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 57 章
第一天, 她烤的是水果干和凤梨酥,给面包窖开了个好头,第二天, 赵秋苓特意托韦浩买了两壶牛奶,又把姜红玉抓来当苦力,决定挑战一下甜点。
蛋卷、鸡蛋糕、曲奇饼, 这些全都是香味儿足够,但制作简单的,唯一费劲的就是打发了, 打发鸡蛋费手, 打发牛奶更费手!
好在今天周末,除了姜红玉外, 还有大勇二勇两个壮劳力, 不用白不用!
一大早, 赵秋苓家的院子里就又飘上了昨天的香味儿, 甚至比昨天有过之而无不及。
昨天多是果香, 今天更多的是奶香。
但凡后世曾经从现烤的蛋糕店路过的人都知道, 那股子香味儿到底有多浓多诱人, 隔着一条马路都会引得人不自觉张望。
她要是早上路过,哪怕已经吃过早点了,也依旧忍不住进去再买点儿什么。
今天早上,赵秋苓家的院子就是这么一个状态。
隔着一条小路的前面的那座房子, 从赵秋苓搬来起就一直没什么动静, 今天, 也破天荒的开了后门。
一米宽的木门里探出个圆溜溜的脑袋,赵秋苓站在院子里看了个正着,立马拍了拍二勇的肩膀示意他看。
二勇颇为敷衍地看了一眼, “哦,这是大毛,卓副团长家的,婶婶你还没见过吧?卓家的婶婶不在了,大毛姐姐在市里的学校里,大毛一般都在老家跟着他爷爷奶奶,放假的时候才来。”
说完,他眼睛看向三勇,“三子,大毛回来了。”
三勇原本蹲在面包窖前,誓要守着下一炉的饼干出炉,闻言眼睛一亮就想走,但随即又看向散发着香气的炉子迈不动脚,一张小脸顿时就皱成了十八褶的包子。
“噗呲!”赵秋苓笑了,“去吧,把你的小伙伴一起叫来!”
卓副团长也是一团的,就等于是陆杞年的顶头上司,年纪不大,能力很强,靠自己拼上去的,平时除了训练也不大关心别的,这段时间出任务去了,这些是陆杞年之前跟她说的。
赵秋苓也不是不知天高地厚,一心认为天老大她老二的人,既然团长已经不可避免的得罪了,副团长家,能交好还是交好些比较好,万一有点儿什么事儿,陆杞年也有人帮着说句公道话不是?
何况,不过一个小孩子,她还没那么小气!
当然,邓家和吕家的除外!
……
最先做好的是蛋卷,蛋卷用的是平底锅,接下来,面包窖里烤的是鸡蛋糕,鸡蛋糕表皮稍微有些酥脆,内芯柔软如棉花,一口咬下去,像是尝到了天上云朵的味道。
赵秋苓看着院子里姜红玉领着几个小的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吃着鸡蛋糕,笑着摇摇头,继续放进去了第二炉,然后开始准备做曲奇。
做曲奇需要先做黄油,用生牛奶在室温静置后使得牛奶里的脂肪能够稍微分离出来,悬浮在瓶子上方的,就是可以用来做黄油的部分,瓶子底下的,就相当于是脱脂牛奶了。
部队后勤为了给伤员和孩子们补充营养,特意养了好几头奶牛,这品种还是从外国引进的。
奶牛养得不少,除了给伤员和孩子们的以外,家属们愿意订其实也能买到,只不过5毛一斤,不要票,价格不便宜,所以赵秋苓一口气买了两个暖水瓶,算起来也有十来斤,也依旧能买到。
打发牛奶的容器是她自己发明的,下面一个大的玻璃碗,上面一个木盖子,盖子中间钻了孔,小孔上头是一个木柄,下头则是竹制的打蛋器的形状,盖上盖子后,直接摇动木柄,下头的打蛋器就开始快速旋转,相当于是手工的搅拌机。
赵秋苓只打了一会儿手就酸了,然后开始一个个轮流打,想要把牛奶打到水油分离可不容易,最后连郝大娘都上阵了,才终于把黄油给做了出来。
天上的太阳已经快升到了正中央,出炉的蛋卷也已经用油纸包装了五包,鸡蛋糕院子里几个都吃饱了,大毛和三勇几个还偷偷摸摸拿了几个出去分给自己的小伙伴。
小孩子就算做坏事也是事儿没做,自己先吓坏了,分明外头聚了一堆小萝卜头,他们几个就只敢一人拿一个背在身后,偷偷摸摸往外走。
外头的小萝卜头们一人只能分上一口蛋糕就没了,简直比吃不着还要折磨人,可惜他们的小伙伴炫耀之意大于分享,只肯冒一次风险,再怎么说也不肯拿第二回了。
小孩子可没那么多道理可讲!
尤其三勇他们的小伙伴大多不过4到6岁的样子,好不容易吃了一口,还想吃,没了!
闹起来,三勇几个好心的反而被骂,说他们不讲义气,不跟他们玩儿了之类的,气得三勇和大毛、梨花都快哭了。
赵秋苓切着葱花,乐不可支地听着门外小孩子吵架。
三勇几个细数自己什么时候给了某个小伙伴半颗糖、一口罐头、一角饼干,力证自己讲义气、有良心、是好孩子。
但早被香气迷了眼的小孩子哪里管这么多,一个个全是我不听我不听,反正你不分鸡蛋糕就是不讲义气,以后就不跟你玩儿……
到最后,等到葱香曲奇的味儿飘出来的时候,外头不知道到底吵了些什么,总之,只听‘哇’地一声,门外彻底哭开了。
小娃娃们的哭声软软的,哪怕放声大嚎的,声音也没能压过路边树上的蝉鸣,且都带着不容忽视的委屈感,赵秋苓吓得一哆嗦,刚拿起的面包窖盖子‘哐当’一声,跌落在地,差点儿碎成两半。
大勇二勇几个是不管的,下头小孩子哭的时候多了,除了烦,他俩没别的想法,倒是屋里的大人们,比如赵秋苓和姜红玉还有郝大娘,面面相觑,一时有些心虚。
尤其是始作俑者赵秋苓。
她气,也就气气那几个罪魁祸首,小孩子嘛,要是大一些,十来岁的话她就不觉得有什么了,毕竟不要脸的想想,她这会儿也才十来岁而已。
但是弄哭了三头身,连小学都没上的这些,光是想想都受良心拷问。
要不,这些小孩子就分一些?
作为主人,且是受了委屈的正主,只有她才有资格说给谁不给谁,这两天,哪怕郝大娘有时有些欲言又止,但也从来没有真正多过嘴。
赵秋苓摸了摸肚子,感受到肚子里小小的翻腾,心一下子就软了。
第一炉的曲奇已经好了,赵秋苓把盘子拿出来,放在一旁的小方桌上晾凉,然后朝院门口走去。
门一打开,哭声顿时更大了!
赵秋苓好笑地看着自家门口聚在一起哭的十来个矮墩墩的小娃娃,这怕不是全大院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都聚在自家门口了吧?
“好了好了,别哭了!”赵秋苓劝。
“哇哇哇~~”
没人理她,有点儿尴尬哈!
“小朋友们!”赵秋苓扬高了声音,“不要哭了,哭鼻子可不是好孩子哦,你们要是不哭的话,姐姐……”
“还有脸叫姐姐!”
“二丫!哭什么哭!赶紧滚过来!你是叫花子吗?瞧你这贱的!就是叫花子,也知道上哪家讨饭去!碰上那些狠心的人家,哭算什么?头磕破了也没人搭理你!”
赵秋苓话被打断,听着这指桑骂槐的话,脸上的笑一点一点落下来。
来人看着很年轻,不到三十的样子,粉色格子上衣,跟她那张小麦色的脸稍微显得有些不搭,倒是那道修成镰刀状的眉毛,跟她此刻刻薄的表情十分相配。
赵秋苓一眼就确定这是自己不认识的人,不过这个院子里,她没见过却对她怀有敌意的人她才见识了好几个,再多一个也不算多!
那个叫二丫的小姑娘,站在最边上,脸上还挂着泪痕,却被骂了一句就不敢再哭,咬着下唇一抽一抽的,可怜兮兮地往女人那边走。
原本想要分些吃的给小孩子的,突然被这么一打断,赵秋苓倒是清醒了些。
想什么呢?
小孩子哪儿有不哭闹的?
又不是她故意弄哭的,她在自己家里做东西,这些孩子也不是她叫来的,愧疚什么?
要真分了,估计有人还得说她钱多了烧的!
赵秋苓收了刚刚的心思,自嘲一笑,转身想回去。
‘吱呀’一声,隔壁门开了,“小芹,你说什么呢!少说几句!”
“赵同志,别往心里去,小芹不是说你,实在是孩子们哭得心烦。”
赵秋苓还保持着转身的姿势,脸正好朝向隔壁出来的女人,闻言眯了眯眼。
姜红玉在赵家院子里,听了这声音,拽了拽赵秋苓搭在院门上的手,小声说:“这个就是贺冬青。”
她当然知道,见过嘛。
就是没想到对方不仅跑到姜家打听消息,还一点儿不避讳的跟她搭话,怎么?想营造一个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氛围好压下一些流言?
赵秋苓敷衍的扯了扯嘴角,并不觉得有什么好说的。
贺冬青看出来了,却没觉得有什么,反而继续开口,“不过也不怪孩子们,小孩子嘛,总是这样的,一时笑一时哭的,大概是赵同志家实在是太香了,也不知道做的什么好东西,把孩子们馋的!连我家这两个都在院子里待不住了,非要跑出来。”
赵秋苓顺着贺冬青的手瞥了一眼,明显比旁边的孩子白净一些的两个小孩儿,大约是随了贺冬青的肤色。
两孩子嗦着手指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赵秋苓停顿一下又不带任何表情地移开。
贺冬青一时间看不出赵秋苓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但是自家孩子,眼巴巴地跑到别人家门口馋得吃手指,贺冬青忍不了!
向来只有被人羡慕的,现在自家孩子这样,跟乞丐有什么区别!
贺冬青心气高,什么孩子都馋,小孩子不懂事的话,不过都是为了面子上好看罢了,她这会儿已经暗暗咬住了后槽牙。
“都说赵同志在家特别受宠,来随军的时候是娘家父母跟公公婆婆一起送来的,前些日子,又听说赵同志家里给送了好多东西来,难怪日子过得宽裕。”
这是想表达什么?
赵秋苓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贺冬青已经继续开口了。
“不过,嫂子是过来人,就多说几句,这过日子,还是要仔细些的,听说你家里跟陆营长家里都是山里的,山里日子不容易,虽然当父母的心疼孩子,但是咱们当人儿女的,也得多想想家里不是?这太抛费的东西,还是得算计着些。”
说来说去不就是不想让她做东西吗?
看来效果还不错!
赵秋苓闻着家里浓得她觉得已经开始有些熏人的香味儿,再看一眼贺冬青的两个看着她家院子移不开眼的孩子想,这才第二天而已!
不就是想让她吃哑巴亏吗?
想整她还要让人挑不出错来吗?
现在,她就在自家的院子里做吃的,她看谁能挑出错来!
赵秋苓脸上的笑容一下就变得甜甜蜜蜜起来,“我家能有什么东西?你也说了,我家是山里的,不比你家里日子好,不过都是些家里的土产,不值钱的。”
“再说了,贺同志的话也太客气,我的手艺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连给食堂大师傅提鞋还不配呢!也就是邻居们不介意,来捧捧场罢了,小孩子嘛,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但凡是个能吃的都馋,不能当真的。”
贺冬青可是邓堂军的侄媳,人家针对她,可不就是为了给侄子出口气吗?
“好了,就我这点儿本事就不在同志们面前献丑了,贺同志你慢慢忙,我先回了。”
赵秋苓说完,也不管脸色铁青的贺冬青是不是还有话,身一转,脸一拉,‘砰’地一声,用力甩上了门。
贺冬青:“你!”
“哇~~~”
门外,哭声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