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错记
“金兵突袭,妄割我土地、毁我山河、糜我黎民。铁蹄直逼南城,东国撼动岌岌。幸,有神勇者,力挽狂澜,势不可挡,护城河、守疆土!今,朕亲见勇士,如见往昔之乾坤将军,朕笃然,卿在,则东国在!”
这道圣旨,不是来自于臣子通传,而是出自东皇之口。
他一袭皇袍,气势如龙,面对战神而立,慷慨而言。
可一白隐隐感觉,那东皇眼中饱含的,不仅仅是皇帝对功臣的喜爱,似乎还有种故人久违的激动,一白甚至觉得,这东皇前几世定和战神有着什么深厚渊源,才会有这般深情。
东皇微微侧目看了看身后林立的浩瀚兵马,转向战神道:“即日起,卿便是我东国之乾坤将军,南城军营改封为乾坤军营,十万兵马任凭将军调遣!”
无尽的欢呼声中,一白清楚,这十万兵马几乎是穷尽了全国兵力,东皇的信任和百姓的喜悦一白可以理解,但,以区区十万兵马去抵挡金国的五十万大军,又谈何容易。
战神他大抵也在思虑此事吧,故而,面对东皇亲临以及如此赞赏,战神才只是微微颔首,没有欣喜也没有自负。
东皇凝视着战神,向前踱了几步,轻声且低沉道:“将军,朕与你,没有皇命,亦没有嘱托,朕,信你…”
望着东皇的神情,一白直觉他并非在工于心计,而是发自肺腑,仿佛,他们相识了几百年,那种信任,早就刻在了他的骨子里一般。
一白曲着眉,在心里设想了一千种他们的过往,却都不觉得贴切…直到…
“轱辘辘”…
皇车缓缓开动,反向离去…
“吾皇万岁!将军千岁!”震耳欲聋…
百姓们虔诚恭送着,也不忘致敬新任乾坤将军。
皇车虽渐渐远行,但车窗上的一方车帘却一直未曾垂落,东皇一直回首注视着乾坤将军,久久不肯收回视线…
可显然,战神似乎没有东皇那般情深义重,见东皇已走,转既翻身策马掉头就要赶回南城军营。
看他那样子,他可是不在乎什么皇不皇的,他只是看东皇爱民如子才给他个面子,不然以他的脾气秉性,怎的会将时间浪费在这上面,金兵还驻扎在交界处伺机而动,他的任务还没完成,他还要挥兵南下,逼近金兵大营,将他们驱逐出境。
一见战神要走,一白立刻起身向他跑去,边跑边喊道:“天武~”,“天武…”
战神似乎听到了呼喊一般,悠的拽紧缰绳,立在了原处。
一白风一般跑到了战神马前,他马下的士兵顿时横在身前,挥刀指呵斥道:“来者何人?!速速退下!”
“天…不~将军,是我~”,一白一副嬉皮笑脸。
战神低眉看着马下喘着大气儿的一白,顿了片刻才缓缓立起手臂,示意士兵退下。
见没了阻拦,一白立刻煞有介事的拱手道:“见过乾坤将军!”
可战神瞥了他一眼,连半个字都没说,轻触战马就要离去!
一白急忙跑了两步,“哎~天武你别走啊!”
不知是否动作急了些,忽地!
一白顿觉心口泛起一阵剧痛!
手捂上胸口,一白眉头紧锁,心里道: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但这心绞痛来的太猛烈,一白还没抱怨完,只觉痛到全身无力,悠的向一旁倒去!
朦朦胧胧中,一白知道自己没有跌到地面上!而是腰间骤然受力!随即被腾空拉起!安稳的落在了马背上!
这马?…
是他…
天武…
一白腰间缠绕着圈圈长鞭,紧挨着战神侧坐在他的身前,此情此景一白竟然似乎忘记了心绞疼痛,只顾抬眉看向战神。
如此近的距离里,战神的眉目更加俊朗,脸庞轮廓更加分明,身上阳光的味道更加浓郁,苍白的嘴唇颤抖弯起,一白暗自道:生成这般模样,却偏要做什么冷冰冰的战神…若是笑一笑,岂不万丈光芒…
大概是想了不该想的,一白又觉一浪疼痛再次翻腾袭来,无助间伸手攥上了战神的衣袖!许是太过用力,这一拽,竟将战神的衣领都拉到变形~…
好在战神这次没有恼也没有呵斥,他只是双脚急促战马,带着一白向兵营驰去!
百姓们以及刚才和一白聊了半天的大伯,全体都在静悄悄的看着这个没头没脑的小子竟然识得乾坤将军~!还,还被将军带走了去,皆错愕连连…
随即,人群中暴起纷纷的议论…
他们在讨论着刚才的所闻所见,说着东皇英明,说着将军威武,说着那白衣服的到底是谁…
唯有,一个女子的身影,她盯着战神的背影,诧异、呆愣,眼底又似乎泛起无尽的寒意。
军营内
战神双手抱着虚弱无比的一白匆匆的走进了将军府,行进之中,一白虽疼痛到要命,可嘴角却一直微微上扬着。
自觉醒来,一白心绞发作无数,每每绞痛泛起,自己都如同置身于冰窖之中一般,冷到要命,每一次,一白都是独自承受着。
可唯有这次,团在天武的臂弯里,靠在他的胸膛上,一白始终未曾感到一丝冰冷,唯有温暖、安心…
在战神的怀里,就连这绞痛都变得和煦起来…
战神将一白平放在床榻上,低眉打量着聒噪又嬉皮笑脸、而此时却痛到面色苍白的一白,眉眼里,似乎多了些什么东西。
战神道:“你?…”
一白再次弯起无血色的嘴唇:“天武…你是在…担心我么?…”
战神:“……”
虽没有回答,可他的目光悠的看向一白胸口,那里,纯白的衣衫渗出了一大团鲜红。
“天武…无事…老毛病了…”
战神道:“何病?”
分明已经痛到双耳嗡鸣不止,可天武问,一白愿意回答。
平静的躺在榻上,一白无力低声道:“前世…我把一个东西…给了一个人,可…那东西…我只有一个…没了,我就会死…所以,我死过…然后…我又…活了…然后…还会…永远的死去…却不知,那一天,在何时到来…”
战神道:“要回来”
一白无奈一笑,可这微笑的动作,却牵起连天剧痛,缓了许久,一白才道:“可…我忘了…他的模样…如何讨要回来”
一白听不到战神又说了什么,心口的痛愈来愈烈,眼帘,也愈来愈重…
迷离之中,一白似乎见到天武的指尖出现了一道金光,那似乎来自于一片叶子,波光粼粼,纹路精致,很是好看…
好看到一白太想拿过来把玩一番,可,一白太累了,太痛了,以至于,失去了所有意识…
昏昏沉沉,浑浑噩噩…
不知睡了多久…
梦里一白似乎看到了马背上前进的天武背影,甚至,还有他的一眼回眸…
似乎看到了一圆帐顶,那帐顶竟无比熟悉…
似乎感到了双臂传来了一阵灼热,仿佛翅膀被点燃了般疼痛…
似乎,看到了杜凉,她端坐床前低语了些什么…
可一白听不清楚…
似乎,又听到了无数急促的脚步声…
似乎,听到了一个女子和一个略显焦急的男人声音…
那男人的声音…是…是…天武…
天武道:“请”。
女子道:“他是?”
天武没有回答,许久后才道:“大概,叫芜愿”。
天武啊天武,你竟忘了我的名字…
一白冷笑,却错记下了我送给你的“芜愿”…
女子道:“战神可知他本源为何?”
天武道:“不知”
女子道:“他是苍鸾”
天武道:“因何至此?”
女子道:“他,失去了护心翎羽。”
天武道:“护心,翎羽?”
女子道:“正是,苍鸾不同于其它鸟妖,它们生来便有有一根独一无二的羽毛,可愈合世间一切伤口,但此羽的羽干直通心脉,若失去了它,苍鸾便会倍受绞痛之苦,直至,死去”。
天武道:“何解?”
片刻后,女子道:“我曾在天书阁的一本妖典籍上看到过,欲解除心绞之痛,需受羽者的一剜心头血方可使得伤口愈合、绞痛不再…”
天武道:“可有他法?”
女子:“……”
天武道:“你确定?”
女子道:“战神不信我?”
天武:“……”
忽地,一个急促的声音传来:“将军!!将军!!大事不好!!”
天武道:“讲!”
“回将军!近几日数名将士感到头痛欲裂,浑身奇痒无比!今早晨练我们这才发现,他们竟然昏迷不醒!满身溃烂!而且…而且兵营里,半数以上的将士,皆陆续出现了头痛、奇痒的症状!”
女子道:“奇痒无比,全身溃烂…是瘟疫!”
急促的脚步离去声…
只剩下,空荡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