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终结
魑域，万年寒潭
无数星辰急速涌进繁霜的眉间印记，随着最后一缕注入，过往两生两世，繁霜瞬间清晰如昨…
为何自己背后有无数孔疤…
为何自己会在弱水沉睡四百余年…
与自己一同出现在弱水的八十八道长钉是为何物
自己又为何将其炼成长鞭…
为何那面背影、那些画面一次次的出现在梦境深处…
为何，儿时被问及名字、志向之时，“繁霜”，“战神”脱口而出…
为何，初进暮朝山，自己便觉得那绿衣女妖熟悉至极…
朱诺就是含恨死去的良辰，
所以，今生他一心要置自己于死地
为何，方伯会说自己曾作乱人界、杀生无数…
又为何，芜愿那么不想自己忆起前世…
原是，你就是乾坤将军，你就是天武战神，你，亲手杀了我…
你忘我，疑我，还亲手要了我的命…
那么今生你对我的好算什么？
弥补？愧疚？
芜愿
芜愿
低眉看向仍在昏迷的芜愿，繁霜只觉自己心口疼痛骤然泛起，两世的心绞之苦再次锥心刺骨，泪，不觉溢出眼底
“疑我，杀我，生生世世可天武战神…这一切，总会结束，这一切，该结束了”
泪眼弯起一侧苦涩的嘴角，繁霜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实际上，还有太多疑惑未曾找到答案，玄冥、重黎各八十八道后，自己为何还有法力同憧限厮杀？为何，那日憧限会出现在九天？又在何时，自己的心绞伤口愈合成疤？为何，天武堕神天界？他又为何，坠入了无尽炼狱？…
但，繁霜却没有多余的一时一刻再去思虑这些困惑，那个决定，已然坚定不移。
将芜愿放在了岸边，再望一眼，繁霜渐渐转过了身，抬眉望向洞口，迈出了步子。
步履维艰，心如死灰
又见漫山梨林，望着芜愿亲手种下的那棵矮小的梨树，它还未开花，更不知何时结果…
梨花飘落，如雨坠泪，穿过茂密梨树，
繁霜的泪也悠然滑落…
而此时，一直等在山下的彦云和羽瞳一见繁霜出现，急忙走上了前！
他们太想知晓繁霜明明飞升九天，怎么又回来了？也太想知晓，芜愿现在状况如何？
羽瞳仔细观察着繁霜的神情，默不作声，可彦云却没那么冷静，站了七、八天，他早已心急如焚，开口道：“繁霜，你？…唉，他？…你…”，一时间，彦云竟不知到底该先问哪一个。
但繁霜等不及彦云通顺的说完一句话，他还有要事要交代，伸手幻出了那枚圣御令，繁霜将令牌推向了羽瞳，平静道：“交给恴念”。
“为何要交给恴念？！你才是妖界圣长？！即便你不想当什么圣长，此等重要之物，不也该由你亲手交给她么？！”
繁霜的这一举动明显令彦云不知所以然，脑子里的疑问在狂轰滥炸，就连羽瞳也微微皱眉问道：“繁霜，你？…这是何意？…难道…你决心要一直留在魑域？”
“不是留下，而是，远离…”
繁霜不想说明原因，迫使自己选择离去的缘由太多，太过复杂，繁霜无法说清，他只能对着彦云和羽瞳深深一颔首，留下一句“珍重…”，然后，侧身而走。
“这？！…”
此刻，就连羽瞳也不知晓繁霜的用意，立在原地看着他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繁霜！你要去哪儿？！”彦云狠狠的瞪了一眼羽瞳，“还不追？！平时可能了，怎的这时候变得如此蠢笨！他要走！”
羽瞳猛的惊醒，百年前瑶光山下，繁霜坚定要去暮朝山、数年前醉君亭里，繁霜留下一面字迹，独身去弱水。在分别的时刻他都说了：“珍重”！
意识至此，羽瞳也急道：“繁霜！这次，你又要去往何处？！”
繁霜的背影，悠的一顿，他不敢回身，只道两个字：“九，天”
九天？！
羽瞳莫名的看向彦云，“九天？？前些时日他明明弃神而归，如今为何又要去往九天？！！…潭洞里，潭洞里到底发生了何事？！”
就连羽瞳都没了方向，可彦云却罕见的冷静，忽的颤抖问道：“繁霜，你…舍得？…”
“你可舍得我和羽瞳，你可舍得…他？…”
“我不管你因为什么要走，我只知，你若成神，我们与你而言，便皆成为了陌路…”虽在问繁霜，可彦云明白，自己，是真真的不舍…
舍不得的不止彦云和羽瞳，还有，孟极不弃和红粟。
不弃托着红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繁霜身旁，它头望向繁霜，神情委屈，不停的低声呜咽着，仿佛一个隐忍着哭泣的少年…
红粟一猛跳上繁霜的肩头，两只小爪子死死的抱紧他的脖颈，脸庞红色的绒羽上划落一滴一滴的泪水…
它们，亦不想繁霜去九天，更不想不能再陪着繁霜…
离别时刻，寂静无声…
繁霜任凭红粟缠腻了许久，才双手拉下它，将它小心的放回孟极头顶，双肩微微耸动，未曾再说一个字…
这一切，是时候有个了结了…
繁霜，再次迈出了步子…
“尊上！不可！！”
身后忽然传来冷凝的一声大喊，她红着眼眶步步走向繁霜，边走边道：
“尊上，你不能去九天！…即使你因前生之事怪罪与他，你也应该等他醒来再做定夺…”
“况且…况且…尊主已然时日无多，你就不能…你就不能陪他走完最后这段日子么？…”
冷凝泪眼挽留，可繁霜的步子，却没有一丝停顿，绝决而坚定…
见他毅然远走，冷凝的步子不觉奔跑起来，她大喊道：“尊上！你与他的前生断不仅仅是你所知道的样子…你只知他杀了你，但你不知…”
前生，关于前生，繁霜再也不想听到半个字！！
“够了！”
繁霜背影忽然制止，停了一瞬，他又道：“前生过往不必再提…告诉他，我走了”
话落，繁霜飞身而上，直向九天，不再给他们再多说一句话的机会，也没有给芜愿一个道别的机会。
“尊上！…”
“繁霜！！”
任凭身下传来冷凝、彦云和羽瞳撕心裂肺的呐喊，繁霜都决绝的不曾回首再望一眼，生离死别，爱恨情仇，怀疑猜忌…
这一切，就这般，忘了吧…
……
九天，忘川
天主立在岸边，看向对岸的繁霜，目光慈祥柔和，“你，还是来了”。
他身旁的斥候神司，则是一直侧目注视着天主的神情，虽说世界大千，成神不易，但万年来，也有众多生灵飞升九天，渡过忘川，封神成司，却从未见过哪一个有这般殊荣，竟让九天神主亲自站在这里等候迎接。
望着繁霜，天主开口道：“繁霜，一渡忘川，了无牵挂，你可想好？”
天主的声音沉厚而远扬，越过茫茫川水传达繁霜耳畔，可曾想好？
繁霜缓缓合上双眼，心里道：别了，芜愿…
骤的睁开眼眸，繁霜目光坚定无比，道：“是”，说罢，右手轻撩长袍衣摆，迈步，踏进了忘川水中…
一步，一步，水渐行渐深…
一步，一步，过往化为点点星辰渐渐下沉…
鼻青脸肿的惨小子，血战沙场的神武将军，冷若冰霜的天武战神，光茫万丈的魑域尊主，两世绞痛，长剑入心，万魄阵初遇，弱水屋檐上对酒畅饮，背拥入鬼障，阴山，鬼域，候君台…
那些与芜愿有关的过往，三生三世，刻骨铭心，此时，却渐渐脱离脑海，脱离身体，沉入水底…
父上，彦云，羽瞳，方伯…
那些出现在繁霜生命中的温暖，渐渐消散，渐渐被川水湮没…
步步皆川海，步步皆心碎…
过往丝丝离去，繁霜斑驳遗忘，那些回忆分明离开了他的身体，可他却愈行愈沉重，步子愈来愈缓慢…
川水渐渐没过了繁霜头顶，从脚到头将他的三生三世涤荡到一丝不剩，所有的一切，都陨落沉积在了忘川岸底，他的心，被掏到空空荡荡…
爱恨嗔痴，喜忧恐悲…
忘却了所有情感的繁霜渐渐现出了水面，川水变得由深渐浅，步步上走，繁霜迈出水面，向天主走去…
行走之间，湿漉漉的繁霜周身真气磅礴散发，不再需要芜愿，此刻的他，未出几步便烘干了一身水汽。
立在天主面前，繁霜脱胎换骨一般威风凛凛，他微微颔首道：“天主”。
天主和蔼的点了点头，随即庄严开口，神声传遍九天：
“苍鸾妖灵，宅心仁厚，法力造极，抚恤苍生…现已修得神身，横渡忘川，即日起，他便为我九天神司，封号—天武战神”
至此，时隔五百余年，天武战神这一名号终于再次出现在了九天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