化身为恶魔，疯狂弑杀摧残着堕入炼狱的每一位，与此同时，也在自我折磨着。
而这一切，都在那一天，陡然改变。
那一天，历经五百年磨难的芜愿终于大获全胜，所有恶煞全部被他封进体内，所以，深渊之中的他们才终于获得了生命。
所以，他们称芜愿为尊主，以芜愿马首是瞻、惟命是从，不止如此，就连他们的旦夕祸福也皆依赖于他们的尊主—芜愿。
芜愿安，他体内的恶煞便能够得到压制，黑衣铁甲便所向披靡！
芜愿危，他们便战力孱弱，如若平庸…
这，是整个魑域的秘密。
而，芜愿会遭受恶煞反噬则更是绝密，因为，那时，是芜愿最危机的时刻，也是整个魑域最脆弱的时刻。
自芜愿孤身进入毒林恶灵圈那一刻开始，所有的黑衣铁甲便开始战力削弱，又到芜愿再次遭遇恶煞反噬，近十天来，他们一直萎靡不振，毫无士气可言。
但今朝，他们的尊主醒了！
魑域山脉上空，又撑开了一柄无边保护伞…
不过，他们亦感知得到，这把伞，已然千疮百孔，破败零落，它，坚持不了多久了…
山中响起此起彼伏话语，“尊主醒了就好…”，“醒来便好…”
他们知道，尊主累了…
他们可以不要尊主震慑魑魅恶煞…
他们只想尊主，活着…
无数怔怔黑衣，皆面色凝重，心事忡忡…
整个魑域，低沉压抑。
殿内
芜愿面色苍白至极，他忍着浑身剧痛，以最快的速度将寝殿环视了一周，却没有发现繁霜的身影。
“一白…”
芜愿花费了好大力气才坐了起来，正如冷凝所料，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召唤繁霜。
“一白？…”，他怔怔的望着殿门，期待着他的一白能够带着笑意着推门而至。
门果真开了！
可进来的却是秦郁和冷凝。
芜愿微微侧过头，视线穿过他们向远看去，但，他们的身后，空空荡荡…
一白怎么可能不盼着自己醒来？
一白怎么可能不守着自己醒来？
自己睁开眼睛第一个见到的，怎么可能不是一白？
眼中充满了落寞，芜愿似乎失望到流出了泪，然后又咽了下去，喉结轻轻滑动，他开口道：“一白呢？”
听闻尊主询问，秦郁低着眉走向芜愿，但他不敢看尊主，因为他自己的眼眶通红，因为他不忍告诉尊主实情，他只能走到芜愿身旁，为尊主披上了一面披风，然后静静立在他身旁，目光不肯移开一刻。
见秦郁没有回复，芜愿侧目微怒看向他催促道：“秦郁…”
二字一出，秦郁即刻跪了下来，他低头道：“尊主…”，尊主，秦郁说不出口，秦郁知道他对你多重要，秦郁，真的说不出口…
忧愁即刻浮上芜愿脸庞，他挑眉看向门口立站着的冷凝，“左云！一白呢？！”
冷凝的眼底早已晕满了泪，双唇颤抖了片刻，她终是开口道：“尊主…尊上他…他记起了前世…”
“前世？！…”
芜愿骤然一晃，胳膊支在了床榻之上，眼眶蓦地泛红，“他，终究还是知道了…”
尽管百般不愿，纵使千次压抑，一白你还是知晓了过往…
知晓了，埋藏在我心底，数百年的愧疚
但
颤抖的扯开披风，芜愿掀起被子就要下榻，他要找一白，他要告诉一白，他有太多话要同他讲…
见如此虚弱的尊主竟要下地，秦郁急忙站了起来横在芜愿身前，撑开手臂拦截制止道：“尊主！你现在虚弱得很，万不可走动！”
芜愿有气无力的将秦郁推到一边，无色双唇传出：“我要见他，我要告诉他…我错了…”
错？…
秦郁两行泪水顿时坠落，“不…尊主没有错！…尊主，你是乾坤将军，你是天武战神，你更是魑域尊主，你怎会错？！你怎会说自己错！…尊主永远不会错！！”
芜愿似乎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即便双腿在不停颤抖着他硬是挣扎站了起来。
芜愿想往前走…
可咬牙努力了许久，那右腿却始终不听支配，无论如何也迈不出去…
他太虚弱了…一步还没迈出，就已经满头汗珠…
他拼命的抗争着自己，嘴里呢喃着：“一白…等我…我这就去…找你…”，颤抖着，用力着…
“尊主！”
冷凝看着无力至极的芜愿，失声喊着，转即，又泪眼朦胧，抬眉道：“尊主…不必再找尊上了…他，已经不识得你了…”
“不可能！…”，不敢相忘四个字，犹在耳畔，芜愿怎么可能相信繁霜会忘了自己！
冷凝哭声道：“尊主！世上再无一白，再无繁霜，只有，天武战神！”
天！武！战！神！
如同四道响，各自劈在了芜愿的四肢，雷电击身，芜愿即刻双腿坠地，訇的趴到在地…
堂堂尊主，狼狈的趴在地面上，可他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泪流不止，“你终究，还是去了九天…你说过的，不渡忘川，不为神…你说过的…”
“尊主！”，“尊主！”
一见芜愿倒地冷凝和秦郁急忙俯身拉向芜愿，可，无论他们怎么用力，都不曾拽动他一丝一毫…
芜愿就这般趴在地上，泪水浸湿了地面，“一白…为何？！…为何你要选择忘了我？…我奋战了五百年…才能与你相见…你…你不能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你怪我，一白你在怪我对么？…”
“一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一白…你理理我…”
芜愿泪眼望出寝殿大门，耗费所有仅存的力气，长喊道：“一白！！…”
多希望一白能如同往常一般回到：我在。
多期盼一白能再次听到自己心底的乞求…
然而，没有一声回应，没有…
芜愿的虚弱，芜愿的心碎，芜愿的痛苦，一白统统看不到，看在眼里的，只有冷凝和秦郁，望着痛彻心扉的尊主，他们想要将他从地面拉起：“尊主…”
可芜愿却低沉命令道：“让开！…”
芜愿瞥开秦郁和冷凝的搀扶，硬是挣扎着站了起来，汗水混着泪水坠落颔边，他坚定道：“一白，等我…我去找你！…”
“九天又如何，忘了又如何，九天我亦去得，忘了我亦会让你再记起…”
但，不过是空有执念罢了…
如今的芜愿，早已没有当初的法力无极，早就不是不可一世的魑域尊主，现在，他只是有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储存着无数恶煞的，孱弱容器…
一步刚刚挪出，芜愿就再次跌倒在地！
天武战神，魑域尊主，就这般，如同败寇一般，又一次落魄的趴在地面…
“等我…”
芜愿再次倔强的抬起头，双手摇晃着渐渐支撑起身子，又重新站了起来，拖着僵硬的脚踝，花费了千年，他终于再次迈出了一步，随即…
又重凿向地面！
“尊主！”
“尊主…”
秦郁、冷凝早已不忍直视，他们实在不忍心看着身子羸弱的尊主次次跌倒，次次爬起，实在看不得他顾不得自己死活，顾不得身份尊卑，不顾一切的，想要去到他的一白身旁…
可谁能阻止？…
谁又能忍心阻止？…
就这般，他们默默泪流的跟在芜愿身后，看着他一步一瘫倒，一步一心碎，一步一绝望，终是爬到了大殿门口…
扶着门框芜愿摇晃着起了身，神志不清的立在殿门中，望着那颗自己亲手种下的梨树，望着漫山梨花，芜愿泪水成河，“一白…梨花开了，你不等它们结果了么？…一白，我错了…我错了…我…”
梨花纷飞之中，芜愿再次坠向地面，跌落不起…
一滴泪，从芜愿闭合的眼帘中，沉重垂下，摔成一地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