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不是鬼
房门一开
却见密集武妖正端持着兵刃团团围在屋外，眼带凶光，虎视眈眈。
与他们而言，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芜愿，不仅是来自死对头鬼域的一个恶鬼，还是盗取了妖界数万丹元的罪魁祸首！
繁霜抬眉看向高出自己许多的平静芜愿，忽地明白他刚刚那句谁也不怕的真正意义，芜愿定是早就料到自己一现身就会被整个暮朝包围，所以面对无数指向他的利刃，才能仍旧如此淡然。
他早就料到，但他，还是来了。
“大胆恶鬼！竟敢擅闯暮朝！”
“快快束手就擒！”
“说！你为何在此？！！”
环视着横眉冷对，繁霜迈步横在了芜愿身前，要想避免缠斗，唯有
繁霜手中现出了圣御令，命令道：“退下”。
见圣御令，犹见圣长亲临。
“这”
“繁霜护使？！！”
眼看着繁霜手执无上令牌护着芜愿步步前行，武妖们面面相觑，却不敢半点违抗，只得步步后退。
“繁霜！！”
圣长忽然落在了繁霜面前不远处，想必她无论如何也未料到，繁霜第一次动用圣御令，竟是为了维护一个鬼！
“我将圣御令赐予你，是为了让你用它来要挟暮朝的么？！！”，她怔怔看着繁霜身后的芜愿，眼睛里几乎要渗出了血。
“圣长，芜愿他并非”，繁霜不觉得自己错，但还是无法直视圣长目光。
“放肆！！”
“放肆？”，身后的芜愿冷笑一声，从繁霜身后走到了身侧，而后低眉看着繁霜继续道：“我且问你，八百棘笞，可是你下的令？！”，说着，芜愿蓦的看向圣长，目光如剑，面如泰山。
“是又如何？！”圣长直视繁霜，恨铁不成钢般威严道：“你身为暮朝护使，却不辨善恶、结交鬼域，如今竟仍不知悔改！！繁霜，你可知罪？！！”
“恶？罪？悠归，你若再动他分毫，我会让你知晓何为罪恶滔天！”，芜愿一字一句，声音低沉却震慑天地。
繁霜蓦的看向芜愿，此刻的他令繁霜感到陌生，他不再是那个满面笑颜温暖如阳的芜愿，而是有着让自己不寒而栗的可怕。
但无论为何，听闻芜愿如此称呼自己敬重的圣长，繁霜顿觉不妥，立即开口制止道：“芜愿”。
“是一白，我错了～”，繁霜一出口，芜愿当即收回怒视着圣长的目光，转即对繁霜眉开眼笑、利落认错，这个突飞猛进的转变着实有些令繁霜始料不及，一时语塞，只字未出。
虽芜愿有所收敛，但方才的威胁圣长却字字听得真切，她高声道：“岂有此理！！来啊！将此恶鬼给我拿下！”，圣长一句令发，无数兵刃蓄势的声音猛然泛起！
“退下！”，繁霜即刻感到了遍布周围的杀机，高举圣御令再次重申道。
所有的武妖们，先是看向繁霜手中的令牌，而后看向圣长，一时不知所措，竟也僵持未动。
“繁霜，我自以为你受了八百棘笞定会知错能改，未料想你居然如此冥顽不灵！恶鬼涂炭妖界、丘壑围剿暮朝山、数万丹元被盗，这桩桩件件你竟都抛之脑后，眼下你还将这邪秽带进了暮朝山！繁霜！！你，罪不容诛！！”
圣长斥责如雷，声色俱厉。鬼域如何霍乱妖界，繁霜亲眼所见、铭记在心，但，芜愿和他们不同。
未等繁霜言语，芜愿却先开了口，他冷眼看向圣长，“我尊你一声圣长，请你以后对他说话客气一点”，说着他对所有对武妖乃至圣长都熟视无睹一般，双手背在身后泰然向前走了两步，“谁说，进得了鬼障的，就一定是鬼？谁说，在鬼域呆了几百年的，就一定是鬼？”
芜愿，不是鬼？
“芜愿”，繁霜看着芜愿背影，眼中泛起惊涛骇浪，他难以置信，自己认识了一年有余的芜愿，竟不是鬼！
芜愿一言引起周围无数暗语涌动，可他似乎还是在数不清的杂言碎语中听到了繁霜的一声轻叹，缓缓转过身，威严的表情即刻融化成笑意，“一白，你从未问过我的身份，但我不知“鬼”这个误解，会使得你遭受八百酷刑、遍体鳞伤，所以，今日我必须言明”。
繁霜点了点头，他信芜愿，但除了繁霜似乎谁都不信。
圣长冷笑一声，“怎么？盗取我暮朝数万丹元之后，你竟连自己的根都不敢承认了？！你以为你不承认就能全身退出我暮朝山么？！”
圣长略带嘲讽却掷地有声，芜愿则是不紧不慢的转回身，仰望烈日道：“不敢承认？一次就够了再次重逢，已过千年，还有何，是我不敢承认的”
“说！！丹元何在？！！”
听圣长问及丹元，芜愿缓缓落下眉目，道：“圣长，丹元重要，还是整个妖界重要？眼下鬼域正欲大肆出兵妖界、誓要血洗暮朝，难道你不该即刻部署应战么？”
“什么？！”
“鬼域还要进攻暮朝？！”
“上一战他们十余万鬼将死无全尸，怎么可能再来！”
“必是危言耸听！”
“大胆狂徒，休要信口开河！！”
声声议论似乎爆裂开来，可圣长却气定神闲，她料定鬼域盗取丹元后定会有所行动，但，大肆出征绝不在她的预测之中。
圣长广袖一挥讥讽道：“你们鬼域到底在耍些什么低劣把戏？！就凭你满口胡言，我就会轻信与你？笑话！！”
听圣长如是说，繁霜不由心头一紧，他担心的场景终是出现了，圣长，不肯信。
“圣长，五界之中，听闻大敌压境却还能如此乐观的，恐怕，只有你了”
芜愿言语间，繁霜的目光一直无法从他的背影抽离，此时此刻的芜愿，威严肃穆、盛气九霄，往日巍峨的圣长在他面前竟显得弱败了不知多少分。
他的一字一言、一举一动都映在了繁霜眼里，繁霜终于豁然知晓了芜愿的真实身份，而以芜愿的地位，叫圣长一声悠归也绝不为过。
忽地，远处高空飞来一只纸鹤，芜愿手臂轻抬，它扑棱着翅膀落在了芜愿的护腕上。
纸鹤传信。
繁霜曾听闻人间征战之时，常将机密讯息写于纸上，然后按照事先约定好的固定步骤折叠成鹤，用以秘密传递消息。
芜愿也使用此法，显而易见他定是非常了解人界行军之事，而且他不仅善用此法，竟还能使其如信鸽一般飞行自如，将纸鹤传信用到炉火纯青。
芜愿伸手拿过纸鹤，展纸片刻，蓦的转过身看向繁霜道：“一白，鬼域已然发兵”。
繁霜眉头紧锁、心脏骤停，暮朝，危矣。
“这么快？！！”
彦云惊呼不已，羽瞳脸色一沉，也不由看向圣长，他不知如何才能说服圣长相信芜愿此言不虚，更不知这一战，繁霜的结局到底又会如何？
“鬼域确实比预料中提前了许多”，看着繁霜眼中担忧，芜愿脸上也浮现出了紧急神色，他双手握上繁霜肩膀郑重道：“一白，不要忧心，务必调回所有兵力全赴迎战”。
繁霜点了点头，殊死一搏，别无他选。
“一白，想都不要想炽魂焰，等我回来”，芜愿不容反驳的对繁霜说着。
可繁霜不能答应芜愿，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暮朝血洗、妖界覆灭，自己有能力拯救那便无法做到熟视无睹，所以，繁霜低眉不言。
肩头上芜愿的力道又重了些，一双眉眼忧愁的看向繁霜，仿佛提心吊胆，“一白，答应我，等我回来”。
等芜愿回来，繁霜可以应允，他道：“嗯”。
“想走？！没那么容易！”
纵使圣长阅历无数，可眼下的情形也似乎令她有些无措，她不知鬼域蓄意着什么阴谋，只觉忍无可忍、怒火中烧，听闻芜愿要离开，她身前骤的乍现出无数银针，直射芜愿而来！
可芜愿却，凭空消失了。
道道泛着杀意的银针，寂寞穿行，而后无力的返回了圣长身旁，“给我追！”
“圣长！”，鬼域压境，事出紧急，繁霜必须提醒圣长接受这一事实，“请圣长将所有兵力召回暮朝”。
“繁霜！”，还没弄清楚真相的圣长，定不肯轻易行动，她势必要抓住芜愿问个明白，圣长转向身旁武妖命令道：“追！”。
羽瞳急道：“圣长！鬼域确实要进攻妖界，且此次出战的鬼将号称鬼侍，各个身手高强。芜愿今日曾打探过一番，深知他们的战力非同小可！若我们兵分三路，每一路都会惨败，唯有将所有武妖调回暮朝，集中全部兵力进行抵抗方可一搏。故而我等恳请圣长，将鬼域外和阴山附近的武妖们全部召回暮朝，全体迎战！”
羽瞳所言句句在理，可圣长听罢却哼笑一声，她看向羽瞳道：“羽瞳！你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怎么，你想让我打开妖界的大门，欢迎鬼域的到来么？！…撤回所有武妖？？…好让他们没有任何障碍的入侵妖界？！…任凭他们，杀我妖灵！毁我山河！灭我妖界！”
圣长固执己见，令繁霜愁云不展，此时此刻阴山和鬼域外的武妖们，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危在旦夕。而此时的暮朝亦战力微弱，若三路兵力再不急速汇聚，整个妖界必将全部阵亡。
绝不能在此以坐以待毙，有何办法能够迅速召回所有武妖？…
烽燧！
这两个字出现在了繁霜的脑海里。
暮朝烽火一旦点燃，火光通天，黑烟万丈，届时，整个妖界都会知晓暮朝深陷危机，在外的武妖们自会赶回。
千钧一刻，繁霜顾不得忤逆圣长之罪，只对圣长道：“抱歉”，说罢直向山巅烽火台。
眼望繁霜飞身而上，圣长即刻明白了繁霜动向，紧随其后高声道：“繁霜！你敢？！！”
可刚一落在候君台的繁霜，还未等走近烽火台，便听到一阵慌乱声响，回身望去，只见满是血迹的高修，搀扶着已近昏迷的姬池踉跄落了石台之上。
高修和姬池本该驻守在阴山附近，可见他们眼下如此这般境遇，繁霜已经不需要再问什么，只觉空气中弥漫着哀悼和悲痛…
“发生何事？！！”
高修看向圣长坠泪回道：“鬼域大军，横扫阴山”。
鬼域，阴山？！
圣长这才大梦初醒般惊恐道：“除了你们，可还有生还者？”
高修摇了摇头，“三万武妖，不到一个时辰，全军，覆没…”
三万
繁霜双眸紧闭，冰冷的面容下，波涛汹涌…
圣长耳畔犹如五雷轰顶，不由得向后踉跄了一步，她终于意识到，自己错了…
错了
三万生命，到底是死于鬼域刀下，还是丧命在自己手里？！
圣长慢慢的转过头看向繁霜，愧疚与悔恨交织不已，又忽地目光涣散，圣长仿佛灵魂脱鞘般失去了所有意识。
繁霜则快速的冷静了下来，问向高修，“鬼域还有多少行程？”
高修急忙回道：“现在应该已至望归山，到达暮朝只需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
繁霜看向恴念，果断命令道：“召集所有武妖，备战”，恴念即刻转身，急速向府顶凤凰掷出一道符纂！
斑斓凤凰顿时立在府顶之上，仰颈长鸣！
三声鸣啼，悲戚而起…
繁霜再道：“彦云，燃起烽火！”
“是！”，彦云迅速走向候君台边缘的烽燧，熊熊烽火，直捣九霄。
望向高空，繁霜知道，鬼域片刻便至，而自己，怕是等不到芜愿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