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那个人
东、金两国交界处,千寻堂外。
一白此生性命有时,他不知自己会在哪一次心绞发作中,一命归西。
而在死之前,那两大憾事总是让他割舍不下。
多年来,一白一直奔波在妖界,找寻母亲飞羽和那个人的下落,还在这两国的交界隐秘之处建立了“千寻堂”,暗中寻找。
可一白终归分身乏术,直到遇见了良辰,便将这千寻堂全权交给了他打理。
良辰向来稳重可靠,没有一定把握他断不会特意告知已有进展,故而,此番站在堂外,一白竟有些心思忐忑。
自己找寻了数年的他
那个人,究竟是何许人也?
心性如何?
面貌如何?…
又,何以使得自己曾舍命相救?…
疑惑连起,一白顿觉心口泛起一阵剧痛,心绞,又来了…
无尽的刀绞之下,一白悠的立站不稳,良辰和杜凉立刻扶上他的臂膀,一左一右的担忧注视着陷在苦痛中的一白,他痛到额前汗津密布,连双唇都没了一丝血色…
绞痛持续了许久,仿佛过了几个春秋一白才缓缓平复,忽听身后传来一声良辰的低声询问,“堂主?…”
一白稳了稳心神,稍加侧身对良辰轻轻颔首,而后迈步走进了堂内。
千寻堂上,一白高坐在满雕着翎羽的白桦椅上,良辰看了看杜凉,又看向一白,而后对堂下唤道:“带上来!”
随即一个手下,带着一个男人立在了堂门口,那男人环视着堂内迟迟不敢迈步,手下见他有所畏惧,不耐烦的猛地推了他一把,“进去!”
一白“咳”了一声,示意手下动作轻些,那手下立刻知晓了堂主的用意,低头退了下去。
杜凉见一白竟然这般善待这个,曾经要了他的命、现在依旧害得他心绞频发的男人,实在气不过道:“何需对他客气?!”
一白没太听到杜凉的话,只是直直的盯着那个男人,心里道:是你么?
不知为何,一心想见,可他果真来到了面前,为何自己却犹豫到不敢去确认…
堂内寂静了许久,良辰对堂下男人开口道:“给堂主看!”
男人听罢,双手徘徊犹豫着,仿佛上下左右失去了方向一般。
而,他犹豫了多久,一白便怔怔的注视了他多久,不催促不言语。
直到,那男人颤抖着将双手伸向了他自己的脖领,然后拉开了衣襟,一道红色近乎翎羽形状的印记出现在了一白眼前!
见此印记,一白猛地站了起来,眉头紧锁,眼眸凝聚…
看一白如此神态,良辰和杜凉相视一眼,而后皆看向堂下的男人,他们确定,这个男人,就是堂主一直要寻找的!
千寻堂建立多年,良辰一直率领手下暗中在人界找寻着一个男人,良辰不知那人的姓氏、相貌、身材,堂主给出的唯一线索便是:身上有一道翎羽印记。
可良辰甚至不知那个印记究竟生在何处。
这些年,堂中手下先后带回了数十位人选,但都被堂主一一否决了,他们身上的印记不是并非翎羽形状,便就是后天形成。
除了,这一位。他脖颈上的那道痕迹,自出生时便有之,而且形状极似翎羽,故而,良辰才会擅自离开千寻堂,亲自前往妖界浮山将此事通知堂主。
看着男人脖颈上的红色,一白脑中再次闪过前世仅存的那些画面…
日落黄昏,漫天黄沙,血流成河,横尸遍野…
一个满脸血迹的将军,脖颈处一道沟壑般的伤口,身侧,红溪潺潺…
落日烟华之中,将军铿锵鼎立在天地间,然后,轰的倒落…
一白知晓,那个将军就是自己舍命也要救的人,而此时,堂下立站着的这个人,他脖颈上刚好有翎羽印记!…
“是…你?…”,一白红着眼眶,仿佛知己久未见一般思绪复杂。
二字一出,那男人顿时跪了下来,低头告饶道:“仙人饶命!仙人饶命!小的不知犯了何种罪过!还请仙人饶命啊!…”
一听此话,杜凉那璀璨机敏的眼神顿时变得尖锐刺骨!她眨眼间移到了男人面前,恨道:“何种罪过?!!…你拿了他的命!”
男人即刻双手俯地,梆梆磕起响头来,“仙人明鉴啊,小的向来行事规矩,从来没有杀过人啊,小的连老鼠都不敢打,怎的会干杀人夺命的勾当啊!…请仙人明鉴啊…”
男人颤抖不止,声声畏惧不已,为了活命他不惜下跪磕头连连告饶,这一幕令一白有些惶惑。
眼前的,是自己记忆中那个血战沙场、不畏生死、顶天立地的将军么?…
自己为了这样一个懦弱无比的人,而甘愿舍弃了护心翎羽?…
但,他脖颈上的那道印迹,分明昭示着,他就是那个人
一白忽地一笑,带着失望和落寞,人,此一生,彼一世,大抵都会变的吧…
缓缓坐回高椅,一白对男人道:“你此生,可有什么期许?…”
男人难以置信的小的抬起了头,疑惑的看着一白,“仙人…仙人何意?…”,不是要杀我么?…难道是,难道是让我在死之前?!!…
“仙人饶命啊!!小的没有期许,小的只想活着!!”
一白微微一笑,“放心,我不会杀你…我只是想见你一面,你走吧…”
“一白!”
“堂主!”
听闻一白竟然要放走他,杜凉、良辰同时制止道,“费劲多年才找到这个罪魁祸首,就这样不了了之?!!”
一白看向还没有缓过神、跪得规矩的男人,又道:“你,走吧…”
男人听罢这才试探着站了起来,左瞄右窥的渐渐向门口退去…
可,他一脚刚迈出门槛,又犹犹豫豫的收了回来,贼眉鼠眼后,他转身小心问道:“仙人…你刚才问我的期许之事,可还作数?”
一白道:“当然”
男人听罢立刻再次跪地,挑眉低声道:“金银…”
一白微微挑眉,人,真是不可测,前一刻,他只想活命,后一刻,他不顾性命也要求得钱财…
“恬不知耻!你拿了他的命,还妄想索要钱财?!!”
杜凉一听此话,顿时勃然大怒,突然闪现到男人的身前,一把攥住他的脖领子,对一白道:“既然人已经找到了,那便要他把命还回来!一白,告诉我,他要怎么做才能平息你的心绞之痛?!”
还命?
一白不是不知道解除心绞的法子
只是,那法子一白无法接受,一白也从没想过要他还命
“杜凉…放开他…我说过,我只想见他一面,护心翎羽给了便给了…既当初要救,如今何必又要了他的命…”
一白竟然,竟然从未想过要救他自己!!
杜凉急道:“一白!”
一白看向良辰,平静命令道:“良辰,送他出堂…”
……
山下,那个男人,卖力的托着一箱黄金,心满意足的一步一步远离而走…
杜凉和良辰立在他的身后,怒目直视。
杜凉道:“良辰,跟着他”
良辰略带疑惑,“你要?”
杜凉目不转睛的看着男人背影笃定道:“他拿了什么,就要还回来什么!”
良辰有所会意,微微点头道:“看来,要救堂主,这个人就必须死,但堂主心慈始终不肯道出解除心绞的法子…”
杜凉收回视线,望去妖界的方向,“他不说,我亦能知晓!你只管命属下打探到他前往何处”。
良辰不再多问,只回道:“为确保万无一失,该是我亲自前往”。
杜凉摇头道:“你留在这里照看他,免得他又不见了踪迹”。
良辰点了点头,二位相视一眼,各自而去。
立在堂门外,一白眼望苍天。
“一事已了,还差一事…”
可当下一白如何得知,哪里有什么了结。
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