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不离不弃
举目望向禁闭的御府大门,繁霜满目哀凉。
自候君台与鬼侍生死一战圣长被燎烈重伤后,繁霜便一直奔波在外,再未见过圣长。以往只觉她心中有着沉重往事,到如今才知晓,那段往事,竟如此悲戚,而这个女子,竟是如此不易…
燎原曾道他的过往满是不对等,而圣长的岁月,又何尝不是满盘背离。
她一心信任的师兄,却是两界混战的幕后真凶,亲手搅起了血雨腥风,却躲在暗处窥视着母子残杀。
曾无比敬重的燎原,却对她犯下那般罪事,逼得她要狠心杀掉自己的亲生骨肉。
而她真正万般倾慕的男子,却偏偏是九天之上无情神。即便她愿意放弃圣长之位,即便她只求远远陪着他,但经燎原一事她的心中早已充满了仇恨,再也无法飞升成神,再也无法去到她心爱男子的身旁了…
再想起圣长,繁霜不禁暗觉这一场悲剧中,圣长深为惨重。
又惦记起圣长的伤,繁霜问向羽瞳:“圣长如何?…”
羽瞳叹了一口气,道:“近日圣长本已醒来,但今日忽有武妖来报,燎原非但没有死,而且还回到了鬼域。圣长一听说这个消息,当即口吐鲜血,再次晕厥了过去…”
繁霜明白,得知自己恨之入骨的燎原竟然尚在世间,圣长定是急火攻心,难以平息。
见他袭上担忧,羽瞳急忙道:“不过你放心,圣长并没有性命之忧,且有恴念和蓝笑在悉心照料…”
繁霜点了点头。
“乖乖,是你们把燎原送回的鬼域,这么大个消息,怎的暮朝一点儿音讯都没有~”,彦云边压低嗓子说着边贼眉鼠眼左右提防着。
可此话一出,大家都忽地不再做声了。
繁霜知道,他们和自己一样,都不约而同的想起了天翌,若天翌还在,大抵什么事都逃不过他的双耳的吧。
气氛忽然变得沉重,芜愿忽道:“一白,你可要进去看她?”
繁霜抬眉看向想把自己从悲伤中脱离出来的芜愿,微微点头道:“嗯”。
繁霜确实想要见见圣长,她和燎原的私事,繁霜不会妄言一句,但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就是憧限之事,繁霜必须禀告圣长知晓,以免憧限日后利用圣长对他的信任,再制造事端。
可繁霜和芜愿已立在了门口,御府仍却没有一丝动静。
直到等候了许久,大门才缓缓打开,可走出来的,却是蓝笑。
她道:“冰块儿,姨娘说她身子不适,不便相见,不过有两句话让我带给你和他”,蓝笑看着芜愿,模仿着圣长的语气,一本正经道:“域尊,虽是你极不讨喜,但这次我不得不谢你”。
蓝笑随即又看向繁霜,神情严肃,“繁霜,不要忘记我同你说过的话”。
听闻此话繁霜微微锁眉,说过的话?不知圣长所指究竟是哪一句?…
可蓝笑却摊开双手,耸肩道:“没了…”
传达完毕的她,立刻恢复了往日的好信儿神态,急忙迈出两步,“喂,冰块儿,姨娘和你说过什么?!她要你记得什么~…”
未等繁霜开口,忽听:“天翌的八卦你倒是继承得不错!哪儿那么多废话?!”彦云不知何时来到了身旁念叨着。
“你再说一遍!”蓝笑大眼珠子瞪到要冒出来。
“再说十遍我也敢!”
“找打!”
“哎呦,要不是看在天翌的面子上”
他们,又开始了…
……
“一白,憧限之事确实应该告知于她,你可想今日就言明?”,芜愿问道。
繁霜低眉不语,既然圣长有意避而不见,又何苦强她所难、再添伤痕,“不了,改日”。
“好~我们回家”,芜愿一把拉起繁霜的胳膊,穿过正在打闹着的彦云和羽瞳,于万众瞩目下飞离了候君台。
繁霜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石台上,无数身影中立站着朱诺,他举目看着繁霜和芜愿渐渐远离,眼眸黯然。
回到护使睡房,刚关上房门,芜愿却没了踪迹!
繁霜环视了一圈,平静的接受了芜愿的神出鬼没,缓缓走到台案旁坐下喝起茶来。
忽地!
屋内划过一道白影!直奔繁霜背后!
繁霜立起小臂!五指猛地握紧!
繁霜收回手臂,见掌中握着的是一颗白梨!不用回头,不用问,阳光的味道,是芜愿。
芜愿果真出现在了房内,边咬着梨,边坐了下来,“一白,吃梨~…我擦过了…”。
繁霜却只是低眉看着,没有任何动作…
他想到了三葳山,想到了父上,想到了自己晒太阳的那棵古树…
见繁霜没有吃的意思,芜愿叮嘱道:“一白,白梨不能弃…”
白梨不能弃?
这句话,繁霜再熟悉不过了,因为,父上也曾说过,只是,繁霜不记得,父上为何这般说。
见芜愿竟也知晓这句话,繁霜问道:“为何?”
芜愿一笑,又咬了口梨,“这是不离不弃之意…”
繁霜不信,“无聊…”,将白梨放在了台案上…
芜愿一笑,“一白你不信~…”
繁霜冷清回道:“嗯…不信…”
芜愿一手握着啃剩一半儿的梨,一面看向繁霜,“我也曾不屑一顾,不过,现在倒是坚信不疑…”,说着,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神情变得有些黯然。
繁霜当然注意到了芜愿的变化,虽不知为何,但却抬手拿起白梨,送到了嘴边。
芜愿见繁霜如此,瞬间欢喜了起来,把梨吃的核都不剩,然后心满意足的将双手叠在台面上,把下巴抵在手背,眨着纤长眉眼,专注的看向繁霜…
不说话,不打扰,听话乖巧…
繁霜静静的吃梨…
芜愿趴在台案上怔怔的看着…
他仿佛一位雕刻家,要把繁霜刻在心里,容不得半点出入,一定要一丝不差…
从黄昏到深夜…
趴在台案上的芜愿终于开口,“一白,夜深了,我们…沐浴歇息吧…”阴阳怪气。
繁霜端起茶杯的手一顿,缓缓放下,低眉道:“芜愿,你该走了…”
芜愿赖皮道:“不走,赶也赶不走…”
一域之尊,偏要留宿在这小小的护使睡房…
“回去…”
“不回…”
“回…”
“不回…”
“回去…”
“沐了浴再走…”,明显的拖延一刻是一刻。
繁霜瞥了一眼芜愿,缓缓起身走进了屏风,满屏的花鸟后面,响起了涓涓的水流声…不消片刻,徐徐热气溢了出来~…
准备完毕的繁霜刚转过身,就看到靠在墙边的芜愿,他双手环抱在胸前,一脸坏笑,“一白,你这个样子贤惠极了…”
贤惠?…形容自己?…
繁霜又瞥了一眼,越过芜愿走出了屏风。
殷红衣衫件件搭落在屏风之上,“一白,你可以光明正大的偷看~…”
繁霜坐回台案,“不会…”
一阵迈进浴盆的“噗通”水声,“一白…你要不要一起?~”
繁霜冷清回道:“不要…”
“我很瘦,浴盆还有很大的位置~”
“一白…”
“一白…”
……
芜愿的声音越来越弱…
繁霜侧头看向屏风,专注的听着里面的声响。
屏风内安静异常,芜愿是睡了?…还是在玩笑?…
呼吸声,只有呼吸声…
怕是真的睡了,繁霜缓缓侧回了头。
但…
又猛的看了过去!
这呼吸声,粗重,急促,还有…隐忍!…
“芜愿?”
“”
“芜愿?!”
“”
“芜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