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牵动我心
她不知道，那个属于她的小世界已经很美了，可过去了太多年，她又开始厌倦了，再次问道：“你能带我离开么？”
巨龙低落无比，“你为何还要离开？…”
她道：“我想念我的爷爷，还有我的朋友们…”
巨龙转过了身，它不知道这次自己该怎么做？它只知自己要满足那个姑娘的要求…
“你要去哪儿？”
它没有回答…
她喊道：“你回来！你送我出去！”
巨龙依旧没有回应，起身游走，一会儿就没有了踪迹…
好久好久以后，他回来了，一只金蝶落在了她面前，但，那是一只死的金蝶，她趴在地面上对着金蝶吹了一口气，金蝶的翅膀颤动了一下，浮起几缕金粉，而后，还是一只死去的金蝶…
她失望透顶哭着道：“你让我离开吧，我不想在这里了！”
巨龙挽留道：“你不要走，我可以再去找…”
“怎么找？！你能把整个世界搬到这死水里么？！你为何就是不肯放我出去！你一定有办法让我离开的！你为何就是不肯？！我，恨你！！”
巨龙低下头转过身，离开了…
她看着巨龙消失的河水，下定了决心，“一辈子被困在这里，那还不如死了…”，说着，迈出她的世界，走入弱水，愈走愈远，愈走愈远…
走到四肢无力，走到无法再抗拒弱水的重压，走到，昏迷在了河底
朦朦胧胧中，她看到那只巨龙出现了，它远远的向自己奔来，猛地一口叼起自己，飞快的向气泡游去！
但是，它没有发觉它太过用力，长长的尖牙已经刺穿了她的身体，剧痛持续蔓延全身，血液汩汩流逝…
龙口之中，弥留之际，她回到了凤凰岭，看到了满山的凤凰木，回到了自己的屋子，看到了疼爱自己的爷爷，看到了自己的朋友们…
她又一次落进了巨龙为她建造的气泡中，躺在地面上，她忽地看到一张陌生脸庞，她从未见过他，可他却识得自己，他急躁、无助，他吼叫着：“你为何要走？！你为何要走？！你不要走…我求求你不要走”
但她还是走了…
不知过了多少年，她再次醒来，却忘记了一切，可是，她有了爷爷，有了朋友们，有了一大片的凤凰木，有了这个世界…
有了伶陌…
她叫，旖然。
重生后的她依然想要离开，固执的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
直到，她再一次看到那条红色的巨龙，才想起了所有…
她哭了，也笑了。
她知道了自己临死前看到的那张脸庞就是现在的伶陌，也知晓伶陌就是独龙，她忽地懂了那条庞大巨龙的孤独。
她清楚这里为何有大片火红的凤凰木，她明了这间间房舍因何存在，她知晓为何一醒来自己就有了爷爷，更知晓笼罩在整个村落外的水帘，就是当年守护自己的那个气泡，而这气泡里承载着的，依然是独龙弥足珍贵的灵气。
她决定永远留在这里，陪伴这只内心孤寂的独龙，所以在回忆起所有的那一天，她在村外水帘上写下了“长相留”…
旖然满脸泪水看着周围所有老少，问道：“他不过是想我们陪陪他，为了我们，他几乎用尽了所有灵气”，她看着族长说道：“爷爷，你的心悸可曾再发作？…”，她看向那位素衣老者，问道：“你的脊骨已经断了，如何能再走路？…”，他看向一个少年说道：“你的眼睛如何能复明？…”，看向另一个少女问道：“你爱吃的果子，怎么这里也长出了一棵果树？…”
一众老少双眼泛红，一言不发的看着旖然和伶陌。
她又道：“你们可知，他牵挂着我们每一位，他每日担心我们会离他而去，他从来没有合上过双眼，一千多年来，他从来没有睡过一次安稳觉…长相留终于宁静，可你们的出现却毁了这一切！”
旖然收回望着繁霜和芜愿的视线，泪眼看向伶陌，手指颤抖着扶上他脸颊上的伤口，说道：“伶陌，你的逆鳞呢？我们把逆鳞给他们，他们就会离开了…”
提起逆鳞，伶陌眼眶通红却侧头看向别处，没有说出实情。
旖然不知伶陌因何不肯回应，再次央求道：“伶陌，给他们吧…”
“他，已经没有逆鳞了…”，芜愿道。
“没了”旖然不肯相信伶陌最重要的那一枚鳞片已经不在了、为何不在了。
芜愿道：“你可知，逆鳞能起死回生？”
旖然怔了一瞬，而后蓦地抬眉看向伶陌，眼泪再次夺眶而出，“伶陌，你把它给了我？…”，她记得自己死去，但却不记得是伶陌用逆鳞救了自己。
伶陌低眉看着身前的旖然，却道：“你不恨我？”，他不在意自己没了逆鳞，他只是永远记得当年气泡里的那位姑娘与自己说过的最后三个字是：我恨你。
旖然摇了摇头，那双眼睛已经哭到红肿，“伶陌，我怎么会恨你？我怎么可能恨你？”
伶陌仿佛如释重负般微微一笑，方才的杀意尽数消散，他看了看相处千余年的村里诸位，决定放他们走。
落寞的转回了身，伶陌背影道：“我，终是注定了孤独，你们都走吧…”，说着，迈出了步子。
旖然从后面一把抱住伶陌，“伶陌，你带我一起走！”
被旖然抱着的伶陌忽地呆在那里，全身紧绷至极，他不停的问自己这是什么感觉？…
他从未有过这般感受，但为何却好像已经渴望了一生一世…
旖然将伶陌抱了很久，伶陌愣了很久，直到两行泪涌出眼眶，他不由得晃动了一下身子…
旖然趴在他的背后，说道：“伶陌，旖然，已然心里有你…”
伶陌怔了一瞬，重复道：“心里有你…”
他低声道：“那，是什么？…”
“那是你从未发觉，但早已在你心底生根发芽的东西”，芜愿挑起眼帘看向伶陌背影道：“你不知道，从你遇见她的那一刻开始，你便将她放在了心里，只是你未曾看清，你想要的不是他们、不是陪伴，而是她…只是她…”
芜愿微微侧目却不知看向何处，呢喃般说道：“他的一举一动，他的所有喜好，他的每一个小习惯，甚至，他的每次呼吸，都牵动我心…千万次见他，千万次欣喜只有他，唯有他”
繁霜低着眉心里重复着芜愿的话语：是你从未发觉，但早已在你心底生根发芽的东西…
独龙想要的，从始至终都是旖然，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能够留在自己身边，只不过，这个孤独的伶陌，从未发觉，自己对旖然的情感，是爱…
他不敢相信，旖然会永远留在他的身边…
他更不敢奢望，旖然对自己会有同样的情愫…
而此刻，伶陌也许真的如同芜愿所言，看清了自己的心，也确认了旖然的心，所以他才会反手将旖然紧紧的拥在了怀里，不肯再松开。
繁霜和芜愿相视一眼，芜愿牵动嘴角对繁霜笑着点了点头，先后离开了空地。
其余诸位看着拥在一起的旖然和伶陌，也相继纷纷散去回到了各自的房舍，留给这两缕灵魂互相温暖的时间和天地…
……
清晨的阳光穿透河水，带来一丝温暖和明亮。
繁霜和芜愿立在房外，孟极就紧跟在他两的身后，不止孟极，还有村里的每一位，以及寒洞中刚刚苏醒的那些个妖灵。
伶陌心安的看了看旖然，对大家道：“你们，去留随意…”，有了旖然，伶陌便有了全世界，怎会再强求他们留在河底。
独龙终于放了话，几个青年自是欣喜，看着伶陌和旖然说道：“我们还会回来的~…”
族长自是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看向另外几个老头儿，“你们不留下来陪我？”
素衣老者说道：“陪你？…我是没喝够旖然酿的酒…”，几个老头儿聚在一起互相搀扶着笑了起来。
村里诸位唯有风荷没有任何言语，只是对繁霜、芜愿笑着点了点头，繁霜知道她的用意，她还是不能面对圣长甘愿选择留在弱水。
繁霜刚对她予以颔首还礼，就见伶陌走到了身前，摊开手掌现出了一颗冰灵芝，它已有手掌大小，芝伞上有着一圈一圈密密的年轮。
他将灵芝推给繁霜儒雅说道：“欲恢复法力并非只有逆鳞，这颗生在寒洞的万年冰灵芝亦能做到”。
恢复法力？
繁霜从未和伶陌提及过此行来取逆鳞之目的，他缘何知晓？
而此时芜愿弯起的嘴角，绽放出温暖的笑容便解答了繁霜疑惑，除了他，还能有谁。
“我明白得还不算太晚…你呢？”，伶陌忽地问道，他正看向芜愿，似乎在等着他的回应。
一阵酸痛似乎泛在了芜愿鼻腔，惹红了他的双眼，可他依旧看着繁霜笑着道：“或许，刚刚好…”
“伶陌，我还想讨要一样物件儿”，芜愿突然跳脱，看向伶陌不容拒绝的要求道。
伶陌笑道：“尽管开口”
芜愿道：“旖然酿的酒，可否赠予我几坛？”
旖然在伶陌身后说道：“自然可以”。
从一堆酒坛中，芜愿拎出了四坛摆在繁霜脚下，他蹲在地上抬头看向繁霜，嬉皮笑脸道：“一白，你帮我收着可好？”
繁霜低眉看向芜愿，沉默了片刻，还是挥袖隐下了酒坛。
……
一只庞大悠长的红色巨龙，张开着上下颚，颚边坐着一个黄纱女子。
巨龙猛地甩起龙尾，又骤然落下！
宽厚无际的弱水顿时裂出一道巨堑，一柄红色长锏上立着几个青年男女，从河底飞速升起，向上而去…
他们朝水中挥舞着双手，与伶陌和长相留告别，“我们会回来看你们的…”
繁霜和芜愿一前一后跨坐在雪白的孟极之上，腾空而起！
令妖界闻风丧胆的弱水河畔伫立着四个焦急踱步的身影…
彦云一边来回走一边嘟囔道：“我说羽瞳，你倒是想个法子啊？这怎么办啊？！！”
蓝笑道：“催什么催？！你不能消停一会儿嘛？！”
天翌叹气道：“繁霜哥哥怎的还不出现？~”
羽瞳默默不语，立在岸边，望向死寂的弱水…
彦云道：“等什么等，下去！”，说着，向河边走去。
忽然！
河水中乍开一条通路！
随即一道红光飞速划出水面！
欢呼之声响彻千峰山，“终于出来了！”，“外面的世界，你好哇！”…
彦云他们四位，顿时看向从弱水迸出来的红光，目瞪口呆！
而后！
喜笑颜开！
“繁霜！”，“定是我儿子！”，“繁霜哥哥…”，“哪儿呢，哪儿呢，冰块在哪儿？”…
可是，四位看着从长锏上跳下来的这几个，却并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眼神顿时失落起来…
又见！
一个雪白的身影从鸿沟中飞速跃出！直冲碧空！
它高高的停在半空中，缓缓踱步…
孟极的脊背上有两个身影…
“儿子！”彦云激动的喊道！
繁霜循声望去，见是彦云和羽瞳便起身离开了孟极，正欲飞向岸边。
“一白！”
繁霜悠的停在了半空中，回身望向芜愿。
“酒，送给他们了～”，芜愿的视线微微瞥向河岸，而后光芒万丈道：“一白，再会”。
孟极对繁霜深深颔首后带着芜愿瞬间不见，繁霜看向地面，那处立站着、焦急等待着的，刚好是，四个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