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卢西恩目送着路遥进到酒吧才调转车头离开。
他将车驶入矗立在城郊戴维斯家族的老宅，整个哥特式建筑群以十五，十六世纪的法国古城堡为原型，彰显着主人的生活方式，奢华而又不失精致。
卢西恩并不打算久留，刚把车随意地停在园内，管家巴德便迎了出来，客气道：“少爷您回来了。”
“爷爷呢？”卢西恩的目光在屋里扫过一圈，没有发现他爷爷鲁伯特戴维斯的身影。
“老爷掐算着时间看您也该回来了，就一直在书房里等您。”
卢西恩点点头，道：“知道了，我去找他。”
他快步走到书房前，敲开了房门。
“爷爷，我进来了。”
鲁伯特倚在靠椅上，在听到敲门声后睁开双眼，目光严厉的问：“电话怎么不接？”
“遇到些事情耽误了。”卢西恩并没有过多解释。
鲁伯特沉默一会儿，开始愈发后悔起来，当初自己为什么要遵从儿子和儿媳的遗愿，不去逼卢西恩过早的继承家业。
现在家族里各路旁支都在虎视眈眈地盼着他早日下台，这让他实在不甘心。
“这次事情处理得不错，供应商有反馈来说，你很果断。”鲁伯特在和卢西恩商量着，“你明明就有接任公司的能力，来公司上班，不好吗？”
“爷爷。”卢西恩的神色很坦然，“公司有您在。”
“胡说！我早晚会有不在的那天，家里的公司我怎么可能任由落到别人手里！当年你父母为了周游世界，为了他们所谓的自由，搞到最后飞机失联，尸骨无存，这就是你们所期待的吗！”
鲁伯特越说越激动，语气也不由得难听起来。
“整天只知道守着你父母留下的那间破酒吧，你是不是非要把老爷子我气死才肯罢休？”
这就是卢西恩不想回来的原因。
是的，卢西恩的父母从小就告诉过他，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可以不受束缚。甚至在他父母飞机失联后，管家在整理遗物的时候发现了他们写给小卢西恩的一封信。
“爷爷，母亲她……”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要跟我说什么，不用再搬出你爸妈的那些话来拒绝我了。”
鲁伯特挥手打断卢西恩，从抽屉中取出一份资料扔了过来，命令道：“明天下午，春天百货那边会派人过来，向我们汇报近期专柜出现的纰漏，你替我去。”
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续了许久，空气中似乎只剩下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卢西恩迟迟没有回答，最后直到鲁伯特的咳嗽声渐起，他心中的那抹坚定才淡去。
“知道了爷爷，我会去的，您注意身体。”
卢西恩服软地拿起桌上的资料，退出房间，还未走远，就又听到书房内传出的阵阵咳嗽声。
他犹豫着将手重新放回到门把手上，停留片刻，等到咳嗽声终止，才转身离开。
“少爷，您晚上不在家住下吗？”
“不了，我回去了。”
卢西恩说完，又看下书房的位置，犹豫道：“爷爷他身体不太舒服，麻烦叔叔你多留意一下。”
-
而另一头，路遥前脚刚从休息室换好衣服出来，后脚就被维克多步步紧逼到墙角。
维克多扯着嘴角，一脸坏笑的问道：“说说吧，你是怎么来的？”
路遥眨眨眼，想起自己和卢西恩的短暂相处，也让他下意识地不想被维克多调侃。
他掩下不自然的神色，推开维克多道：“关你屁事，别挡路!”
“我看到了，是卢西恩送你来的吧？”
“没有，你看错了。”
“啧啧啧，还真是嘴硬。”维克多打趣着，“我明明看到你对卢西恩恋恋不舍……唔……”
维克多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路遥堵住了嘴，冷冷地警告着他：“你要是再胡说下去，小心我真的要揍你了。”
维克多听完愣了愣，赶紧举手投降，意思是你放过我吧。
路遥怀疑地看了他两眼，确定他不会再胡说下去，才松开手。
但不出三秒，维克多又没忍住多嘴：“我说你这个人……”
“闭嘴！”路遥皱着眉头，不爽的目光再次直直地瞪了过去。
“好好好……我不说了，可以吧？”
随着维克多聒噪的嗓音突然消失，反倒是显得周围格外的安静。
路遥身形一懈，陷入沉默中。
维克多其实说得没错，自己的确是对卢西恩有些恋恋不舍，但是为什么呢？
卢西恩这个人的存在，对于自己来说究竟算是什么？
卢西恩很好，就像是一束光，穿过一切不可见的未知，独独照到躲藏在阴暗角落中的他。
路遥觉得自己对卢西恩绝对有些超乎寻常的感觉，可除此之外呢？
似乎也是朋友
更多的悸动，可能也只能是感谢与欣赏吧。
只有不停歇的忙碌，才能把大脑中乱糟糟的想法暂时压制住。
直到路遥下班回到宿舍后，扑面而来的黑暗才让他开始觉得莫名的冷清。
他一动不动地趴着在床上，将脸埋进枕头里，今天发生的一切，正一幕幕的在他脑中重演，卢西恩的每个眼神与动作都无比清晰。
“哭得稀里哗啦的那个人，怎么可能是我？”
“哭也就算了，还偏偏被卢西恩看到？”
“卢西恩，卢西恩，卢西恩……为什么我总会想起卢西恩……”
“我这是着了魔吗？”
路遥烦躁地在床上一阵翻滚折腾。
突然间，不知道什么东西被掀到了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有些疑惑地坐起身，弯腰捡了起来。
是一张银行卡和一张便利贴。
“遥遥，卡里的钱留给你应急，不要累到自己！ps：我猜你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动这笔钱的，所以还不如帮你找份工作来得实在。”
便签上那飞扬的字体，一看就是陈曦那个家伙写的。
路遥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果然，陈曦还是了解自己的。
他利落地将银行卡收到抽屉里后，掏出手机给陈曦发去一条语音。
等陈曦那头下飞机，点开微信，扬声器里幽幽的传出两个字：“sb”
第二天上午，路遥按照便利贴上的地址，找到了那家“老味道中餐馆”。
这时候还没有到吃饭时间，餐馆里没有客人，仅有的两个服务生都在休息。
路遥刚推门进去，其中一位服务生便热情的招呼过来：“你好，请问吃点什么？”
是中文，路遥觉得莫名的亲切。
他礼貌的点点头：“不好意思，我刚刚约了老板来面试，你们是在招聘吧？”
对方不可思议地打量起面前这个眉宇清秀的少年，看着他白净的模样，怎么看都像是个养尊处优的少爷，完全不像是会来做兼职的样子。
“路遥，是吧？”餐馆老板李坤从后厨走了出来，是一个面相和蔼五十多岁的大叔。
“对，您好，我们通过电话的。”路遥看着李坤笑盈盈的样子，丝毫没有老板的架子，这让他不由得放松不少。
他的确很迫切地想要留下，因为自己还有下个学期的学费需要去支付。
“来，我们坐下来说。”李坤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耐人寻味，但又很快恢复到正常。
路遥细心的捕捉到了这一瞬的变化，顿时让他心里一凉。
但没想到的是李坤根本就没有多想，看着路遥就好像是在面对自己家的孩子一样：“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好面试的，就是最近缺人手，如果你时间允许的话，明天就可以来上班。”
“真的吗？”
路遥露出略微惊讶的表情，生怕李坤在下一秒钟就会反悔，赶忙追问下去：“那具体需要我做些什么？还有工作的时间？”
“工作时间就是午饭这个时间段，上午十点到下午两三点左右。”
李坤简单交代了一下工作的情况，路遥了然的点点头，在心里盘算一下时间，接下了这份工作，明天开始正式上班。
-
晚上八点，卢西恩还在公司同春天百货的负责经理周旋。
他不耐烦地松了松领带，合上资料，淡淡道：“巴黎所有商场的专柜中，你是唯一一家在这个季度的财报显示中出现亏损的，我不清楚你是想退休回家养老了吗？”
“我……”
“不用再说了，废话我已经听得太多。”卢西恩眼神犀利，“一个月之内，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经理涨红了脸，不敢去直视卢西恩，明明对方不过是一个二十五岁的毛头小子，却总能给人一种不可抗拒的压迫感。
“我向您保证，一个月……不不不，半个月，半个月我一定会把业绩追上来。”
经理几乎是带着团队逃出办公室的。
卢西恩没精力再去理他，心里始终记得自己昨天对路遥做下的承诺。
但他并没有马上离开公司，而是把助理叫过来，问道：“我记得公司正准备开拓中国的海外市场，是吗？”
艾伦迟疑了一下，不太懂这位少爷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有是有，不过近期才刚开始接触。”
卢西恩想到些什么，意味深长地轻笑出声，最终他拿着一份最新的宣传策划案一路疾驰到酒吧。
他站在门口抬眼看着闪耀的招牌，形形色色的人进出，莫名觉得自己还真是挺有趣儿，竟然会有一天为了一个人而改变。
甚至于甘愿改变。
不知道他会不会真的在等自己……果然……
路遥从进酒吧起，就开始四处寻找着卢西恩，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相似的身影。
但一次次期许的落空，也让他开始揣测起各种卢西恩不出现的理由。
从紧张焦虑，到眼中的光一点点暗淡下去，路遥几近麻木的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眼神空洞。
一旁的维克多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伸手拦下他，问道：“你明知道他不会来吧？”
听到维克多的话，路遥心里最后一点小心思彻底幻灭，他笑了笑，装作毫无影响的样子“嗯”了一声：“他不会来了。”
路遥掩下情绪，开始垂着头一点点地清理起桌子。
他用手死扣着桌子上的纸屑，但纸屑就像是故意跟他作对一般，怎么都到不了他的手里。
“你看，这纸屑还挺难弄的。”路遥的表情多少有些难看。
维克多看着路遥强打起精神的样子，难得没有继续调侃他。
“好了好了，他就算是没来，你也不用这副表情吧？”
“谁说我没来？”声音低沉带着他独有的嗓音，在路遥的心头炸开，他后背一僵，转过身。
路遥听着耳边传来皮鞋踏过地板的敲击声，看着卢西恩出现在自己面前，眼眸专注。
剪裁适中的黑色西裤下包裹着一双修长而又笔直的腿，上身的白色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西服外套被卢西恩搭在手臂上，在酒吧灯光的照射下，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慵懒矜贵的气质。
不止路遥，几乎酒吧里的所有人都在注意着他，更有甚者看着卢西恩不由发出惊呼。
路遥惊讶地打量起卢西恩，没忍住问了出来：“你怎么穿成这样来了？”
“嗯，还没来得及换，怎么了吗？”卢西恩目光灼灼地直盯着路遥。
“没……没什么……就很适合你。”路遥尴尬地解释一下，但又止不住的有些欣喜，“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卢西恩似乎很满意路遥此刻的反应，将一路带过来的策划书递到他的面前。
“这是什么？”路遥有些犹豫的接了下来。
卢西恩在灯光下眯着眼睛：“你看一下能翻译成中文吗？”
“翻译？”路遥大致的翻看一下，思考片刻后，道：“除了一些比较专业的词汇有些难，其他的还好。”
卢西恩淡淡的点了一下头：“有时间吗？”
“怎么了吗？”路遥抬头反问道。
卢西恩停顿片刻，在想一个合适的理由。
“有一个认识的朋友需要翻译，你如果有时间，可以试一下，有报酬。”
路遥一听，眼神微微发亮。
倒不是计较报酬，而是因为这样，能让他在枯燥的打工生活里做些与众不同的事，更重要的是……
自己又多了一个能看到卢西恩的机会。
“可以，我没问题！”路遥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兴奋。
“你的手机呢？”卢西恩向他伸出手。
“有事吗？”
路遥狐疑地看向卢西恩，掏出自己的手机，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卢西恩已经在屏幕上按下了一串数字。
三秒钟后，随着他手机铃声的响起，路遥才恍然大悟！
“翻译遇到问题可以找我。”卢西恩想了想，勾起嘴角，又补充道：“当然，有其他的事也可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