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正如她的猜想,这进度条与事业线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
许愿的脑子一团作乱,仍未搞清楚这到底是与好感度还是攻略值?原本只想将谈恋爱当成副线,却无心插柳柳成荫。
但她知道的是,它像一根看不见摸不着的线,将两人牢牢地绑在了一起。
可进度条只剩余百分之六的空隙了。
事到如今,许愿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在未将思绪理清楚以前,她的第一反应就是逃离。
逃吧,逃吧,只要此时不面对玄晖,进度条应该就能暂时停滞住了吧?
然而玄晖却没有那么好说话。
在她转身开门要跑的瞬间,玄晖长臂一撑,手掌抵住将开未开的木门。
稍一用力,木门被阒然合上。
“转过来,看着我。”他的声音落在许愿的颈后。
声音很平静,却不容置疑。
许愿心如乱麻,连呼吸都放轻了。
可她在犹疑一瞬后,仍是慢慢地转过身来。
眼前是他绣着暗纹的领口,再往上是线条利落的下颌,与紧紧抿成一线的薄唇。
她终于对上了他的眸,彼此的眼底都有看不懂的情绪。
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却仍有咫尺天涯的错觉。
沉默之中,许愿嗅到他身上浅淡的沉香味儿。
是月余来她朝思暮想的味道。
玄晖紧紧地盯住她的眼,终于开口问道:“不想同我成亲?”
许愿摇摇头:“想。”
玄晖又问:“那是担心他人闲话?”
许愿继续摇头道:“我从不在乎他人如何评价我。”
她想继续隐瞒,却苦于自己并非是个会说谎的人,一个谎话必然要用无数个谎话来圆,这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
思虑片刻,许愿还是选择了坦白:“上回就想跟你说了,我是担心时日无多,无法与你相伴太久。”
玄晖闻言大惊失色,双手握住她瘦削的肩:“时日无多?你生病了?怎么不告诉我?”
“没有生病。”许愿被他捏痛了,秀气的眉头也微微蹙起,轻声道,“你也知道我来处不明……说来我自己都莫名其妙,不知为何就来到了此处,指不定何时又要离开了。”
玄晖闻言,心也渐渐下沉:“那……是何时呢?”
“不知。”许愿垂了眼,手指不安地蜷起,“但应该快了。”
玄晖面色不佳,眸色深深。
他陷入长久的沉默,不知在思虑什么。
而这时间难熬,漫长得让许愿有片刻的慌神。
她看不得他骤然伤神的模样,期期艾艾地去牵他的手:“对不起……是我不好,上回未同你说,只是因为此去京城你麻烦事儿太多,我不敢再添一件惹你心烦。”
玄晖却忽然俯身,将许愿整个儿抱了起来。
她轻呼一声,脊背抵在木门上,双手抵在他绷紧的硬实双肩,险险地维持住平衡。
玄晖与她鼻尖相触,呼吸相闻,低沉的声音漫过来:“阿愿,撇去外因,你很愿意与我成亲,是吗?”
许愿低头看着他朗朗眉眼,情不自禁伸手抚摸上去,应道:“嗯。”
她有些心虚似的,小小声问道:“纵然如此,你还愿意同我成亲吗?”
“自然,我早说了,无论你是谁,都要嫁我做夫人。”他轻轻一笑,顺着她轻柔的手微微一偏头,“既然如此,从现在开始就该尽量一直跟我在一起。”
许愿微愣,指尖掠过他耳廓上精巧的红痣。
他将她重重压在门上,炽热的胸膛抵上来,声音也低了下去:“吻我。”
为了方便她,他便又往前探了探头,眼里仿若有细碎鎏金。
许愿受了蛊惑似的,俯首小心翼翼地去碰玄晖的唇。
先是轻轻的啄吻,他也耐心慢慢地回应着。
待尝到甜头,她胆子也大了些,伸手搂住他的脖颈,毫无章法地连吮带咬。
心跳急急,连嘴唇都烫了起来。
恍惚间,许愿听见他闷闷地笑哼一声,而后霸道地含吻上来,一寸一寸地摩过她的唇,没过片刻她便有些难以呼吸,轻吟出声。
他松开她的唇,转而掠向她雪白的下颌与脖颈。
细细密密的吻落下,她难捱地昂起头,轻咬着唇瓣,感觉到他在轻咬她的锁骨。
许愿紧紧抱着他,眼底忽然便有了泪意。
不知这仅有的温存又能持续多久呢?
她庄重地吻在他额头上,轻声说:“我们快快成亲,好不好?”
声音里带了轻颤,不知是呼吸太急,还是情绪太浓。
玄晖埋首在她的颈窝,沉沉的气息倾吐而出,低低应了一声:“好。”
他的眼帘垂下,遮掩住层层漫上的阴霾。
缱绻半刻,许愿的指腹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脊背。
她忽然想到了方才在厨房里听到的对话,便低头质问道:“你跟胖哥是怎么回事儿?”
而后她明显感觉到玄晖的身体一僵。
他讨好似的在她脖子上蹭蹭,避重就轻地说:“我跟他能有什么事儿。”
许愿回想起那句“人都看不住,要你何用?!”,轻揪着他的耳朵迫使他抬起头来,语气加重道:“你安排他来看着我?”
玄晖神色无辜,抱着她解释道:“那个方玉太讨厌了,我此去京中又不知何时方归,哪里知道还有没有什么张玉王玉的,蜜蜂似的源源不断,嗡嗡嗡围着我的娇花转悠,这谁能忍啊?”
许愿嗔着拍他一下:“你还说我?你不比我更招蜂引蝶?”
玄晖哎哟一声,啄一口她下巴。
“哪儿就招蜂引蝶了?目前可无人找我相亲,连示好的都没有,允诺带我去京城过好日子的就更没有了。”玄晖想起方玉那言之凿凿的样子,就忍不住咬牙切齿,“京城有什么好的?我巴不得要逃开呢,他竟想带你去?”
许愿顺着他的话稍微思索片刻,点点头道:“确实,我今日桃花运太旺了,谁能想到竟然能够一日经历相亲、提亲与接赐婚圣旨,已经破了以往的记录。”
玄晖一听就皱眉了:“还破纪录?上一个记录是什么?”
“也没什么。”许愿故意逗他,云淡风轻地掰着手指算到,“就是一日之间,收到成千上万的表白,不管男男女女都喊我夫人媳妇,想要把我娶回家。”
互联网口嗨,作为博主她可太清楚了,见到帅哥美女都先礼貌性喊一声“老公老婆”。
成千上万?!玄晖闻言如临大敌,看来竞争者比他想得要多得多。
他郁闷片刻又埋头在她颈间厮磨一口,厉声斥责道:“孟浪!太孟浪了,他们自己没有夫人吗?为何要肖想我的未婚妻?你现在想想,一个胖哥哪里够?”
许愿被他弄得脖子痒痒,只能侧着脸推开他的脑袋,假模假样地安抚道:“可我只答应你了啊。”
“那当然,你可找不到比我更好看的男子了。”
玄晖闷笑道,“也不知是谁以前总是盯着我发呆,我都不好拆穿。”
许愿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去,半晌摸了摸鼻子:“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长得好看的小狼崽我也多看两眼。”
这怎么能怪她?谁看到理想型不迷糊啊?
况且理想型现在还成了她未婚夫。
玄晖挽唇,继而认真解释道:
“虽说此事确实起于方玉,但你与阿川毕竟是两个姑娘,店里明面儿上有个男子在,地痞流氓想要打主意,好歹也能顾忌着点,北地的治安虽然比以往好多了,可鉴于你之前被绑架过,我还是需要多注意着你的安危。”
许愿勾着他的脖子,嘟囔道:“我还以为胖哥是为了阿川来的呢。”
玄晖将她放下来,顺手整理好了她的衣服:“你别认为他被我压迫,当初我跟他说这事儿,他别提有多高兴,脖子根儿都红了。”
她已然能想出来胖哥的模样:“就算现在,他面对阿川偶尔还会说话结巴。”
两人腻歪半晌,玄晖忽而听见许愿肚子开始唱空城计,这才想起她尚未吃饭。
他们终于出了房门,往外走时,玄晖强行牵住了许愿的手,不让她挣脱。
她有些疑虑,但他理直气壮得很,以往总要躲躲藏藏,像什么话,现在他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自己名正言顺了。
许愿见他这难得幼稚的样儿,便也由着他去。
刚穿过花季缤纷的小院儿,许愿远远地探头看一眼店内,竟然已经人满为患,外面的客人仍排着队,也在好奇地往里瞧。
此时桃之也回来了,正与阿川一道儿卖他们早就准备好的点心百花酥。
百花酥瞧着虽然五颜六色,但用料都非常健康。
紫色是用紫薯做成的,红色则是用苋菜汁,绿色是用绿茶,黄色是用南瓜,白色则是用牛乳,只不过酥心馅料都偏甜,豆沙、奶酪、麻薯还有芋泥,正好能配一杯解腻清爽的乌龙茶。
此时阿川正从厨房走出来,瞧见了探头探脑的许愿,便笑着解释一句:“你还是别去了,除了老客户,其他的大多是来看热闹的人,想要见一见陛下给玄将军赐婚的姑娘,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这种事情确实太稀罕。
给平民赐婚,整个大魏也是头一回啊。
若非如此,魏安帝何必头疼地给许愿她爹追赠个不大不小的官衔呢?
相比于接旨时的一边倒言论,此时未亲眼瞧见的吃瓜群众倒众说纷纭了。
有感叹她苦尽甘来的,有羡慕她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成个婚就有了个二品诰命的衔儿,还有酸言辣语说她惯会靠男人上位的,如此云云。
这就能体现一个前任网络博主的心理素质了。
许愿根本不在意这些闲言碎语,虽然阴差阳错,但她的主线任务可是攻略他,很难不跟他扯上关系啊。
但经济条件是客观现实,她也没办法啊。
许愿的初始身份是个孤女,而玄晖则有家族多代积累的功勋与财富,她大概要再奋斗千百年才赶得上——不穿成大富豪是她不想吗?
若是反过来去许愿的世界,她也能慷慨地给他买车买房呀。
只不过,她不在意是一回事,却也不愿意此时上赶着让别人参观。
桃之惦记着她仍未用餐,便去厨房端了饭菜来,送到了院子里的桌案上。
于是许愿便就着这晴好的春光,在微风吹拂中吃了一顿午餐。
玄晖坐在她身边,一直守着。
许愿饶是再心无旁骛,也难以忽视他炽热如火的眼神,他看向她的时候极其专注,仿佛除了她以外,就没有任何能够装入他眼里的其他事物了。
就像有一个太阳三百六十度围着她无死角地照耀。
许愿看他一眼,盛了一碗槐花鸡蛋汤,往他面前一推:“尝尝看,槐花新鲜着呢,只有春季能吃到哦,过季不候。”
玄晖应声,用瓷勺舀起一勺汤尝尝。
“也不知为何,北地今年的春天,特别朝气蓬勃。”他笑笑说。
许愿抬眸看向天际,也觉得春和景明不可辜负,忽然说道:“不如下午我们去春游吧?”
“好啊。”玄晖自然满口答应,“你想去哪里呢?”
许愿也不过是临时起意,并未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再者食肆忙碌,她也不好离开太远。
于是在不久之后,玄晖带着许愿抵达了幼时他总来的那片山坡树林。
今日为了避开店外凑热闹的众人,他背着她跳屋顶过来的。
许愿终于再次体会了一回轻功飞檐走壁。
而后,就像是许久之前她午睡时的梦境一样,他们两人坐在了高高的树杈上,遥遥望着远方一望无际的荒原。
玄晖指着城外的沙色道路,熟门熟路地介绍:“军队归来时,便会走那条路。”
他回忆片刻,笑着说道:“只要此处出现黑色的人马,必是我爹领军回来了……当然,还有小部分原因可能是敌袭。”
许愿被艳阳照得眯着眼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现在应当不会了吧?”
“嗯,边境离北地城已经很远,如今关口防御非常坚固,北戎军打不进来了。”玄晖手撑在树干上,顿了片刻后又道,“以后还会打得更远,让他们不敢再来。”
许愿并未觉出他话中深意,只当是一位将军的志向与抱负。
而后玄晖又问道:“你所处的地方,是否也有战争?”
语气有迟疑,似乎不知该不该提这事儿。
但许愿听出来,他不过想多了解一些她的事情。
于是她也尽量语气轻松地说:“我所处的国家没有,不过其他地方也有连战不休的情况,不管身处何时何处,人类大多如此,总能因为政治经济利益、民族矛盾和能源危机产生战争,阳光之下并无新事。”
果然,生长在和平地区的人,骨子里才对生活有一种如花草成长般的蓬勃之意。
因为她没有刻骨的恨意,所以显得纯净。
而后许愿轻轻笑起来,眼睛仍看着那条通向远方的路:“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以后就轮到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玄晖闻言微微顿住,而后又见她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摸出油纸包来。
油纸包里是圆乎乎的一块糕点,蓬松的面上镶嵌着一颗晶莹剔透的含桃,也就是毛樱桃。
出来春游,怎么可以不带零食呢?
许愿又摸出一只勺子,挖了一大块糕点送入玄晖口中。
蓬松绵密的糕点口味微甜,里面有牛乳与鸡蛋的香气,半点儿也不腻人,其中甚至还夹杂着不少水果,让糕点吃着不那么噎得慌。
“在我们那里,每逢生辰的时候,家人朋友就会围坐庆祝,当日要准备一个大蛋糕。”许愿比划了一个圆,“蛋糕上会插上蜡烛,然后大家在黑暗中一齐唱生日快乐歌,寿星在众人的祝福中闭眼许愿,再将蜡烛吹熄。”
许愿转头看向玄晖,笑意盈盈地说道:“听说我的名字就是这样来的,娘亲在生辰时许愿,想要一个小姑娘,不久后我便来到他们身边。”
随即她又轻轻叹口气:“不过,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玄晖指指她手中的糕点:“我们也有蛋糕,你也可以许愿。”
见他语气认真,许愿笑笑,也承他的情。
她不顾糕点已经被吃了一口了,顺意地双手合十,虔诚地闭上眼许下一个愿望。
睁眼时,玄晖仍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许愿蓦然想到一直以来都忽视的大问题,赶紧抓着他的袖子问道:“你生辰是什么时候?”
玄晖故意逗她道:“认识这么久才问,你是真想知道吗?”
见她迫不及待地点点头,他轻笑道:“我的生辰,是在遇见你那天。”